继续不要脸,继续哭着喊着请求中军对他们进行处置,千万不能被送回朝廷。
武烈处置,他们应该不会死。
朝廷廷议处置,他们两家九族不安。
这是无需明说的道理!
进了辕门,又上到山腰才到中军帐。
袁可立一路细看,他可算得上是老资格名将,排兵布阵安营扎寨这种事对他而言简直是一个随手就能做到最好的本能。
在他看来,平山中军大营设置的极好,就用最简单的参差落差便可形成足够保证安全与防御性的阵地。
再细看军中道路安排和防火带对一个成熟的将领来说布置防火带是最基本的常识和本能。
“横向道路可极快实现各个阵地彼此之间迅速增援,纵向道路颇为隐蔽可在必要时反守为攻,凭此军营布置,皇储已可为名将了。”袁可立惊喜不已暗暗赞叹道。
见微知著,安营扎寨这种基本的军事素养这么优秀,那便有了名将的基本本领。
这也说明,武烈北伐东征,那还真不完全是军资堆出来的。
那当然不是全靠物资堆出来,李征又不是以为自己有万门火炮便可不讲军事基本规律的废物型穿越者,该有的军事指挥能力与军事素养他还是有的。
而且还不算太弱,他自已认为再学一点再实践几次,他虽不能成为什么名将,但也不至于成为庸碌无能之将。
他自觉上限也就是中上水平。
进了中军帐,李征也不卸甲胄。
麾下众人连海兰珠都没有拿下马背上的弓箭。
袁可立见此何止是惊喜。
他简直要狂喜。
敖汉汗出现在这里,他的精锐骑兵未必就在这附近巡弋。
但作为将领谨慎一些那是必要而且必须的。
李征不卸甲休整,部下无不做好厮杀准备,这可足见小小的亲卫营的彪悍战斗力了。
“皇储带兵有方,指挥有度,天下名将也莫过如此罢了。”袁可立险些喜极而泣,心中只想道,“我大虞皇朝的江山社稷任是谁来,也不要想糟践了,皇储不答应!”
这有点脱离李征对自己实力的综合估量。
中上之姿与名将之姿的差距他还是知道的,他自认为自己只是个有点基本的军事素养但不多、打仗就靠农贸市场横推的普通人。
遂问袁可立:“太傅何故匆匆而来?须防备高丽与建奴留守高丽所部围魏救赵之计,也要防备倭奴侵扰山东,山东不能乱。”
袁可立迟疑着考量:“大王之意是何处不安?”
“还能是哪里,一个孔氏后人,一个鲁王府,若是再多一个倭寇,今年恐怕要欠收的山东局势会雪上加霜。”李征有些担忧。
袁可立再无忧虑,这是比军事能力更让他惊喜的能力,甚至比帝王手段更让他称道的王道眼光。
不用听别的,就这一个“欠收”就足够体现许多让袁可立这个名将老臣最推崇的“治国”思路。
譬如治病于未的道理,李征预料今年山东粮食欠收,这是展现出他对农业较为了解、对国家稳定的根本十分关注才能拥有的思想。
有这个思想,袁可立就不怕他成了汉武帝那样半生穷兵黩武透支国力的雄主。
一个很能打、近乎要重新打一遍天下的皇帝,不透支国本去开疆拓土,那就是历朝历代不世出的明君。
第三百九十二章 我在平山等你来
袁可立很不喜欢孔家。
但孔家有一个人是例外。
听得李征直言要防备孔家与鲁王府,袁可立力荐:“大王英明睿智,眼光韬略当世之雄,老臣固然是万分佩服。然若只看到孔府却不见孔家其他人,这也并非是国家之福。”
“现任刑部尚书孔玉横?”李征道,“此人倒是个清官,不畏强权不惟上是从,颇具忧国忧民之心。只是此人与东林关系太过于密切了,这不是什么好事。”
孔玉横者,夫子第六十二代孙,现刑部尚书孔贞运。
年过六旬的此公是个人才。
他是客居句容的池州建德(安徽东至)人。
自科举高中榜眼以来,此公对江南士林多有抨击,对朝廷大员与藩王宗室也很不客气。
江南浮华,孔贞运任南都礼部左侍郎掌握大印时,对南都萎靡富丽景象下狠手予以整顿,民间淫祠尤其传教士传来的那种东西很活跃,孔贞运顶着江南士林与内阁的压力,那是真下死手往死里整的整顿过江南风气。
在这一点上李征很敬重此人。
但孔贞运又是个很爱护东林和士林的人。
原时空,孔贞运不畏强权与魏忠贤之流绝不往来,朝堂上从来不附和魏忠贤,这未必是对的,但也不会太错。
后世许多人热捧“阉党”这群东西,这和历来士林推崇“东林”没什么区别。
两窝坏种哪有个不是王八蛋的?
后来,朱由检殉国,孔贞运年迈体衰无力报国,大哭一场后很快重病去世。
这是个有德操、有骨气的老臣。
如今,他掌管刑部,对“慎刑”和“严律”很有推动,算得上是一个古代社会能初步辩证看待“严刑峻法”“慎刑宽让”关系的能臣。
可他太维护东林,不但二圣恼怒,李征也很不满。
就连钱谦益那个混蛋如今都开始学着较为客观地看待东林党人了,这一年来他没少抨击东林“清谈误国”之祸。
这倒不是钱谦益有多好,他也是为了通过这种方式及显得自己处事公道,又能争取二圣和朝廷非东林的群臣对他晋升礼部尚书甚至入阁的支持。
同时还能清理混进东林的良莠不齐的一批废物垃圾。
可孔贞运依旧在对东林党予以格外的关注甚至支持。
去年江南乡试,孔贞运就跟一些有点名气的江南士子讲过课。
当时南直隶松江府华亭县才子、青年名士陈子龙等皆列坐,孔贞运对一众正筹建以“几社”为班底的“复社”才子们多有慰勉之词。
此事很让林妹妹的老爹恼火。
这不是给这些青年名士扬名,让他们在江南乡试中更有优势么?
这些名气过头的年轻人抱团科举,不愿或没机会与这些结社之人抱团的士子该怎么弥补劣势?
当然,孔贞运底线很高,他不但没有跟林如海这个江南乡试主考官打招呼,还制止了这些喝点酒就热血上头地士子去拜访林如海。
如今袁可立有意举荐此人,李征虽不知道他的出发点是为储君营造班底,在士林中培养声望,但能听得出袁可立的意思。
于是与袁可立道:“老太傅高看我了,孔玉横如今是刑部尚书,入阁之事只看二圣之意,这些事我既是藩王又是武将,不可插手。”
“还是要过问的,陛下只盼着大王多做些事,岂能有相疑之心?”袁可立以为他担心会被斥责,遂笑道,“老臣为两朝帝师,对二圣还是颇为了解的,大王若与二圣见外,倒要让他们伤心。孔玉横此人若可增为宰辅,朝堂许多风气也可为之一变,为此也值当。”
李征不与他谈这个,什么人入阁那是皇帝自己决定的事情,他插手就过分了。
况且,他身为藩王统领大军,若插手阁臣选取,其它的贵勋宗室也会问二圣要特权。
这不合适。
袁可立便笑,跟随进了中军帐,再问倭寇之事:“如何破之?”
“辽东平定之后还要迫使黄台吉入海,我水师部队也要有一个渡海作战的经验,东征倭奴,以攻代守,打出沿海几年太平。等黄台吉登陆倭岛,他们无法与倭奴各部媾和,那就让他去挥舞刀子去吧,将来总要给黄台吉后人一个恩遇,不立功,他们何来资格享受太平。”李征坦言。
袁可立道:“还有倭岛之银矿!”
李征笑道:“不错,太傅乃国家重臣,此见正合我意。”
遂与之透露:“此次重修南都,还要兴修江北官道,二圣拿出来的已经是积攒百年之家底,我自取倭岛金银,好歹也能为二圣增添一些收成。”
袁可立可不是个老好人,见李征决心之大不可动摇之,便与之建言:“速战速决,须不可心慈手软。到时老臣若身体允许,愿为大王前锋,这下手杀戮之事,老臣不在意。”
“岂能使老太傅为腐儒讨伐!”李征笑道,“到时万炮洗地,我不会与之纠缠,但取了金银即刻便走。”
袁可立再进一言:“李言所部水师绝不可分散,大王,东南海商实力可不弱。”
“能扶持北静王府脱离皇帝,其实力岂能不强。不过无妨,李言是个人才,”李征夸赞,“凭借手中那点兵力,他如今居然可以威慑到东番乃至琉球南部,过一年半载以之所部换上新船只,我们便可与海商船队硬实力制衡了。”
才说了这么一时片刻,袁可立旅途劳顿所积攒的疲惫便一起升起来。
李征与之把脉诊断,叫红娘子取几服药熬制,让袁可立先去后帐歇息。
“敖汉部不足为虑,锦州那帮军头也翻不起浪花,在他们周围只怕已经有五六万大军蓄势待发,他们翻不了天。”李征宽慰说。
袁可立心下大定,告了罪便去了后帐,自有客居之房舍,他心神放松,一转眼便沉沉睡了。
李征命班底夫妇觐见。
敖汉公主心神不宁,见他确实对黄台吉的女儿并没有杀意,一时才稍稍安心。
李征直言相问:“你们二位一个是黄台吉长女,一个是女真歃血联盟,听闻你夫妇十分相得,故如今之局,你二人是放下弓箭从此接受天朝之封赏为国臣,还是去沈阳助黄台吉与我王师决死一战,你二人可自决。”
班底问:“若后者?”
“回去带上你的精锐去沈阳,老弱就不要带了,孤不会留情,他们去了沈阳也是找死。”李征道。
班底沉吟良久,恳请允准他们先去沈阳面见黄台吉再做决断。
“可速去。”李征不在意班底的小算盘。
何况,他们若是不去沈阳,那引诱潜伏的大清忠臣们来送死的计划或许便不会那么太完美。
班底夫妇有喜有忧,班底试着道:“我们这次来辽西,多带了一些人,有上千个,不过都是带了礼物来的,能否允准我们将一些非军用物资送到沈阳?”
“可。”李征笑道。
千余人?只怕少说也有两个千人队。
这是好事,两个千人队从敖汉部出发,那简直就是把敖汉部聚居处暴露给黑伯。
手里掌握着武烈大营的黑伯可是个心黑手毒的,他要不顺着这两千人的脚印反去找到敖汉部聚集之处那就不是黑伯了。
那就让他们和试探着赶往平山的女真潜伏者合兵一处来送死,顺带着让黑伯将敖汉部收拾的体无完肤。
班底夫妇倒也不至于欢喜。
黄台吉给他们的书信中可告诉过他们,武烈此人下手毒心眼儿黑那可不是个好对付的家伙。
连黄台吉都认为很难对付的人班底夫妇自然不敢等闲视之。
他们如今只想跟黄台吉见面,当面商议退敌之策或前途打算。
只是匆忙离开时,夫妇二人回望平山,山上没多少兵力,这和从辽西走廊北上找他们寻求帮助的“女真溃兵”带给他们的消息一致。
班底轻道:“这里只有一个营的兵力,山上也不见有多少火炮,倘若我们的五个千人队在此,或许可擒获此人,迫使虞军退出辽东。”
“没那么简单,此人是肃藩嗣王,若我们擒获他要挟虞军,说不定正中汉人皇帝下怀。”敖汉公主谨慎道。
夫妇二人一路往北跑出数十里,又不甘心的回看东南。
敖汉公主恼道:“我看恐怕差不多,袁可立是汉人皇帝的老师,我们若擒获武烈王,此人一旦走脱,他岂能不趁机夺军权以号令虞军?到那时,我大清被灭国,肃藩嗣王也死于乱军中,汉人皇帝左右都赢了。”
班底沉吟片刻道:“若是再多一些人,一定能将他们一网打尽。可是我们带来的人太少了,才只有三千余人,无法对他们实行包围,很容易被他们找到机会逃走。”
那样一来不但黄台吉会更危险,敖汉部恐怕也会彻底失去在京北草原的立足之地。
遂叫出敖汉部王汗扈从,足有三个千人队,夫妇二人不敢耽搁,急走小路直奔沈阳去。
才出百里,东北方烟尘大作,有骑兵快速靠近。
夫妇二人急藏身时,却见来人数部万余,领头的十来个牛录乃至甲喇,都是敖汉公主至少见过的族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