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穿红楼了谁还做梦啊 第140节

  他可是接到史鼎派人以八百里加急一样的速度送来过消息,知道南都发生了什么。

  杀心重,心思深,这种人不好接待。

  更让他不安的是,史鼎告诉他,李征曾提到过让史鼎去巡查甚至直接拿下荣国府当个亲家的事情。

  这说明至少李征对四大家族是有杀心的。

  眼看将到晌午,官道上依旧没有人影。

  史鼐越发不安,该不会是走小路绕过凤阳府了吧?

  有知府府推官进言:“巡抚大人,寒冬腊月北伐,何其荒谬,我等是否上书劝谏?”

  “能劝谏的话早就被内阁拦住了,只怕是北方局是已经容不得等开春再北伐,我等不可多言。”满脸锦绣文气的史鼐忙呵斥。

  这些官员中到底有多少是监控他的他不知道,但他知道这里面一定有和厂卫关系密切的。

  推官只是不服,仓促北伐,而且还是用内帑和三大营,这将外廷置于何处了?

  还有这个武烈王,他继承王爵谁也没意见,肃藩确实打得好,凭人家的祖宗也该给人家亲王爵位。

  可他才多大点,怎么能作为主将帅师北伐?

  他使眼色,知府责问道:“巡抚大人既是国家重臣,又是贵勋之后,这一次怎么没有上书阻拦?大人有失忠臣本分!”

  史鼐对他毫无办法。

  这是正经读书人出身,而且是农家子弟出身,皇帝将他拔擢上来,他就一心想着要以死报效。

  这属于脑子里缺根筋、外头还被驴给踢了的那种死脑筋,和这些人没法理论。

  还好,通判为史鼐说话,道:“军国大事所出中枢,中枢尚且无可奈何,何况巡抚大人?”

  知府正要训斥,他对通判可不满得很。

  凤阳府如今是个什么形势你看不清楚?巡抚一家独大掌握军政,你通判跟我知府还对着干,难不成让巡抚府都被这些四王八公四大家族的后人给占满了你才放心?

  通判也很无奈。

  这个知府大人就跟个二愣子一样,你看不惯史鼐,我也看不惯,可他毕竟是天子诏命、内阁通过、吏部正式任命的凤阳巡抚,你不能公开和他对着干,你得让他把四王八公家里的狗都放在巡抚府,然后我们才好具表弹劾他啊。

  史鼐听的心头焦躁,他岂能看不出通判的意思。

  这厮是张皇后娘家兄长的小舅子,书读得好考中了科甲进士,天子将他和那个愣头青知府放在凤阳府,可不就是为了监控他这个四大家族出身的巡抚?

  而且这厮心思歹毒,他整天就笑眯眯的看着四大家族乃至四王八公逼着他这个巡抚大人往巡抚府安插个人,在军中提拔个人,他就是不弹劾。

  这是等着攒够了才算总账啊!

  遂回头喝道:“兵部传令中说,武烈王军法极为严正,我等不可大意。你等且在长亭歇息,一旦大军到来,即刻安排食宿不得有误。”

  话音刚落,巡抚府土兵十余人从南边官道狂奔而来,近了下马禀报:“三大营前锋已到十里之外。”

  “来得好快!”史鼐骇然,连忙问,“中军却在何处?前锋何人领兵?”

  “是五军都督府右都督同知、骠骑营都指挥使马世龙马老将军。”土兵道,“我等未见到中军,马老将军说,大军只要豆料,不要粮草。”

  史鼐吓一跳,军中不要口粮?

  不及再问,骠骑营已到面前,史鼐不由夸赞:“到底是沙场宿将,这样的老将本该为主将。”

  这话可把马世龙吓坏了,他习惯于行军途中带头前进,最前排就有他。

  史鼐这么一说,马世龙忙揭开面甲喝道:“保龄侯何出此言?你不要胡说啊,老夫做个先锋便是才能到头。”

  史鼐被吓一跳,慌忙施礼,先问“圣安”,得“圣恭安”,才又道:“老将军何其速也,可是为何不用粮草?凤阳府本囤积大量粮草。”

  再一看军中并没有运粮车,反倒几乎全部骑马前进,史鼎顿时不安,这还怎么打仗?

  是啊,这还怎么打仗?

  马世龙也嘀咕着呢。

  骠骑营从南都过江至今已有五天,这五天里,他们只得到了一次补充,那是后面诏令赶上来说李征还要紧急处理五城兵马司之事要耽误一两天,故骠骑营在滁州补充了一次。

  但他们携带的口粮还多,出发之时李征让他们能带多少带多少,全大营将士都跟疯了似的,那糖块饼干那是一人二三十斤往马上装。

  尤其天字第一营,他们是一人双马,甚至一部分精锐效仿河西营一人三匹战马,那马背上能带多少食物?

  可这些毕竟无法支撑大军过凤阳府抵达归德府(河南商丘),马世龙担心接下来没有那么多好吃的军心会受影响。

  史鼐不知,他只看到骑兵马背上都有包裹,只当他们是从滁州长途跋涉带来的,一时脸色苍白。

  这是做好了对他下死手的准备,要在凤阳府解决四大家族第二家!

  马世龙喝令:“不必入城,就在城外临时驻扎两日,等中军赶上来。”

  话音方落,南方马蹄如雷,马世龙回头一看,竟然是贺赞贺诚两兄弟。

  “你们怎么跟上来了?”马世龙一愣,继而惊道,“大王赶上来了?”

  “已经在三十里之外,”贺赞传令,“督帅令:骠骑营暂做停留,不必补充,中军抵达后休整一夜再出发;凤阳府所备物资留给中军,为我左右两路斥候营备六十斤豆料即可。”

  马世龙问:“前方补充何在?”

  “别问了,督帅已经到前面了!”后面又赶上夏侯湛。

  马世龙吓得头皮发麻,中军不跟着,就王府那一个营的兵马就往前突,不要命了?

  这凤阳府可是个龙潭虎穴,周边还有桀骜不驯的异族在山里虎视眈眈,据说老虎从此过也要被他们抽两巴掌!

  然夏侯湛严令骠骑营不得连续赶路,等中军贺虎臣和杨嘉谟赶到,三路斥候营喂了战马带着豆料立即出发,三个老将才有功夫为前程发起愁来。

  马世龙道:“早就听说督帅多次深入漠南,甚至只凭着区区数十人就敢三百里之外偷袭漠南部落,今日算是领教了。可这也太冒险了!”

  “改口得很好,军中就要有军中的规矩。”贺虎臣挠着头道,“可冒险也是真冒险,这要到了战场上还这么冒险,三大营不得不救,那到时候可就太容易被敌军集中兵力包围了。”

  杨嘉谟默然无语。

  倒是尤世禄慢吞吞道:“你们有没有想过,这或许也是给我们下马威。”

  “下个屁!”马世龙怒道,“就凭全军换装,咱们就服服帖帖。”

  一时无话,到天明,三个老将不敢怠慢,急喝令大军开拔,连等待史鼐来送都来不及。

  一时骠骑营轻装前进,车骑营与神机营紧随其后,连续一天行军没敢停留,等过了怀远(安徽怀远),距离险要亢龙寨百余里时,因天色已晚人困马乏,马世龙不得不让天字第一营继续赶路,骠骑营其他人也与中军一起休息。

  一夜之后,老将们忍耐疲惫再次加速赶路,才上路便多有抱怨,这样赶路太耗损精力了。

  哪想晌午赶到亢龙寨,连同三大营主力部队全都惊呆了。

  人,满地的人。

  有瓜兮兮蹲在路边吃饼干等锅里煮着的面条煮熟了的小孩子,有煮饭的妇人,还有蹲在路边笑的露出一口黄牙、几丈之外都能闻到难闻的口气的老头在拿着木棍往铁锹锄头上装。

  不远处,双手抱头蹲着少说千余人,全都是精壮男子,衣衫褴褛,却都披着花花绿绿的棉衣,一个个脸上有伤、身上有土、既讨好又贱兮兮地仰着脸,脏兮兮地瞅着从面前走过的一群军卒。

  在他们对面,一群盔甲歪歪斜斜的官兵跪在地上,武器扔在一边,看样子刚挨了打。

  “督帅呢?”贺虎臣跳下马扯住两个儿子问。

  贺赞指着里头道:“别提了,这位督帅,嘿!”

  贺虎臣退后半步就是一脚,什么叫回答将令你不知道啊?

  “爹,别怪大哥,真的,我们都惊呆了。”贺诚叹息不已。

  原来昨天他们快马加鞭赶上的时候,就看到亢龙寨外堆着一堆一堆的粮食、草料、棉衣,还有大批大批的没见过的帐篷、铁皮火炉、能贴着腿带着的水壶。

  “当时我们还以为这是留给后面大军的,便问过亢龙寨守备,这厮说督帅放下货物叫他点察看守,大军已经北上都快到蒙城(安徽蒙城)了。”贺诚叹道,“当时我们也没多想,结果才过了亢龙寨,督帅就杀回来了。当夜,这帮杂碎竟试图转移一批军资,并勾结山里的‘山民’抢走粮草,叫我们抓个正着。”

  贺虎臣吃惊:“就是说,朝廷奏报中所说的‘亢龙寨盗匪成灾’,实则是官贼勾结?”

  “是,”贺赞道,“爹,诸位老将军,督帅正在休息,你们赶紧带着物资出发。军中所携带的一切帐篷、火盆,全部留在亢龙寨,不必带着了。”

  老将们过去一看帐篷,二话没说连军中的大车都扔下了。

  精钢打造的两轮大车,重量连二百斤都不到,可载重能提升三倍。

  更要命的是这种车比木头车更容易在任何地形行走。

  可问题是,这些物资是怎么运过来的?

  “别问了,问就是神仙帮忙,我们以为应该在我们之外还有一支秘密军队,大概是专门暗中运输物资的。”夏侯湛从寨子里下来,与众人道,“诸位老将军,这可是一个极大的军事秘密,完全可以打任何敌军一个出其不意!”

  “明白,这个机密决不能让人知道,”马世龙大喜,道,“更不能让外廷那帮人知道,他们必定卡我们的脖子。”

  大军再次出发,这一次,军中连一点质疑“吃什么”的声音都没有了。

  质疑?

  你怀里揣着扎营之前当零嘴吃的,你身边大车装满了到营地热热乎乎吃的,就连战马吃的都装的满满当当,你质疑?

  四个老将到底也彻底放心。

  杨嘉谟笑道:“我本以为督帅要用当年曹孟德‘望梅止渴’而促使大军加快行程,如今看来,我等无忧了。”

  “安心打仗罢,只怕我们接触不到的辎重供应已经走过了我们要走的路,不过到了战场,我等也要尽心竭力,须不可使督帅冒险试图轻兵突破、主力包围。”贺虎臣笑道。

  蒙古诸部他们打过,不好打。

  建奴他们也都打过,深知黄台吉这厮也不好打。

  所以冒险的战术决不能用!

第二百三十七章 西湖有幸葬人杰,钢刀无辜戮三英

  “这恐怕我们说了不算,不过,督帅心狠手……那个行事缜密,想必不会那么冒险。”杨嘉谟随口说,就是舌头打了个结差点呛着。

  众人并未取笑他,也没有人反驳或者赞同,遇到这么一个督帅,他们谁心里都没底。

  打了半辈子仗,未必在这位手下就能还有打仗的本事。

  走了半晌,尤世禄忽然问:“你们说,史鼐那小子会不会哭?”

  “他哭什么?保龄侯给史家留下的已经足够多了,他史鼐在凤阳府给这家安插人,给那家提拔军官,难不成满朝都得是他的人?”马世龙冷笑道。

  贺虎臣琢磨了片刻道:“前些天,小儿与老夫说,夏侯湛透露,督帅本要让史鼎去拿下荣国府当个亲家,便是汉阳水师都督府、徐州千户所及杭州水师参将府,史鼎婉拒了。”

  那三个老将面面相觑,这下明白了。

  史鼎不干小的指令,那就对史鼐玩大的。

  “快走吧,我等老卒,与这些贵勋不同,打好仗比什么都好。”贺虎臣见他们更存了敬畏之意,心下便满意,扬鞭指着西北方笑道。

  尤世禄摩拳擦掌道:“听说福王那老小子在洛阳光良田就有万顷,那可都是非法扩展的,咱们得看看,他福王府有什么必要不断侵吞官田、侵占民田。”

  众人都笑,这才是他们愿意干的。

  他们是二圣心腹,对福王鲁王早就看不爽了,若能趁机收拾福王在洛阳的底蕴,那可就比什么都好了。

  老将们不管史鼐,李征可不能不管。

  他一边令贺赞带领西路斥候营为全军前锋斥候,一边令贺诚带兵直扑凤阳府,亢龙寨的“匪情”是他史鼎向朝廷禀报的,说什么“匪患严重,蔽塞交通”,合着就这么一群穷的连树皮都啃光了的山民,就成了他这个凤阳巡抚口中的土匪?

  “督帅,抓了这厮算了,他小小一个凤阳巡抚,以剿匪为名,年年问陛下要那么多粮草,他想干什么?”贺诚一反常态,文绉绉的如关二爷的面貌上竟涌现着杀机,恳请道,“末将去宰了他,不信凤阳府找不出足以让他保龄侯府完蛋的证据。”

  “瞎胡闹,你整死史鼐,凤阳府就是陛下的?”李征教授,“要叫他就亢龙寨之事给个说法,却不要给我们说法。我听说,凤阳知府是科甲进士,叫此人具表弹劾,也要叫史鼐写奏章向朝廷请罪。他不请罪,文官集团怎么向凤阳府伸手?他们不伸手,我们北伐大军难道还要给他寻找每年调拨凤阳府那么多粮草去了何处?”

  “遵命!”贺诚大喜当即带着百余人回头直扑凤阳。

  夏侯湛指着满地的俘虏,这些人怎么办?

  “编组,就地分地。”李征令,“昨日给他们一批棉衣,又分发了农具,我暗中看过,这些人大都是被逼着走投无路上山求生之人,要让他们回归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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