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是最好的练兵对象。
被杨信、李震练兵用;被任礼练兵用;被宋杰、宋伟练兵用;现在又被范广、于康练兵用。
甚至讲武堂,上实践课,学生都带兵去剿匪。
“不。”
“这样做,就掉入人家圈套了。”
朱祁钰幽幽道:“京师各方势力角力,可谓风雨飘摇。”
“京营和九门提督府的兵,一定不能离开京师。”
“又入冬了,强令兵卒练兵,怕是会引起反弹呀。”
耿九畴也在思索。
于谦、范广、于康、陈友、曹义、毛忠、高礼、王符等众将在京师拱卫,中枢是无虞的。
怀庆府只是小乱。
可如何能从小乱中,抓住对方的尾巴,利用敌人呢?
“陛下,不如咱们舍了怀庆府,放任战火烧到京畿来。”
“一来,清洗掉那些不忠于大明之人,将其充塞去边塞,填充西北热河人口。”
“二来,京畿压力就缓解了。”
耿九畴用京畿当诱饵,坐视叛军做大。
然后派兵灭掉,消耗掉人口。
“绝不行!”
“星星之火可以燎原。”
“焚毁容易,再建太难了!”
朱祁钰都怀疑他是奸细,怎么能想出这么蠢的办法呢?
怀庆府的叛乱,估计是因为银子过境引起的,只要杀一批人,再流放一批,也就压下来了。
叛乱控制在怀庆府,甚至武陟一地,才是最好的。
“星星之火可以燎原?”耿九畴咀嚼这句话。
“杂书上看的,朕不知道是谁说的。”朱祁钰又语出惊人了。
这句话是张居正说的,后来那谁给发扬光大了。
“叛乱必须快速扑灭,俘虏全部充塞西北去,甘、宁缺人,大量填充便是。”
朱祁钰却道:“朕在考虑,如何能捏住敌人的鼻子,让他们为朕所用?”
关键敌人是谁都不知道,怎么捏鼻子呀?
“对了,安南使臣可到京中了?”朱祁钰问。
安南使臣乘坐的是广东市舶司的船支,和刘震海的信一起入京的。
“已经到京了。”
“萧维祯走了,谁在担任鸿胪寺寺卿呀?”朱祁钰问。
“回陛下,是原鸿胪寺左少卿齐政。”
朱祁钰点点头,算认可齐政的能力:“太常寺呢?年初时蒋守约告病,卧床不起,如今可还能主事?”
明朝接待外宾归太常寺管。
而外交归鸿胪寺管。
“回陛下,蒋寺卿身体已然好了,但还是习少卿辅佐。”耿九畴回禀。
朱祁钰点头:“告诉齐政和蒋守约,好好招待他们。”
“陛下,可否需要阁部派人协同?”耿九畴问皇帝的重视程度。
“没必要,区区小国使者而已。”
“齐政和蒋守约招待他,已经是超格了。”
“也不必举行大朝会了,朕懒得见他们。”
“以后小国使者,都是这个规格接待,除非特殊情况,朕会特殊诏见他们的,否则都不必见了。”
朱祁钰打发走耿九畴。
京师嘲讽皇帝的声音,越来越多。
报纸卖得火热,各种小诗,层出不穷,可满足了吃瓜群众。
而初来北直隶的黎,已被京师的繁荣迷昏了眼睛,出使大明时,就知道大明之繁华。
贫穷限制了他的想象力。
在他心里以为的繁华,也比河内繁华一点点而已。
甚至,也许还不如安南旧都顺化呢。
结果,当船支越过武汉时,整个人都懵逼了,天下怎么会有如此雄伟的城池呢。
而武汉还是刚刚建设,是皇帝钦命,在湖北建一座巨城,在原城池上进行大扩建,沟通南北,虎踞荆楚。
越过开封时,开封虽古旧,但旧都的繁华,仍然不是河内、顺化比得了的。
本以为一路的震惊已经足够了。
但进入京师时。
第一反应就是大!大得离谱!
城外还在修缮新城,等新城修完,京师扩大四倍有余,庞大的大明都城。
车水马龙,人流拥挤,根本就别拿什么河内比了,河内最多是顺天府的宛平县。
黎真的是乱花渐入迷人眼。
京师是座不夜城。
皇帝钦命,坊市不设关市时间,夜市要比白天更加繁华。
虽然已经到了寒冬腊月,但寒冷仍然阻挡不住京师人的阔绰,白天泡在会馆里,晚上去夜市把酒言欢。
黎最大的感触:就是人多!人富!人傲!
大明京师的人,好似比整个安南的人都多!
而且个个身着锦袍,眉宇间挂着倨傲,看着他,仿佛在看乡下土包子一样。
他还发现一个奇怪的衣服,是用羊毛做的,短衣坎袖,看着像胡人的衣服,穿在里面,用来保暖的。
但在京师卖得特别好,一衣难求。
虽然达官显贵不太喜欢。
但却是中层百姓的最爱。
有些走夫贩卒,都以穿上毛衣为荣,据说在乡下,一件中等毛衣当聘礼,就能换个媳妇。
黎也买了一件穿,发现扎得慌。
但售价太便宜了。
有人说这是陛下的恩典,让百姓有衣服穿,看得出来,民间百姓是极为崇拜当今皇帝的。
黎在京师逛了几天。
还参加了几场文会。
他也是说汉语的,也自幼读诗书,也能舞文弄墨。
但文会写的诗,好似在诽谤当今圣上!
把他吓尿了,急匆匆告辞,再也不敢参加诗会了。
让他奇怪的是,皇帝胸襟如此广阔?
民间诗篇讽刺他,他真当没发生过?
白天在京师晃悠,晚上下榻四夷馆。
四夷馆是归太常寺管的。
四夷馆最早设立之初,是翻译部门,久而久之,就变成了接待外宾下榻的旅店了,太常寺提督馆事。
黎最不满意的就是四夷馆,居住环境太差,四处漏风,每天奉上的饭菜,让人难以下咽。
而四夷馆是归太常寺少卿习嘉言管的。
偏偏这个习嘉言,精通回回文,每日泡在回回馆里,钻研回回文。
上次被皇帝叱骂后,就把心收回来,钻研学问,反而被皇帝经常表彰。
至于黎下榻之事,他根本就不管。
黎派人去找太常寺寺卿,认为大明没有用王子的礼节接待他,这是对安南的蔑视。
安南的使臣据理力争,把蒋守约弄得脑袋疼。
蒋守约在钻研文。
他和习嘉言一样,知道自己能力不佳,想在朝堂中站稳脚跟,就得有独当一面的技能。
刚巧,他博览群书,颇有语言天赋,就开始研究外文,多有所得,尤其在文研究上,无出其右。
“阮先生,这就是大明招待外使的礼节呀,没错的。”
蒋守约抹了把脸。
安南使者阮敏说话嘴巴漏风,喷满脸唾沫星子。
“这怎么能是招待王子的礼节呢?”
阮敏也是大明通,认为蒋守约骗他:“蒋寺卿,我们不是第一次打交道了,待大朝会上,本官可要向皇帝陛下申诉的!”
“打住!”
蒋守约被吵的心烦,脸色阴沉下来:“这是陛下年前修订的礼节,以此设为常态,这是陛下的意思。”
他不好意思说是新订的,就推说订立一年了。
瓦剌、鞑靼使臣也是这个待遇。
“怎么可能?大明圣天子心胸宽广,乃是天降圣人,怎么能降我朝礼节呢?”阮敏当然不信。
“不是降安南的礼节,所有异族王子的礼节,都是这样的。”
蒋守约下了逐客令:“此事你们去和鸿胪寺扯皮吧,本官还有要事,恕不远送。”
“你这是什么态度!”
阮敏急了,这分明是推诿,一定是因为自己没有送礼,遭到了太常寺的报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