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大虞皇朝开国以来,太祖太宗封的亲王不多,本就只有十来个,如今被太宗和太上皇收拾的只剩下福王鲁王这两个铁帽子王。
但郡王可不少,水圭等六王只是目前还有势力的,闲散的郡王府传人竟还有二三十个,大都分散在各地,如张居正的子孙。
之下国朝没有郡公只有国公,开国八公只是其中很少的一部分,以前分散各地、如今听说南都繁华又跑回来厚着脸要赏赐的国公后人竟还有四五十个。
这里说的一个可是一家一姓的嫡派传人!
再之下,不论郡侯还是县侯,亦或者如林如海的先祖那样的清贵列侯,太上皇仔细算了一下跟李征说,只怕快到五百人了。
反倒是之下的伯子男极少,加起来也不超过一百个,有爵产的更少,八公之外,就只有两三个,其它的都只领着俸禄过日子。
比起这些人,宗室后人少得可怜。
太上皇推行皇庄之后,宗室凡犯法该杀的一个不留,而且宗室受爵更加严格,如肃藩如今才只有一个镇国将军,就连李破虏这个肃武王嫡派子孙都没有封爵。
不过七位郡主那是太上皇坚决给的封爵,七个老李家的女儿把敌人打的闻风丧胆,可也把自己家打的都没几个人了,她们的郡主之位可不是虚的,如福王鲁王的姐妹女儿大家也都叫郡主,但要和七位郡主比起来她们没资格。
这七位可是领了银宝银册的皇朝郡主,可不是宗室郡主!
如此,以太上皇的手段,南征西征打完,大大小小的贵勋只怕也就没剩下几个,只留下一些表率。
这些人留下的空白,区区十来个只拿俸禄的郡王岂能填补得了。
李征也明确告知:“如今才知北伐东征获胜,你们看军中多少人找死。我只怕南征西征凯旋时,须回到南都镇守。到时候四方两辅弼没人看着,军中必然快速出现大批堕落者。”
镇压这些人,乃至全天下推行皇庄制度必须爵位高权力大的人去。
再就是酬功。
秦良玉但凡不吃败仗稳住西南形势,熊廷弼倘若能上高原走一圈,他们二位与两朝帝师袁可立、大虞心腹淮泗督帅孙承宗必定封公甚至封郡王。
皇帝不亏待功臣,甚至超规格对待功臣,这是要让天下人看到并以为榜样的。
三位郡主明白了。
以她们的功劳,若是宗室男子必然封郡王,当今皇帝以女子封郡王,纵然反对声会很大,可得到的支持也是巨大的。
而且,连带秦良玉也封了郡王的话那会是什么效应?
但这样一来,西南马氏与秦氏恐怕会功劳太大。
“我在这坐着,哪个敢称功高,哪个敢自称功大?”李征倒不是自负,南征北战东征西讨,皇朝四方他都打过了,他不是当世第一,那是打二圣的脸。
李心剑便坦然道:“人家给我我也不要,我们家孩子给的我便拿着了。孙传庭卢象升这些人呢?”
“他们还年轻的很,那四位老将若封王,中军五老将、当朝宰辅须当封公。皇帝要将外廷掌握在皇权之下,周延儒温体仁当宰辅时期是最合适的,他们不会激烈反对。胡应台镇守两广压制周琼这等桀骜不驯之人十余年,虽不能面面俱到,但功劳也不亚于旁人,封公必当。”李征猜测。
而后又猜测道:“满桂赵率教忠心耿耿,二圣叫他们做什么他们便做什么,若不能封公,人心难服。之下如孙传庭卢象升,年轻气盛,如日方升,封侯足矣。加之中军将校中,曹文诏这些人也打满了二圣权力交接这几年几乎所有战争,不封侯怎么行。”
再看看海兰珠道:“草原上能征善战的也不少人,老一辈封公,吴克善巴达礼这一代封侯,辽东女真阿巴泰也当封侯。不过要告诉他们,不要与林丹过不去,此人若认命了南下,少不了他家一个世袭罔替的亲王。”
海兰珠就很为难,要不让布和他们见了林丹不动手,这比今晚就把小大王哄上床还难呀。
布和宁可投降伪请,宁可归顺皇虞,也绝不跟林丹尿一个壶里去。
若往后南都相见,这帮人很难不找林丹掐架。
乌兰不耐烦道:“宰了算了,留着这个野狗做什么。”
“你不留着这个人,草原上大多数穷人岂能与我们同心?”李征责备,“一年花一万两万两银子养着这么个人,我们才是最赚的。不给大部分人树立一个靶子,大多数人的刀子会对准我们。”
乌兰大怒:“啥?一年一万两万银子?不行,这个绝对不行,他们家吃银子啊要那么多钱?宰了算了,凭什么给他们那么多银子?”
“去睡吧,乖。”李征与之无言可答。
你不把他们拿银子养废了,还想让刀子把他们教成人才?
乌兰意难平,恼恨地道:“年年闹雪灾,这些野狗吃得饱饱的,抢了别人帐篷里的女人睡大觉,草原上冻死饿死多少人,如今还要拿银子养着他?毛病!”
第四百八十九章 元春,要不你明天省个亲呗?
乌兰有一个最好,她最嫉恶如仇。
阶级之恨,她始终不忘。
她哥哥如今也在漠南当上了方城指挥,也就是纵横一百里的土城之内的百姓首领。
方城建设彻底完成,从北海到青城(呼和浩特)居延海的官道修建完成后,乌兰的哥哥怎么也能有个指挥使甚至知府地官职。
这人也憨厚,目前正在骂骂咧咧苦读书他要读汉子与满文两种课本所以一边读书一边骂人。
有次方城牧民闹矛盾,都是穷人,分房之时闹了点矛盾,这人拿着马鞭去一边打了一顿。
正好乌兰随军南下路过,见此上去就是一刀鞘,要不是绿珠拦着,她能把那人吊起来打三天。
穷人不讲理,有点贪婪,那是他们愿意不要脸不讲理吗?
你一个大男人不去打逼着穷人不讲理的贵族头人,把马鞭打在穷人身上,忘了自己也是穷人出身?
她对自己的哥哥都这么不客气,林丹为首的旧头人岂能不被她痛恨。
“道理我都懂,可我不服气。”乌兰说。
若非她这样志同道合的好性子,李征也不能把她留在身边。
于是道:“你想想,一万两银子给林丹,他能干什么?”
“养兵啊他还能干什么,这厮绝不会服气。”乌兰怒道。
李征便问:“他是能吃糠咽菜啊,还是不愿绫罗绸缎?”
乌兰一想,小手一拍笑道:“懂了,他得吃,他得喝,还得吃好的喝好的,那钱在他手里转一圈,还回到我们手里来了,还能,哦,‘带动消费’。”
着啊,那还打死他干什么?
“一个时代,总有一个时代的遗老遗少的,不把他们驱赶到我们能看着的地方,他们就会如如今躲在下水道里的那些貉子一样,这不是我们愿意的。”李征教导。
乌兰娇声道:“那便暂且饶了他,胆敢造次,哼哼,也不杀,一次造次铁帽子王去掉,二次造次亲王去掉,一层一层剥葱一样收拾他。”
这就对了,为上位者不能不擅长阴谋诡计,但要让一个时代的残余势力消失,那就要有极大的耐心让天下人看到,上位者是有心意坐下来商量着解决问题的。
若不然,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两族,便只好如解决倭奴与安南叛军一样一体抹杀了。
玩这种脑洞的只能是口嗨之徒,这已经是明末时期而不是汉末搞匈奴。
三位郡主这还是头次看到李征教导身边人,甚至是教导枕边人。
这却是老李家的作风。
太上皇不喜吴太后这么多年了,那也是从年轻那会教育她没教育过来。
人家是富贵大小姐、诗书传家的连老夫子的血脉可能都换掉了的吞天兽。
“人言先宁王铁血无情,却不知他老人家当年教老王妃的时候,那也是不听话便打一顿,打哭了抱着哄,哄笑了再教导。”李心剑赞叹,“这门风咱们没丢掉。”
李征一怔,脱口问道:“怎么打的?怎么哄的?”
三位郡主齐声啐道:“你梦里揪着他打,你问他便是。”
李心剑笃定:“先宁王定然是打不过你的。”
李征笑道:“岂非欺师灭祖?”
“可别提这个词了,”李观剑忍笑说道,“太祖便说,他忤逆了父母之命,把老朱家的皇帝给赶下台。”
倒也是,太祖皇帝是条汉子,从不假仁假义地搞什么忠孝礼智信那一套,当年进北都城,太祖问张居正:“我何许人也?”
张居正答道:“主公天下英雄也。”
“哪里话,我就是个反贼,连父母之命都不听的反贼。若不然,天下于我何加焉。”太祖笑道。
这时,鼓楼报时,已是三更(二十三点)时分。
三位郡主要去白虎殿前方两侧的偏殿休息。
说是偏殿,类比四合院厢房,然面阔七间进深三间,于草木灯光之中,犹如洪荒巨兽一般。
李征道:“去配殿干什么,这么大的地方,你们去楼上,元春也去。”
这……
合适么?
“自在些,虽说圣心难测,二圣与古来帝王皆不同,诚心待之,他们以十分诚心待我。”李征道。
遂去了楼上,李征自在楼下最西卧房要看地图。
不意才打开南都地图,这是太上皇给他的,外面走廊脚步声轻轻,眨眼间元春回来了。
她上楼只换了一身衣服,本穿着宫装襦裙,今换上一袭月华裙,裙摆稍短,不过足踝。
李征一瞧,她秀足踩着一双鞋(拖鞋),还是他出征之前留给她的,依旧如新。
雪足适米,盈盈豆蔻红,窗外夜风偷来,元春灯下犹如雪女。
“君为妾夫,妾为君妇,两心相知,由他人去说短长。”元春近来,侧身坐于临窗坐榻,双手托腮眉眼绽笑轻道。
李征伸手拨她耳畔乱发,将一旁正开的盛怒的一枝白玉般木芙蓉挪远些,元春盈盈浅笑,隔着花几探身来看,懊恼道:“看不懂。”
李征知她心中意,便刮了下俏挺鼻梁,笑道:“入住时,后院我便不管了,天香楼应当与白虎殿一般,你看着收拾西边卧房,我总要在熟悉之处住些日子的。”
元春嗯的一声:“我与她们一起看,后院里大约也是有十来个院子的,明日我问过她们,也提早配一些家当。别的便不管了。”
“好。”李征低头看地图,片刻想起一事道,“彩礼要多少才合适?”
元春一时捧腹,笑的不能自已。
李征恼怒,这有何可笑?
“我夫年少,然世上天文地理无所不知,却不知,却不知竟不知这个,”元春笑的无力,方支着手肘,气如玉兰,不能自已笑道,“如妾这样的贵勋人家女儿,最愁的不是纳征(送聘礼)之类,乃嫁妆也!”
“敢请教?”李征顿觉不妙。
果然,元春道:“纳征之时聘礼多少,女儿嫁妆便须翻倍。国朝本无此礼,奈何百年来贵勋人家相互攀比,渐渐有了这风俗。”
李征一算,以手加额。
元春奇怪,李征放下地图与她执手,元春三年来日夜思念,岂会羞耻,便反手合拢,将他手贴在脸上,方才失却的力气竟都奇迹般回来了。
李征道:“难怪今日大姐儿凤姐儿见我将几年所得留给她们都变了脸色,这若是聘礼,政老爷岂不是要备近将百万两银子嫁妆?”
元春一呆,又笑弯了眉眼儿。
她将香腮贴着手背,目光潋滟轻道:“我夫之礼,确实吓煞人了。”
李征不是很相信,还不至于罢?
“夫君不知,当年母亲嫁妆也不过三十万两。”元春柔声道,“夫君可知大房为何虽不甘心却不能居正堂么?”
怎么的?
“母亲那三十万两嫁妆,全都用在北都荣府扩建上。祖母又添了些,宁府也扩建了许多。”元春吃吃笑道,“正因如此,西府虽是族长,大事都来听老太太说的。东府大房虽袭爵,然荣禧堂西部及北部,是母亲嫁妆所建,故此二房居正堂,大伯也无话可说。”
李征就不明白这里面的道理了,荣宁二府不是在甄家存有银子五百万两么?
“那是官中钱哦,”元春笑道,“那些钱谁敢乱用?若用在扩建二府之上,小宗们岂不要闹翻了天?何况财不露白,是以不曾动用官中银子。”
说了遍又轻笑道:“夫君今日所赐,若她们当真以为是聘礼,怕是一夜也难以安睡了。”
“那就麻烦了,我知两府所藏也不多,值钱的怕是早就被偷光了,那点钱只是让他们还了债好度日。若误会了,岂不成了笑话。”李征托付,“卿明日归省如何?须说明白!”
元春便笑道:“妾日夜想嫁,那半年与夫君相得之时,这些日子妾想其中点滴便心中欢喜。如今虽未大婚,三媒六礼竟忘之若无,便是明日归省又如何?”
只不安道:“只是赐那许多银子,并非好事。清贫之日,反倒有利于二府那样的人家,再富贵奢遮,既非二府之福,也会有负夫君苦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