他们都是在很多岗位上百般磨练,才一步步进入中枢的。
所以老持稳重,治政水平高卓。
“可掌马政,未必要在中枢啊。”
胡笑道:“两位,大明不同往日了,漠北在手,不必在淮泗养马了,甚至养马地留在关外即可……”
话没说完,王却道:“万一漠北丢了呢?马政岂不断了?”
“是啊,漠北养马,好处成千上百,无须赘述。”
“但万一养马地丢了。”
“大明可就落入被动了,无马可用时,大明该何去何从?”
王复认真道:“下官这就入宫,劝谏陛下!”
因为皇帝是听得去劝谏的。
所以他们大大方方谈论朝局,甚至批评皇帝,皇帝也会坦然接受。
这也是如今能臣辈出的原因。
皇帝想要能臣,能臣自然如过江之鲫。
皇帝想做昏君,那么佞臣遍地都是。
“王阁老,莫急,听老夫把话说完。”
胡笑道:“只要李代桃僵之计完成,漠北被大明牢牢掌握三十年,就丢不了了。”
“只要漠北能种出粮食,不说能供养京畿,就说能自给自足,漠北就永远在大明手中。”
“养马之地北移,是必然的结果。”
“因为,陛下打算明年开始,要改黄河河道,根治黄河!”
“用十年,乃至二十年的时间,让黄河回到原有水路上去。”
“让黄河重新成为华夏大地的母亲河。”
这个消息,实在过于震撼。
王和王复对视一眼:“陛下没在朝堂上说过呀?”
“还没说。”
“因为在等江西的银子,这笔钱就是用来修缮黄河用的。”
胡道:“陛下不止要修缮黄河,还要根治!大治!”
“还要修缮全国的水路,沟通各条水系,清理淤泥,增加灌溉渠。”
“陛下规划用三十年时间,砸进去两亿两白银,改善天下土地的用水问题。”
“而且,不让百姓再受水患之苦!”
王和王复彼此看到了激动之色。
根治黄河啊!
多少官员做梦都不敢想的事情啊。
以前的黄河,可不是年年泛滥,更不会如此残害两岸的百姓。
但自从北宋之后,黄河就成为了洪水猛兽,年年泛滥,年年害人。
就说淮泗,本是天下最富裕的地方,却因为黄河改道,黄河和长江入海口重叠,导致两淮之地,成为一片汪洋。
等黄河水退去,整个土壤都会沙化,百姓要慢慢清理,等清理干净了,黄河又泛滥了,年复一年。
几百年过去了,统治者选择无视,百官歌功颂德,史书上大笔一挥,盛世来了。
却没人看看百姓,活得不如狗。
皇帝之所以恼恨宋朝,就是因为黄河改道,罪魁祸首就是宋朝!
“陛下真舍得拿出两亿两白银,治水?”王明显在颤抖。
胡点头:“黄河两岸的百姓苦啊,今年就发了77次大水,死者不计其数,陛下不忍猝读。”
“老夫很少见到陛下哭泣,但每次民间受灾,陛下都会垂泪。”
“陛下一定会做的!”
“虽没在朝堂上议论,其实就是在等江西解送的银两。”
“银两入京,明年就要开始谈论治水了。”
这个话题十分沉重。
华夏这片土地,被四千多年的开发、破坏,已经到了垂垂老矣的地步了。
之所以没有皇帝愿意治水。
因为这不是文治武功,哪有打下来几个国家,更能彪炳史册呢?
这个烂摊子,朱祁钰决定接下来。
利在千秋,唯独他朱祁钰享受不到。
就如京杭大运河的杨广。
王哽咽道:“我华夏看似蒸蒸日上,其实只是浮于表面罢了。”
“为何历朝历代,盛世短暂,眨眼即逝。”
“就是因为所谓富裕的,皆是上层而已,利益也被此阶层吸走,逐渐壮大,成为毒瘤。”
“而民间苦难,即便是盛世,糊口都难,哪里会有什么余粮呢?”
“所以盛世注定不长久。”
“盛极而衰,断崖式下降!”
“这是古之即有的道理。”
说着,王对着紫禁城的方向跪下:“若陛下真愿意拿出两亿两白银,治理黄河,改善河道,根治黄河,让百姓不受水患之苦,当是千古第一仁君!”
不容辩驳!
“民富则安,民康则定,只要天下臣民过上了好日子,哪里还有什么叛乱?”
“大明国祚如何不能万世永存?”
王抹了把眼泪,恭恭敬敬三拜九叩:“治水之事,老臣愿粉身碎骨!”
胡和王复也跪在地上,高呼万岁。
治水不止是花钱,还会触动很多阶层的利益,所以王说粉身碎骨。
三人眼泪涔涔。
虽在阁部,但三人感触是最深的,每天报灾的奏章不知凡几,天天批复,让人心中发堵。
“怕是两亿两不够呀。”王复粗略算了一下。
胡却道:“陛下说了,多少钱都花,一定要治理好天下江河!”
“可民间的夫役怕是要频繁征召呀,倘若能和今年这样,给些钱财就好了。”
王复都知道不现实。
把治水的时长拉到三十年,可能征召几亿人次的夫役,真要给钱的话,怕是要翻倍。
四亿两?
没人敢想这个数字。
“百姓难啊,给些钱财是应该的呀,改善改善日子,也是极好的。”
王眼珠一转,出了一条毒计:“老太傅的李代桃僵之计,可用外族帮国朝修缮河道呀,国朝养了这么多大军,总要为国出力的。”
王复瞠目结舌:“是不是有伤天德?”
“陛下说了,大明百姓是人,他国百姓,是人吗?”
王冷笑道:“让他们为国朝效力,那是赐予他们的机会。”
“等三十年后,全国水道修缮完毕,大不了允许他们做明人。”
“这是何其大的恩德啊。”
就是说,抓奴隶,玩死里用。
“老太傅您怎么看?”王看向胡。
胡颔首:“倒也可以,但近几年还要用国朝百姓啊。”
“就给钱,国朝百姓就给钱,他国人就要服夫役。”王好一招区别对待。
王复却道:“有损圣人之道啊,但治水乃是为苍生祈福之事,令其走先圣之古道,也是教化他们。”
虚伪啊王复!
王兴奋道:“今晚就写奏章,禀明陛下。”
和根治黄河比起来,太仆寺根本就不是事了。
胡却道:“所以陛下要整饬太仆寺,能理解了吧?”
皇帝不想在内地养马了。
太仆寺要在长城外行事,需要一个能臣主持,孙弘就彻底没用了,所以皇帝要榨干他的油水,一脚踢掉。
钱,是要留着根治黄河的。
王和王复兴冲冲回去写奏章。
胡也没心思看书了,他开始搜集关于黄河的资料,有生之年,能看到根治后的黄河吗?
而在宫中。
林聪转接银子,已经从河南出发,奏报先送入宫中。
与此同时,朱仪的奏章也到了。
沈也入京了。
“让许感去审。”
朱祁钰看完后,把奏章丢给冯孝:“朱仪做的不错,赏!”
他发现朱仪打仗不行,适合玩政治。
“看林聪的意思,不愿意押解银子啊。”
朱祁钰笑道:“从河南入京的路,被清扫多少遍了,没有匪类,让杨俊率军接应吧,林聪负责将银子运出河南即可,北直隶让杨俊管。”
一方面林聪要把精力放在清扫河南上面;
另一方面林氏怀有身孕,总要给点面子。
“奴婢遵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