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征赞许:“瞧,这是多聪明的人才。”
遂起身收起兵器下令:“这样也好,写军令,封阿巴泰北都西城兵马司指挥使,加密云千户,充我中军佥事主簿,差遣为辽阳宣慰使,叫他好生用心当差,将来少不了一个天朝官员之位。”
阿巴泰叩首忙谢恩,犹豫再三道:“罪人……微臣愿往军前一行,力劝盛京……沈阳城内早早归顺天朝,已定辽东民心。”
“你很聪明,你是想着要给努尔哈赤一脉留下血脉,好将来有东山再次之时。”李征好笑道,“只不过,黄台吉还用不着你这么一个不太聪明,也没太大本事的哥哥替他为努尔哈赤一脉想法子。安生待着,辽阳不稳,待沈阳城外万炮齐发时,仔细拿你祭旗。”
阿巴泰叩首而起,要带着一群清军将领去别处。
“你家我不要,你就住在这里,今日起,这里就是辽阳县衙,你暂代县令一职。”李征喝令。
阿巴泰忙又谢恩,心里奇怪之至。
这武烈王,他不会还有什么大阴谋等着我?
要不然,他明明知道我暂且低头之意,为何还让我们女真人在一起商议事情?
当即一夜无话,夜半时,风中传来可怕的轰鸣声,阿巴泰与众人不能知道那是城内在收敛尸体,城外在挖坑埋清军。
当然了,机械轰鸣,也掩盖了八旗营地外的杀戮。
不少八旗兵趁着“看守松懈”之机,从关押处翻墙意图逃出来。
等翻墙出来的人聚集起来,一道冷光打过去,当时便是箭如雨下。
天明时分,天色阴沉,二月初的辽东还有大雪。
阿巴泰缩着头脑出门试图找李征“请安”,可出门走了一圈,他错愕地发现,虞军竟走了。
城内一个虞军都没留下,他们全都撤走了。
阿巴泰慌忙回头进了门,关上大门将此事一通报,清军将领无不大喜,有人急道:“必是皇帝反攻,我等何不关闭城门等待皇帝反攻得手?”
阿巴泰毕竟迟钝,没想到虞军如今的统帅是个什么祸害,一时听了左右的话,当即打开军营放出八旗与汉军八旗,挑挑拣拣翻出几百把刀子,不得已只好找来棍棒分发到各军。
天色大亮之时辽阳城门轰然落了闩,城头又升起八旗军旗。
阿巴泰命畏缩不敢反抗者,哪怕之前的职位高,如今也全部充当兵丁,数百个始终不肯真心投降的全部升牛录佐领,一时将辽阳又“夺”回了自己手中。
到晌午,大雪飘洒。
阿巴泰心情愉悦,与诸子笑道:“天助我也,这一场大雪下来,虞军便无力再来攻城,到天色暖和,皇帝定会克敌制胜。”
话音刚落,门外李征叹道:“瞧,我就说你不是真心归顺。”
阿巴泰一家骇然往门外看去,只见大雪之中,李征按剑站在门口,左右两个女将目光揶揄。
阿巴泰大叫一声,一个滑铲冲出庭院,这次是真跪了。
他刚跪了,城内炮声震天。
这次李征可没有留情,降而复叛,那是什么行为?
昨日与阿巴泰彻夜相处的清军将领一个不留,这次全部被斩首。
昨日被俘虏的今日升官的全部斩首,官职不变的打三十杖划入“危险分子”名单,勒令不得分土地,不得拥有私产。
其实便是奴隶。
可气人的是,阿巴泰什么事都没有。
他还是辽阳县令,还是天朝的五城兵马司指挥使,还是密云千户。
李征召集被杀的清军将领家眷,当着他们的面问阿巴泰:“你何意,可直言。”
阿巴泰眼见老婆孩子,尤其几个素来宠爱的女儿无不恐惧,他哪里还敢有半分抗拒。
当时打落帽子,打散辫子,一闭眼心里在滴血,满口违背良心地说道:“微臣既为天朝臣民,汉家圣人天子臣属,又岂能与逆贼同谋?今日之事,实乃臣意图选出不服王化者聚而杀之,天幸这些逆贼都跳了出来,岂非圣人皇帝恩泽所至、辽东从此不再刀兵四起之兆?”
“真忠臣良将,该升。”李征赞许不已,叫绿珠写军令,“如此忠臣,岂能以区区县令任事?加之建州知州,暂任辽阳县令,战后孤向朝廷为阿巴泰请功,封妻荫子,只在一时。”
阿巴泰毕竟也是个男人,也是有一分火气的。
见此情景,他也试图将一军,当众恳请道:“大王待微臣有山高水长之恩,微臣岂能不效命以报答?微臣乃山野愚顽,如今为圣人家仆臣,为国尽忠死也甘心,只一事,微臣有女数人,愿大王不以微臣鄙陋,收之以为奴婢,微臣死也甘心。”
“不行啊,”李征指着自己感慨,“我还小,岂知人伦事?你且放心,我军中健儿何止千万人,你家女儿婚事,孤记在心里,待扫平黄台吉这叛贼,孤与之说亲,必使你家心满意足。”
阿巴泰不信,他是真不信,问道:“微臣敢问大王贵庚几何?”
“才十二,你看,这年纪你就让我沉迷什么温柔乡,不合适。我又不懂这个,你不能逼武烈为浪荡子,”李征叹道,“这不,黄台吉要与科尔沁的海兰珠成亲,孤还想送海兰珠和他成亲,好就近看一看这成亲啊,洞房啊,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孤不懂这个。”
阿巴泰直呼不信。
你这年纪,你是怎么扫平漠南暴打黄台吉的?
你是人不?
他感慨着又走了,阿巴泰再也没想过要干点什么好事。
他就一个问题,这厮他说不懂这人伦之事,这是真的还是假的?
还有这年纪,他是不是欺负我女真人读书少?
好在其福晋辉发部纳喇氏有见识,与之道:“那两个女将绝色美人,她们鬓发不乱眉眼不散,显然是清白女子。可见这武烈王大约是真不懂,倒不是故意托词。”
“那不能啊,若真是那个年纪,他怎么做到打崩黄台吉的?”阿巴泰挠着头,这不结辫子,还别说,头皮真轻松。
纳喇氏猜测:“大约真有天生的名将种子,人家是肃王的后人,天潢贵胄。”
阿巴泰还是不信。
汉人里自古最能打的年轻人,第一莫过于唐太宗李世民,黄台吉命人编纂的书里写过,那是十五六岁就能上阵杀敌的英雄。其次便是有个叫霍去病的,名字也不是很好听,但据说很能打。
但那也十好几岁快二十了才能打。
这大虞皇朝,怎么就出了这么一个怪胎?
阿巴泰努力不去想烦心的,就想一个:“就那身板,我若是十二岁有那么高,如今重孙都能骑着马驹打仗了。”
想着这些,他还真就没再想再反叛的事。
因为他至今都不知道李征是藏在什么地方等着他们今日一早反叛的,他怕再吃第二次亏。
这个年少的变态,他比黄台吉可难对付的多,惹了他,还不如不惹他。
这……
逻辑合理。
城北大路上,李征与中军一部向沈阳进发,一路上冒着大雪,他正好要试一试能否在大雪天凭手里的物资与装备,在这白山黑水之间往来自如。
出不十余里,绿珠询问:“大王,那什么,那事,真不懂?”
“真不懂。”李征实实在在回答,“不看我才多大,岂能什么都知道?”
绿珠便问:“那有个荣国府的大小姐,她是怎么回事?”
李征解答:“这个事,其实就是那回事,事情的开始是事情的开始,到如今还没有见事情的进展,所以事情就是这么个事情,我说清楚了,你们听清楚了吗?”
绿珠风中凌乱,遂问红娘子。
红娘子冷笑:“你听不清楚,我能说清楚?总归有一天你是会清楚的,所以如今不要想搞清楚,清楚不清楚?”
绿珠大怒,与一群听的一头雾水的女兵干脆也不多问,快马加鞭先去前面赶路去了。
还奇了怪了就,打什么哑谜,非不让人听清楚?
第三百六十三章 那什么,朝廷的爵位还有吗?
二月十五,大纛回到中军。
城头上日夜眺望的清军立即告知多尔衮,多尔衮与多铎来报知于黄台吉。
这十数日里,黄台吉已想好了十余个对策,没一个有三成把握,又猜得李征这几日必定在清理沈阳外围,一时忧愤,正在宫里独坐。
多尔衮与多铎来报,又有北城豪格来报说科尔沁人也到了。
黄台吉忧心如焚,急诏范文程来,一行往西城来看。
李征大军回营,各处都有捷报。
周遇吉所部押运粮草途中清扫了沿途清军据点,曹文诏也已在凤城左右两翼设置了埋伏只等高丽来袭。
曹变蛟与刘芳亮猛冲猛打,在没理睬辽阳的基础上横扫了沈阳西部的所有清军据点,光人口便俘获了数千,牛羊马匹无数。
赫图阿拉城下,李问剑不浪费炮弹,只围点打周边,城内清军敢冒头就打,不冒头便不理会。
中军这十数日里又加强了防守阵地,几乎在沈阳城外又修建起例外两层环形工事,阵地土墙之高,将来完全可以作为外城墙用。
同时,中军大营还趁着前几日天气比较好的便利引浑河水修建了鱼塘,两道环形工事之间,竟被各营人马修成了一圈平地,将来可建民居。
李征便令各营防备,自与随行各营赶紧休息。
退回后帐,李征正要和衣而卧,忽见门外人影闪闪。
呼之入见,是海兰珠。
十数日未见,海兰珠今换上了不知哪个女兵给的汉家衣服,头上戴着珍珠串,比在草原上初见时白了八分,瘦了三分,谨慎了十分。
她原本有钗子,如今都全部取下了。
本来要带上还有黄金匕首,如今也不见踪影。
李征细看,这也没怎么吃苦嘛。
遂道:“还不去城里找黄台吉?莫非要我军给你准备嫁妆不成?”
海兰珠跪坐着低头道:“科尔沁视天朝如父母,不会再和叛逆往来。”
“随意。”李征翻身侧卧而眠。
海兰珠一动不动,直等了一刻钟,才敢悄悄活动了一下长腿。
科尔沁人站错了队,连着站错队,如今谁也不知什么时候天威降临,科尔沁草原血流成河。
她不傻,连日来所得支离破碎的信息也足够她形成一个可怕的猜测。
那位战功赫赫的三郡主在哪里?
她恐怕已经在科尔沁附近了!
有此猜测,她岂敢再有心思,如今一心只盼着族人能再一次“知道利害”,或者直白点说再次“见风使舵”,早早熄灭了不该有的心思,乖乖在虞军火炮之下作一群顺民的好。
过不多久,外头有人来了。
紧接着,西北方向马蹄声沉闷,海兰珠听得出少说也有一万骑兵归来。
是三郡主所部回来了!
海兰珠心里猛然一沉,急忙要起身出去时,忽的听出外头脚步声十分熟悉,那是她父兄的脚步声。
他们先于三郡主回来的,那,那岂不是他们顺着长生天的指引做出了正确的选择?
海兰珠心跳加快,忙跪坐着退出三步才起身退出后帐,果然见布和与吴克善,还有嫩科尔沁的巴达礼等东蒙诸部首领,人人面色赤红一身风尘仆仆,都来到后帐外面站着等待。
他们可不敢靠近红娘子兼领的中军亲卫。
只是见海兰珠从后帐出来,布和父子大喜,忙使眼色询问。
海兰珠苦笑摇着头,快走几步过去,也不敢避开一帮女兵,哪怕她们大部分都是草原女子。
人家如今是中军大营的女兵,有的跟着行军打仗,有的竟然在学医术,听说每天的功课都是李征亲自审查。
人家是什么地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