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穿红楼了谁还做梦啊 第157节

  再后来,袁可立卸任中枢,以兵部尚书总督山东、辽东,称得上是两朝重臣。

  隆治元年,袁可立进封太傅,总督山东、辽东,封爵颍川侯,世袭。

  今日一早,袁可立奉诏从蓬莱回京,显然是要参与朝廷军机。

  而如今的钱谦益内外交困,上有周延儒温体仁与之不睦、福王利用了他一回,如今又隐隐试图逼着他这个东林魁首加入拥戴太上皇亲孙继承大统之势。

  钱谦益想辞职。

  但今日得知袁可立回京,钱谦益来了热情。

  他和袁可立在这个时空的关系不可为不亲密,袁可立二任帝师之时钱谦益以翰林院编修为太子伴读,袁可立没少提点他。

  挥退下人,钱谦益上前扣门,抱手立于门下静候。

  门子报入,不片刻,里头出来个相貌魁梧、身材高大的青年,面色欢喜远远道:“受之兄,多年不见,故人可好?”

  钱谦益忙长揖道:“伯应近来可好?”

  青年笑道:“吃得好睡得好,只是打建奴没打好,羞见故人。”

  那人便是袁可立嫡子袁枢,出门与钱谦益把臂相见,一派不胜欢喜之情。

  钱谦益问:“老师可好?”

  “好是好,只是不知中枢之局,也不知二圣之意,正心烦意乱。”袁枢道,“受之兄,局势如何啊?哦,请,家父得知你来很高兴,正在中堂等候。”

  钱谦益慌忙整理衣冠,与袁枢把臂而入,口中道:“内阁倾轧更重,宗室野心勃勃,时局艰难。”

  两人一路过了前厅直到后堂,堂上开着门,坐着一个面貌清矍长须雪白的老者,便是天下名臣、两朝帝师袁可立。

  钱谦益趋步上前叩拜,热泪盈眶道:“老师归来,二圣便心安了。”

  袁可立抬手道:“快起来,坐下说。”

  而后直问:“圣恭安否?杨鹤不是入阁了么,难不成他还会主张与蒙古建奴议和?”

  “圣恭安!”钱谦益忙向东边拱手,一丝不苟行了弟子之礼才坐下。

  然后才说道:“杨武陵(杨鹤)自然不会提议议和,朝中也没几个主张议和之人。不过,不过多得是主张先安内而后攘外之官员。”

  “荒唐!”袁可立不喜,道,“二圣南下,以圣驾驻跸南都,江南虽不至于稳如泰山也足以支撑大局,如今关外抚宁一线前有袁崇焕,后有孙传庭,此二人有经纬之才,足以保山海关不陷落,只不过他们要的是朝廷信任。”

  钱谦益心里大吃一惊,当即明白了袁可立的战场选择倾向。

  老先生恐怕不是要力主先打建奴的人。

  果然,袁可立直言道:“受之,如今首辅次辅不和,吏部与礼部同僚不好贸然参与宰辅倾轧,你作为礼部右侍郎应当有所作为。如今建奴劫掠于内外虽然也是大患,但比起黄台吉此人勾连漠南蒙古图谋先定北方之策,后这才是麻烦。”

  钱谦益便试探着说道:“学生看着二圣也是这样的意思,如今武烈王北伐,便是要先打蒙古。”

  “此事老夫知道,受之,你与武烈王不睦,那不过是个人意气之争,不必在意。”袁可立忧虑,“不过,唉,老夫担忧的是武烈王年幼,只怕当不起督帅之重。二圣也是没有法子,若是还有人可用,武烈王该回肃藩,有三五年乃至五七年沙场历练,以甘肃我军对肃王一脉之尊奉,定然能养出第四代武烈肃王,到那时才好使之督帅一方啊。”

  袁枢连忙道:“受之兄,此人若何?”

  “雄烈刚猛,常人不及。”钱谦益公允评价道。

  袁可立摇摇头不赞同。

  “老夫听说此人一夜之间并吞五城兵马司,手法极其激烈,似足见兵法之要略。可毕竟年幼,此次北伐所督帅又是三大营兵马,只怕难以驾驭。”袁可立苦笑一声。

  “老师,这个,这一次,老师只怕判断错了。”钱谦益脸色古怪,提起嘴角满脸纠结。

  袁可立一惊:“阁部收到进军急报?贺虎臣有什么说法?”

  钱谦益长叹一声,摇着头感慨无线道:“今日学生散朝后求见陛下,得见贺虎臣等老将经由徐州发回来的密报,密奏上说武烈王一路行军极其诡谲,极其不讲规则,然极其能收拢军心。如今还不见其统兵作战之能,却足见整编军队之道。”

  袁可立浓眉扬起,喜道:“有什么细节?”

  “两个细节,一个是三大营辎重永远能跑在主力之前抵达预定目的地。第二个,如今三军一日不见军令传下来,军中竟有将士忧虑督帅是否为小小的杞县官吏所害,每早中晚,必有军卒以巡逻为名进城看一看才好放心。”钱谦益道。

  袁可立大笑,拍手称赞道:“贺虎臣五个人,无一不是当朝名将,历经卫戍、禁军之职,能让他们头疼,那才是为帅之道。好,老夫这下便安心了。”

  钱谦益无语。

  那家伙越厉害,他心里越害怕。

  那可是说他钱谦益当礼部侍郎是高就了的宗室啊。

  他要是成才了,那他这个东林魁首岂不是……

  “你是被福王给利用了,福王之意在于肃藩十万屯军以及河西营,前者本身就比一般卫戍军更有战斗力,后者更是天下第一骑兵,哪一个宗室不想捏在手里?”袁可立笑道,“你不必忧虑,此事老夫愿从中说和。”

  钱谦益登时大喜,便说:“老师不知,如今的宗室,唉,自太上皇亲孙……”

  “你们都不要参与,他们成不了大事。”袁可立冷笑一声,“老夫早就知道那两个,太上皇不会用他们,纵然要从宗室选择也不会让戾太子与二庶人之后窃据大统。”

  钱谦益茫然,放着亲孙子不扶持,为何要扶持宗室?

  “这老夫可就不太清楚了,然太上皇之意早在当今圣上登极之前便定了,大约是出于对戾太子与二庶人之憎恶。”袁可立摆手,“天家之事,我等为人臣子不便多言,你先回去,明日一早老夫去面圣,你今夜所说之事,老夫自然会与二圣提及。”

  一夜无话,次日天命,天空灰蒙蒙的,要下雪。

  袁可立穿上蟒袍,命袁枢在家闭门谢客,自一路急行直往宫里来。

  到文华殿,皇帝在殿前广场等候。

  袁可立慌忙要拜见,皇帝与之携手道:“先生年迈,朕本不忍心让先生奔波。然国家危难,先生自山东发回来密奏说,辽南金州张盘如今已站稳脚跟,随时可策应北伐,朕不能不请先生回来商议。”

  “陛下殚精竭虑,老臣岂能畏惧这么点奔波之苦。”袁可立欣慰道,“得见陛下龙体康健更胜往昔,老臣便安心了。”

  “好得很,如今心情好,身体也好,只要一心想着北伐便好。”皇帝笑道。

  进了殿内,袁可立直言道:“陛下,臣昨夜听钱谦益说过,武烈王北伐,已取得军心,然如今驻军开封府,老臣之见,只怕还有些不妥。此番要图谋干掉林丹汗,便须靠近战场,开封府距离太远了。”

  “不远,三大营如今行军之快先生不知,”皇帝透露,“他们可不携带一点口粮便长途急行军千里,而且阿罴只怕是在找战机。一旦捕捉到战机,漠南蒙古此次来多少,只怕要被吃掉多少。”

  袁可立正要说小心为上,皇帝屏退左右道:“三大营此次携带火炮足足有三千门,全部都是新式火炮;弹药更无忧虑,没有一百万发也有五六十万发。”

  袁可立吓了一跳,哪里来的这么多武器?

  皇帝笑道:“这可不是朕给准备的。”

  袁可立刚坐在绣墩上,遽然又站起来。

  肃王之后掌握着这么多火炮,这不是国家的福分。

  皇帝笑的很意味深长。

  袁可立知道,这位皇帝虽然很温和,一般不坚决,可他一旦坚决起来,那是绝不会改变的。

  就像他袁可立,他在蓬莱既不相信山东驻军,山东巡抚,又不用当地的禁军,他自己组建军队,又重用作风刚猛乃至于刚愎的猛将张盘渡海在辽东半岛南部金州建立登陆据点,此事被朝廷里的文武大臣弹劾了何止百次。

  可皇帝始终留中不发,从没让袁可立在山东被弹劾波及。

  由此也可见,皇帝也是个信任谁便不轻易怀疑的天子。

  对他这个帝师如此,对武烈王只怕亦如此。

第二百六十二章 就问你,国本稳不稳?

  “这怎么行呢,如今国本不稳,如福王鲁王,甚至于桂王之后荣王之后那样的货色也敢觊觎神器,若肃王之后也起了异心,太祖一脉只怕将要不复存在了。”袁可立心急如焚。

  遂说了几句话,他急忙要先去拜见太上皇。

  皇帝抽了抽鼻子,笑吟吟道:“那就快去吧,开过年,三大营有了攻击方向,先生配合好他们便是。”

  袁可立一路小跑到了武英殿门外,太上皇正在散步。

  袁可立拜见,太上皇笑眯眯道:“是担心三大营既不能听从号令耽误战机,又担心肃王之后自肃藩进入朝廷,先生想说的是派遣监军是不是?”

  “是!”袁可立慨然道,“老臣在蓬莱都布置好了,陛下只要派一上将,哪怕让孙承宗兼顾一下也行,老臣愿去军中,以监军,镇肃藩。”

  “军中哪来的肃藩?”太上皇撇撇嘴笑道,“瞎担心!”

  袁可立人都傻了,你在开玩笑是不是?

  太上皇挥退左右,与袁可立在庭前散步,琢磨了片刻说:“你老先生也是聪明人,怎么跟那帮蠢材一样还没看懂?敦煌郡王跟肃藩有什么关系?渔阳郡王和肃王有什么关系?”

  袁可立错愕。

  “那是皇帝的亲儿子,朕的亲孙子!”太上皇哼哼,“当年进京那会,皇帝怕出事,就把皇后刚生下的儿子藏在了军中。到京后,皇后长兄张伯苍化名张黑,趁着戾太子三人余党试图火烧东宫,带着人去榆林了。剩下的事还用说?”

  袁可立呆呆走出很远,心里直想道:“那这还怕什么?”

  “是啊,还怕什么?怕皇孙造反啊?”太上皇笑道,“不过这些年只苦了皇后了,当年为了生朕的大孙子,人昏死了七八天,醒来又被告知人没了,这些年可一直都没缓过来。”

  袁可立不管这个,比起国本就这么妥妥的稳下来,别的什么事都要往后排。

  “皇孙可知?”他就想知道接下来怎么办。

  太上皇道:“几年内都不会告知,你是第四个或第五个知道此事的,不要外传。其一,宗室始终是个问题,不让他们碰一碰彼此,皇帝腰花很大代价才能把这些王八蛋给打死,划不来。第二,内帑与外廷矛盾极深,须引爆这个大问题,一旦皇嗣子入主东宫,难免要被拉进去。”

  “老臣明白了!”袁可立喜道,“既如此说,皇孙入主武烈王府,将来只管掌握军权,坐看那些人彼此打的头破血流。”

  “是啊,原本还想用荣宁二府先练练手,如今看来用不着,三拳两脚,老贾家的日子都被这小子捏在手里了。”太上皇忽然很得意,问袁可立,“朕大孙子猛不猛?”

  “是很猛,可是辎重又是怎么回事?”袁可立恳请,“陛下,不如老臣去作个先锋官,总要保证国本安稳。老臣听钱谦益说皇孙行军之术,那抛弃辎重轻装前进之道只怕不妥。”

  “那你就不用管了,你还得尽快回山东。”太上皇透露,“一旦林丹汗这一次被打死,真看着这小子肯定会去打黄台吉,要配合好。”

  “那是自然,以军功而入主东宫,内外谁敢不服!”袁可立笑道。

  “还不够,入主东宫还要好些年。”太上皇咂咂嘴烦恼道,“你说啊,孙子太成器了吧,朕又要为儿子担忧,自古为皇权父子相残兄弟反目多不胜数,朕想着晚一些宣告天下也有这个意思。但在此之前皇孙要超然局外,朕打算弄几个王爵,多弄几个给他,那就得凭军功在战场上获取。”

  袁可立赞同。

  既有太宗与太上皇故事在前,多封那么几个王爵算什么?

  对皇室来说,那不过是俯拾可得的一堆金子,但对别人尤其对宗室与外廷而言,那可就是实打实的威慑力。

  袁可立琢磨了片刻毅然请旨:“陛下,这一仗打完,老臣也想安稳度日,不如……”

  “不要闹!”太上皇慌忙摆着手,“你老先生是什么人?你若是公然去当西宫老师,大傻子都能想到此事必有蹊跷,何况福王鲁王也不是大傻子。你这么着,你多活二十年,等宣告天下之时,你再去当你的三朝帝师。”

  袁可立大笑,也说了讨巧的话:“老臣自当陪着二圣,静候皇孙君临天下之时。”

  遂定了开过年他便回山东,敦促金州张盘、皮岛毛文龙所部准备协同北伐大军威慑黄台吉,使之不能增援漠南一事。

  晌午在宫里吃过午饭,又看了贺虎臣发来的密报,以及皇帝筹备好以皇庄进入开封府,从而占据整个河南之事。

  袁可立对此没有意见,皇庄做得那么好,再用皇权不下县来约束,这天下就没救了。

  就是要勒令皇权退出地方,由朝廷制度治理四海,那也要在四海平定之后在想办法。

  死抱着圣人教诲不看时代需要,那不是袁可立这样的名臣所能做得出来的。

  午时正,袁可立精神抖擞出皇宫往南走,他得让外廷都知道他袁帝师回来了。

  等他一出现,千步廊才走了不到十丈,周延儒温体仁杨鹤三个阁老,六部在京的尚书,各寺院司监首脑一起在路上拜见。

  就连这些日子被勒令在家自省的北都国子监祭酒李守中,也带着国子监官员在千步廊外久候多时了。

  袁可立心情非常好,乐得给这些人好脸色,与周延儒温体仁和颜悦色说了许多话,又跟杨鹤宽心:“军情如火,阁老督军事,自当宽心才是。”

  百官看着他就奇怪。

  这老先生清廉刚正,他可不是好说话的人啊。

  怎么这次回来跟换了一个人似的?

  他该不会要封国公吧?

  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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