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侯臣又是浙江人。
是朱祁钰最薄弱的地方。
去诛九族,估计都抓不到正主。
“在老家?”
朱祁钰面露凶色:“将侯臣鞭尸,然后挂在广州城门上,永不许取下!”
“抓捕其九族,尽诛!”
“再传旨,天下官吏,所有三代以内直系家眷,必须入京安家,限期一年,未入京者,革除官职,本人诛杀!”
冯孝以头贴地:“皇爷,具体执行到几品?”
“暂定从九品以上,家眷必须迁入京师!”
“无家眷者,不许当官。”
侯臣的事,让他引以为戒。
太宗皇帝防备兵权窃据,强令勋爵家眷必须在京。
但对文官限制不多。
原因很多,文官是反不了皇帝的,再者当时永乐皇帝需要和文官进行政治交易。
就给了文官大权。
但今时不同往日了。
官吏与豪绅盘踞,形成士绅,又和海商、盐商、铁器商人等彼此勾结,形成一张大网,阻碍中枢的权力进入地方。
中枢和地方,开始割裂。
而朱祁钰又是极抓权的皇帝。
控制文官家眷,也能控制天下文官。
而圣旨传出去。
顿时引起轩然大波。
朝臣表示激烈反对,吏部侍郎陈文直接上书皇帝,希望皇帝不能因噎废食,因为侯臣一颗老鼠屎,就怪罪天下忠贞之士。
这番言辞,得到了翰林院和国子监的赞同。
而京师盘踞着海量的文人。
文宗泰斗就有数位,如汤胤、苏平、苏正等等文宗魁首,全都写诗讽刺皇帝小心眼。
反倒是理学宗师,对此口风严谨。
因为吴与弼不敢讥讽皇帝,反而遭到了嘲笑,地位稍微下滑。
京师内,三人成虎。
倒是胡、于谦等人缄口不言,他们正在组建治水司。
宫中异常反态。
皇帝没有声音,京中嘲讽的声音愈演愈烈。
奇怪的是,重臣、理学宗师、宗室都三缄其口,不予评论。
而朱祁钰却在诏见辽东名将王符。
王符身体太差了,在景泰七年初,就回京荣养,已经近两年没露面了,朱祁钰以为这老货死了呢。
今天,却忽然造访宫中。
“老将军,你孙子王,在讲武堂可是大放异彩呀。”
朱祁钰笑容可掬:“朕认为,你这个孙子,能接你的班!”
王符掌辽东二十余年,有名将之称。
但本人却没太多作为,算是守城之将。
老而可靠而已。
“谢陛下夸赞!”王符须发尽白,声音洪亮,不像是要死的模样。
“老将军,入宫所为何事呀?跟朕说,一应要求,朕都答应了。”
朱祁钰必须抓住军功阶层。
他强迁地方官员家眷入京,这是在挑战文官底线。
所以王符才入宫。
给皇帝壮胆来了。
“谢陛下恩遇!”
王符叩首道:“老臣尚想再上战场,为不孝儿孙,挣一个爵位回来!”
朱祁钰却走下台阶,亲自将他扶起来:“老将军,身体不佳,当在京中荣养,给朕当一根定海神针。”
“你孙儿王是不差的,早晚能为你家挣个伯爵之位!”
王能力也就这样了。
陈友虽然夸赞他,但可没说,王有名将之资,只是个将才罢了,想封侯,难。
王符面露苦涩:“所以老臣想仗着最后几年活头,为家族挣个伯爵,王再挣个侯,我王氏一门,也算是荣耀了!”
这是讨要爵位来了。
王符挂总兵官出征,肯定是没问题的。
但他身体不佳,万一在出征路上,主将崩殂,打击大军士气,很不吉利。
但老将之心,也不能不顾。
“老将军,您的身体还能撑得住出征吗?”朱祁钰扶着他坐下。
王符却跪下,笑着说:“老夫虽病,但一顿能吃三碗饭,一天能拉三次屎,尚能为陛下一战!”
这是借用廉颇的话。
廉颇老矣尚能饭否,后面还有这么一句话:廉将军虽然老了,但饭量还很好,可和我坐在一起,不多时就拉了三次屎。
王符没懂其中奥义,用错了典故。
这是廉颇投靠魏国后,赵悼襄王派人联络廉颇时候,暗探禀报回来的话,意思是廉颇刚吃完就拉,身体已经不行了。
“哈哈哈!”
朱祁钰大笑:“老将军壮烈,你在辽东多年,明年辽东必有战事,朕可令你去辽东,率军出征,如何?”
王符叩拜在地:“谢陛下恩宠,老臣必不负陛下厚望,为国征战,为子孙封爵!”
又聊了一会,老头明显精神不济。
朱祁钰打发他走了。
看着他的背影,朱祁钰长叹一声:“美人迟暮,将军白头啊。”
“若再年轻几年,一个伯爵是挡不住他的。”
“王符有能力呀,奈何生不逢时。”
冯孝回禀道:“皇爷,奴婢听说王符今日用了药物,才显得精神灼烁,太医说他已经油尽灯枯了。”
“看出来了。”
“但他在这个时候,敢入宫为朕撑腰,足见忠勇。”
朱祁钰收回目光:“青山处处埋忠骨,何须马革裹尸还。”
“明年若王符还没死,抬着也要把他抬去战场,老将军岂能窝窝囊囊死在病榻上!”
“让他战死沙场,才是他一辈子最大的荣光!”
朱祁钰成全他。
让他成为大明的丰碑。
“青山处处埋忠骨,何须马革裹尸还。”
冯孝念叨着这句话:“皇爷,这是您写的诗?”
朱祁钰一愣,这不是岳飞墓上的对子吗?
“杂书上看的。”朱祁钰敷衍一句,他也不知道作者是谁(龚自珍),瞎说的,继续处置奏章。
冯孝还在念叨这句话,越念越觉得有气势。
不多时,冯孝低声道:“皇爷,荆王调戏良家妇女,被顺天府尹给抓了。”
这是寻衅滋事,故意降爵位呢。
朱祁钰应了一声,便眉头紧锁,刘震海上的奏章,他反复在看,广东事并不像表面这么简单。
“告诉刘震海,把扣押的外国货,全部运送入京,朕看看都是什么东西。”
“奴婢遵旨。”
而天色快黑时,耿九畴快步入宫,官袍外罩着大氅,官袍里穿着毛衣,脚步匆匆。
进入养心殿行礼后,耿九畴拿出奏章:“陛下,河南急报,怀庆府有百姓造反。”
朱祁钰瞳孔一缩,立刻想到了入京的银子。
他打开后,迅速阅览。
造反的地方选的很好,武陟,能切断汜水,而武陟是银子入京的必经之路。
“你怎么看?”朱祁钰问。
“陛下,武陟地处平坦,不是称王称霸的地盘呀。”
“而且户部年前收到河南清吏司的奏报,河南仓储足够,又入冬了,没有灾害,应该不会有民乱的呀。”
“微臣猜测,这和江西的银子有关系。”
所以耿九畴快速入宫。
和皇帝单独商量。
“小小叛乱,算不得什么。”
朱祁钰淡淡道:“林聪虽算不上绝顶名将名臣,但这点事难不倒林聪,不必在意。”
“但这件事的背后,让朕恐惧。”
“江西的银子,竟能鼓动河南百姓造反。”
“等银子全部入京,会不会也能在京畿掀起叛乱呀?”
耿九畴脸色微变:“陛下,不如立刻派兵清扫京畿匪类?”
京畿匪类都被清扫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