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谁还敢反抗?
不反抗大约还是能活的,要是敢反抗那就是一个死啊!
一行不敢带军卒,快马奔驰到锦州,洪承畴本打算绕过去,却被祖大寿吴襄两个拦在半路,抱着马腿不撒手,死活也要跟他一起到中军受死。
没办法,洪承畴只好带上那两个死皮赖脸的货,与颜面尽失的北都军中第一猛将吴三桂前往平山请罪。
和他们一起来的还有黄台吉的长女敖汉公主及其夫婿班弟,他们是接到黄台吉亲笔信,又接到东蒙各部收到的“袭击平山”的黄台吉密信才来看情况的。
一行是在三岔河西岸汇聚一起来的。
众人正等待时,袁可立到了。
年轻的敖汉公主夫妇面面相觑,锦州那两个脸都不要了一把鼻涕一把泪交出兵权请求治罪,锦州便又落入了虞军的手里。
那他们还怎么突然袭击这个什么,哦,营口?
如今,努尔哈赤时代女真人便恨之入骨的天朝太傅竟带着兵马赶来护卫,再以亲卫营之精悍,就东蒙察哈尔各部那点兵力,他们还想来偷袭平山?
洪承畴见袁可立,大喜之下慌忙拜见。
袁可立责道:“汝虽非当世名将,也算一方督帅,如何能丧师辱国至此!”
洪承畴不敢辩解。
好在袁可立知道此战不是他的罪过,是那些总兵指挥使不战而溃。
遂与之吩咐道:“此番回去后好生做事,外廷的话要少听,江北之事一切出自武烈王中军处,你可不要自误前程。”
洪承畴愕然,还真让武烈当国?
袁可立笑道:“国朝百十五年来,何曾有战功卓著如武烈王?当今国本不稳,外廷纷扰,二圣自然需要武烈镇守马步水军,如此才可保天下安定。”
洪承畴恍然。
才说几句,祖大寿与吴襄满脸羞愧前来拜见。
袁可立真想弄死他们。
两个叛将,他们居然都剃了头,额头顶才长出了一点头发。
这该不是在黄台吉进城之前他们便剃了猪尾巴发型?
那不是,祖大寿可舍不得自己的部队,他就没想过真要投靠黄台吉。
只不过黄台吉棋高一着,借口回沈阳离开锦州时,强迫洪承畴与吴襄剃了头发。
祖大寿一看袁可立愤然大怒,不由哭道:“老太傅,末将等没有办法,黄台吉狡诈阴险,以锦州城内数万军民性命相要挟,末将等岂敢和这些残暴无情之人作赌?末将妻左氏可作证,不得已那日夜里,末将便筹划袭击黄台吉,杀之以为二圣除此心腹大患。”
他这么一说袁可立还真信了。
不是祖大寿有多言辞恳切表演出色,是他夫人那确实是一个有骨气不让须眉的妇人。
祖大寿之妻左氏身份很低微,世代都是乐伎,但这位左夫人生在辽东长在辽西,不但学了一身好武艺,还是个懂得兵法的奇女子。
若说他祖大寿叛变降清,而祖氏还有人宁死不从贼的那也一定是这位夫人。
她虽世代乐伎,可她也是有娘家的,娘家皆在努尔哈赤征服辽东时被杀,国仇家恨,这位左夫人日夜不忘。
努尔哈赤父子攻打辽西,祖大寿为锦州守将,这位左夫人便一直陪着他帮她出谋划策,她的能力让黄台吉也恼火不已。
在锦州守军中,这位左夫人的名声可比祖大寿还要好。
故此袁可立相信这个奇女子。
在原来历史上,祖大寿降清后,这位左夫人痛斥他“负国不死真乃贼”,从那以后便消失不见了。
听祖大寿如此说,袁可立便说:“还算你有一些羞耻之心,不过降清叛国,罪不容诛。二圣不过问辽东战事,大王如何处置却不可预测。”
祖大寿长吁短叹,实在不知自己一族的生死。
好在那位左夫人也跟来了,她和祖大寿的七个儿子一个养子也跟着,都穿着白色单衣俯首领死。
一旁吴襄父子比祖大寿更忐忑。
吴襄是祖大寿的副将,以都指挥室镇守松山,松山为多尔衮所破,他只好入锦州与祖大寿合兵一处死守不退。
这本该是天大的荣耀啊,在建奴八旗、蒙古八旗与汉军八旗轮番围攻下能死守锦州数月,他吴襄本该成为大虞皇朝的名将,与舅兄一起扬名立威。
可黄台吉毕竟棋高一着,在大败之后居然能集中所有实力对锦州发起雷霆一击。
如今好,功劳想都不要想了,老吴家有他这么一个叛国之臣,能不能保留祖坟都还两说。
吴襄很懊悔,多少也带着点委屈,他就想中军为何没有当场先弄死黄台吉那个王八蛋,要是黄台吉在平山就被打死,就凭多尔衮,他还没那个实力一夜之间打破锦州迫使他们投降。
他懊悔不已,吴三桂就既忐忑又苦恼。
他毕竟没有降清,可洪承畴锦州溃败,他这个选锋营指挥使要负一定的责任。
要不是他们这些中军各部各自溃逃,就算黄台吉要对锦州发起雷霆一击也没那个本事。
这是吴三桂知道自己脱不了干系的罪责。
可是他也没想到他舅老子那么怂,他们居然被大败而来的黄台吉给打的投降了。
这还怎么脱罪?
先是带头溃败,致使洪承畴兵败锦州。
又家里出了个叛国之臣,这可是洗不脱的耻辱与罪行了!
年轻的吴三桂想着再也不能回选锋营,或许这辈子也没机会再上战场建功立业封妻荫子便抹眼泪。
忽然,吴三桂余光一瞥。
哟,敖汉部?黄台吉的女婿?
这家伙可是个军功,而且敖汉部队黄台吉忠心至极。
他们此来,会不会有打探军情的用意?
要是这样,那这机会可就来了!
吴三桂眼睛滴溜溜一转,心里有了八分猜测。
班弟这厮要不是来打探军情就奇怪了。
所以,平山有战功!
一念至此吴三桂心中顿时热切。
正这时,李征从平山北面走官道回来。
第三百九十二章 自信点,你绝对有中上之姿!
吴三桂忙跟在吴襄后面跪着,偷偷余光看去。
袁可立与众人一起看去。
只见一匹高头大马之上,一个方面阔口的天家子,重额阔口眉飞入鬓,他身材极高大、身形极雄壮,外披铁甲、里衬龙袍,坐在马背上边犹如一头猛虎棕熊,给人以极大的压迫感向众人走近而来。
众人无不低头,心中均暗道:“真是天家气度、老卒做派,巡视农耕也甲胄齐备兵器常备身侧。”
马背上挂着一把大枪,马鞍上悬着一把打将熟铜锏,那是早就威震辽东压迫辽西诸军的两把兵器。
大枪杀肃藩仇敌如探囊取物,熟铜锏败女真第一猛将阿济格只在一合之间。
如吴三桂这等武艺精通之人,也绝不敢怀疑那两把一长一短的兵器是吓唬人的。
“都来了?袁太傅请起,你们都起来吧,进去再说。”李征走马到面前吩咐。
袁可立抬头一看,见他目光扫过班弟夫妇,心中越发喜悦。
不下马,不是不尊他这个三朝元老,这是防着黄台吉的女儿女婿呢。
众人也都抬起头,又见战马一侧,红衣红娘子怀抱短一点的熟铜锏,一手按着马背上的刀柄。
后面据称是掌握军中机密文书的绿珠,一身绿衣手按挂在马背上的两把弯刀刀柄。
与她并行的应当是草原少女乌兰,也是个出了名彪悍,也出了名被军中上下尊敬有加的女子。
再之后,人比花娇恬淡幽静的海兰珠骑着一匹白马,马鞍上挂着弓囊箭壶,这也是个草原的女儿。
女兵之后,据说打仗很阴损也极其彪悍的王府护卫军官马笑嘻嘻看着众人,那目光莫名让人发冷。
仔细视之,这厮竟然在倏忽之间便指挥王府亲兵扈从形成了面向众人的攻击锋芒,一旦有人试图图谋不轨便可立即分割包抄予以剿灭。
吴三桂心头吃惊,他不知道马,但他知道这数百人的骑兵只看战斗意识便远在他选锋营之上。
再看那帮盯着他们的虎狼之师马背上的装备,吴三桂羡慕得要发狂。
弩弓他们有,火铳他们有,大枪他们有,弯刀他们还有。
更令吴三桂眼红的是这帮一人三骑的骑兵,他们还在马背上携带着十门小口径火炮!
玛德,这么好的装备,他们也不怕把敌人吓死!
吴三桂心里狠狠骂道。
大约是他太渴望进步了,当即引起了马的关注。
这厮是吴三桂我知道,武艺很不错我也知道。
可他看着我们干嘛?
想趁机行刺?
于是,马提起了那把睡觉都不放手的御林军刀。
啪
吴三桂当即高举双手又跪倒尘埃,他可不愿意招惹九边总制的亲兵头子,这种人下手可不看你是谁,只要觉着你对他的效忠对象有企图,他会毫不犹豫先下手宰了你。
马就挺恼火的。
这厮怎么怂了,他可是北都武艺第一的选锋营指挥使啊!
但凡他敢反应不那么快,先用他的脑袋震慑一下这些叛国降清的软蛋的事情就做成了!
他怎么那么有眼色?
李征回头瞥一眼吴三桂,看年纪,大约也判断出他的身份。
“罪臣吴三桂。”吴三桂急忙叩首。
李征仔细打量了一下这个历史名人。
对别的他不感兴趣,如今的吴三桂就是给他十万大军,他也在孙传庭手里翻不出浪花。
可冲冠一怒为红颜的传中中那位女主角,如今可在你军中?
想想打探这种事不好,李征遂打消了念头,袖手吩咐:“进去再说,功过是非自有朝廷公断,先不要急着给自己定罪。”
吴三桂还年轻不太懂,祖大寿吴襄两个一听这话几欲大哭。
什么叫朝廷自有公断?
就朝廷里那帮坐而论道都不行的废物公卿,他们会放过用他们这两个叛贼的脑袋震慑边将乃至武将的机会?
他们都无比笃定,将他们送到皇帝手里,他们未必会被处死。
可公开送到朝廷,尤其送到外廷手中,他们两家老小一个都别想活。
于是祖大寿吴襄飞快交换了一个眼色,均明白各自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