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朱祁钰又看向王直:“太师,你怎么看?”
王直满脸坦然:“臣也以为陈鼎最适合,阮简次之,陈敬再次,陈祥再次。”
他对陈敬的眼神也视而不见。
宋伟怎么还没来?李瑾也没来!
朱祁钰快要绷不住了,只能继续说着废话,又问萧维祯:“右都御史,你怎么看?”
“回禀陛下,臣本来没有参与之权,既然陛下垂问,臣赞同首辅之言。”萧维祯回答。
朱祁钰看了眼许感。
许感悄悄出去,去催宋伟和李瑾,禁卫为何还没到?
陈循视而不见。
“诸位都举荐陈鼎?”
朱祁钰目光一阴:“陈鼎,你觉得自己够格担任掌印太监吗?”
却不想,陈鼎膝行而来,满脸坦然:“奴婢谢皇爷恩典!”
“皇爷让奴婢担任,奴婢必不负圣恩,倘若皇爷选中其他人,奴婢也绝无怨言。”
“奴婢是皇爷的家奴,皇爷是奴婢的天,皇爷让奴婢做什么,奴婢就心甘情愿做什么!”
说完,陈鼎嘭嘭嘭叩头,态度恭谨。
朱祁钰被气到了,你以为有了依仗,就敢挟制朕了是不是?
忘了刚才求饶的样子了?
真以为朕拿你没办法?
“陈鼎,你和徐有贞联络的事,当朕忘了?”朱祁钰沉不住气,也等不及宋伟、李瑾了,直接发难。
陈鼎满脸无辜的抬起头,闪烁着大眼睛:“皇爷,奴婢何时与叛逆徐有贞联络过呀?”
“你!”
朱祁钰看向陈敬,陈敬垂着头,眼观鼻鼻观心,装作没看到。
好啊!翻供翻得好啊!
“那朕帮你回忆回忆,你说徐有贞联系过你。”朱祁钰寒声道。
“奴婢没说过。”
陈鼎立刻请罪,旋即像意识到了什么,“哎呦”一声,轻轻打了自己嘴巴一下:“奴婢知错了,皇爷说奴婢说过,奴婢就说过!”
他一副被逼无奈的模样,气得朱祁钰肝火大动。
“你还说自己是萧维祯的人!”朱祁钰咬牙道。
嘭嘭嘭!
陈鼎拼命磕头:“皇爷说奴婢是谁的人,奴婢就是谁的人!皇爷说奴婢是右都御史的人,奴婢就是右都御史的人,皇爷说奴婢是宁远伯的人,奴婢就是宁远伯的人!皇爷说什么就是什么,奴婢都听皇爷的!”
他说得言辞恳切,仿佛是皇帝忠仆。
但听在朱祁钰耳朵里,要多讽刺就有多讽刺!
刚进西暖阁的时候,陈鼎像条狗一样摇尾乞怜,如今有陈循、萧维祯等人撑腰了,翻供了还不说,居然冷嘲热讽于朕!好大的狗胆啊!
“朕说,朕说……”
朱祁钰竟被逼得哑口无言。
萧维祯偷瞟了皇帝一眼,嘴角讥讽。
“陈鼎!朕再给一次机会,把话说清楚!”朱祁钰咬牙切齿。
他在等宋伟,可宋伟迟迟不到啊。
“谢皇爷赐恩。”
陈鼎满脸委屈地抬起头:“皇爷让奴婢冤枉谁,奴婢拼了性命,也帮皇爷做到,皇爷说奴婢是萧大人的人,那奴婢就是萧大人的人!”
然后他怒瞪萧维祯:“萧大人,奴婢是你的人!”
“皇爷,奴婢按您的吩咐说了!啊……”
啪!
怒不可遏的朱祁钰抄起刀,用刀身抽在陈鼎的脸上。
陈鼎惨叫一声,半边脸迅速肿胀起来,牙齿松动,他用舌头腆了一下,居然掉了一颗!
登时哭嚎起来!
“信口雌黄!信口雌黄!”
朱祁钰用刀背劈砍他:“朕让你实话实话!何时让你攀咬了!你个该死的杀才!当朕动弹不得你了是吗?”
“啊啊啊!”陈鼎惨叫个不停,抱头鼠窜。
“躲?朕让你躲了吗?”朱祁钰用刀身抽他另半边脸,令其对称,整张脸都高高肿起,还有鲜血糊面,每一次劈砍,都有血流出,流了一脸。
“陛下!切勿动怒!”陈循有点看不过眼了。
朱祁钰冷冷瞥了他一眼:“朕教训自己的家奴,首辅也有意见吗?啊?”
该死的陈鼎,一句话把萧维祯撇的干干净净!
朕让你吃里扒外!朕让你反咬主人一口!
朱祁钰玩命劈砍,陈鼎卖命惨叫。
但他就是不向萧维祯求救。
他不求救,朱祁钰就劈砍!
陈鼎满脸都是血,却还是咬牙不说。
朱祁钰劈得气喘吁吁,拄刀而立,扫视一圈,发现萧维祯嘴角挂笑,虽然竭力收敛,却还是被他捕捉到了。
“首辅,朕教训家奴,让诸位见笑了。”朱祁钰咬着牙道。
明明是他遭了算计,反而跟小丑一般,演戏给别人看,被人笑话!
该死的宋伟、李瑾,怎么还没来呢!
朕要杀人!
“请陛下息怒。”
陈循淡淡道:“请陛下以社稷为重,切勿代入太多私人情感。陈鼎也算忠心可用之人,不如就定下来吧,让他担任司礼监掌印太监。秉笔太监由陛下钦定,臣等同意便是。”
朱祁钰瞳孔一缩!
陈鼎用一顿打,换来了掌印太监的官职!
哪有那么便宜的事!
你想插手司礼监,用个秉笔太监的官职轻飘飘的打发了朕,陈首辅,这天下是姓陈啊?还是姓朱啊?
“说话颠三倒四,他先跟朕控诉右都御史,如今又翻供了,如此不中用的东西,如何当得了司礼监太监?换一个人选。”朱祁钰坐回软榻上,心里着急啊。
若宋伟、李瑾在此,朕用得着这么窝囊?
大不了一勺烩了!怕你个球!
不过,他也回过味儿来了,陈循敢来,就证明宋伟、李瑾等人被牵绊住了,肯定指望不上了,所以朕必须寻找新的依仗才行。
“臣以为合适。”陈循表情淡漠。
朱祁钰皱眉:“首辅非要和朕对着干吗?”
陈循跪在地上:“臣绝无此意,只是臣请问陛下,陈鼎不行,陈敬您是否同意?陈祥呢?阮简呢?李三呢?赵吉呢?您能同意哪个呢?”
“如今瓦剌叩边,危机四伏,司礼监掌印太监空悬,不知道耽误了多少国家大事,还请陛下速速做出决断。”
“不如这样,先让陈鼎暂代掌印太监,等物色到了合适人员,再顶替他,可否?”
陈循看似退了一步。
可司礼监也是熬资历的,他说的这些人,都在朱祁钰心里画了叉,根本不可能启用。就是说,陈鼎无非头上多个“代”字,实权却还是司礼监掌印太监。
“陈鼎,能喘气儿就跪好了!”
朱祁钰目光闪烁:“你配当司礼监太监吗?”
陈鼎满脸是血,但为了权力,还是跪在地上,声音沙哑低沉:“皇爷让奴婢做,奴婢就做!”
他心中雀跃,投靠了萧维祯,他才能当上司礼监掌印太监!皇爷不同意又能如何?不是还得捏着鼻子同意喽?
陈循嘴角翘起。
臣权足够大,就能把皇权踩在脚下。
“那朕让你死呢!”
朱祁钰霍然站起来,一刀劈过去!
陈鼎还满腔欢喜呢,忽然刀斧加身,卷起一蓬鲜血!
他根本没想过,皇爷会忽然动手杀人?陈循、萧维祯、王直、张等重臣都在呢?皇爷怎么可能说杀人就杀人呢?
然而!
陈循刚巧和陈鼎并肩跪着,那卷起的鲜血,刚巧泼在他的脸上!
他嘴角的嘲讽完全僵住。
皇帝又、又、又发疯了!
他浑身打了个寒颤!
整张脸上都是血,冒着热乎乎的热气,嘴里面全是腥臭的滋味,还有鲜血从他的发丝上滴落,滴答滴答的落在地毯上。
他快要疯了!
他平生最爱干净,何曾兜头被浇了一盆血!
关键还不能去洗,还要在这里跪着,熬着!皇帝何时让他动,他才能动!
陈循一动都不敢动,生怕鲜血四处流,流进了不该流的地方。
“拖出去!喂狗!”
朱祁钰暴怒:“着东厂去抓捕陈鼎的家人!一律处死!不可饶恕!”
他攥着刀,在西暖阁里来回走,嘴里喃喃自语。
萧维祯下意识往后退了退,心脏跳到了嗓子眼,生怕皇帝发疯,把他也一起杀了。
就算到时候能给他追谥,命的没了,谥号有个屁用啊!
他后悔了,不该进这西暖阁的。
“萧爱卿,此人攀附于你,你说朕该不该杀他?”朱祁钰目光阴冷地看向了萧维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