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就是万历帝 第259节

  只是按照弹劾奏章里所言,一旦定罪,夺爵圈禁是轻的,重则可能弃市绞刑。殿下,命都没了,千代万世的祖制,有什么意义?”

  是啊,还是先顾着自己的小命再说,其它的自己操那么多心干什么啊!

  “大洲先生,是朱某糊涂了。还请指点活命之法。”

  “殿下,你的罪过你的心里有数,真想有活命之法,需得立大功才行啊。”

  大功?

  朱宪知道赵贞吉所指了。

  西苑要废宗室分封制,可这是皇诰祖制头等大事,跟其他的祖制不言而喻。西苑需要一个名正言顺的理由。

  这事落到了自己的头上。

  朱宪在心里盘算了好一会,最后做出了决定。

  自己的小命保不住,宗室分封制再好,辽藩亲王位也会落到朱宪这个混蛋头上,白白便宜他。

  “请大洲先生指出一条明路,朱某赴汤蹈火,在所不惜!”

  见他如此上道,赵贞吉心中暗喜,那事情就好办了。

  “请辽王殿下自此刻苦学习政报和读本小册子,多写读后感,然后深受触动,痛改前非。多写认罪书,老实交代此前做错的种种事情。

  知错能改善莫大焉!

  其次辽王要勇于揭发其它藩王种种不法.”

  “其它藩王不法事?大洲先生,这又是何意?”

  “把大家都拖到粪坑里,你一人就不显得臭了。辽王殿下,这个道理你不会不懂吧。”

  是啊,现在自己被揪出来做了宗室藩王的反面典型,臭不可闻。可是朱宪知道,各地藩王玩得比自己出格的比比皆是。

  自己只不过是因为在嘉靖朝备受宠信,为宗室之冠,文官和其他宗室看不顺眼,就把自己当出头鸟揪出来。

  既然我不好过,那大家都不好过!

  朱宪也知道自己的使命,勇于跳到粪坑里,再把宗室藩王都拖下去,把整个宗室藩王搞得臭不可闻,太子就有理由下诏,整饬宗室,改革分封制。

  可是我们藩王都是在自己的地盘过自己的日子,虽然互相之间耳闻过种种劣迹,可没凭没据的,不好说。

  “大洲先生,祖制皇诰里,各藩王是禁绝往来的,其它藩王劣迹,朱某有耳闻但说不出一二三来。”

  “这个无妨,有司会给你些东西,你只管照着上面斟酌字词,写好揭发信就行了。不会叫你去揭发宁夏的庆藩,广西的靖江王府。只需盯着同在湖广,以及邻近的那几位就好了。”

  “朱某明白,多谢大洲活命之恩。”

  朱宪彻底明白,没口子感谢道。

  “殿下,后续有什么需要,只管跟外面的人说。老夫跟他们交待过,能满足的尽量满足,其余的禀于老夫,老夫再为你想办法。”

  离开圈禁所,赵贞吉坐在马车上,心里回想着刚才的所言。

  改革宗室分封,利国利民,看着影响极大,似乎比清丈田地,整饬吏治还要大。实际上赵贞吉知道,其实风险没有那么大。

  清丈田地会影响天下世家、大中小地主。整饬吏治,会影响数十万官吏,以及他们背后蔓藤。

  改宗室,影响的就是这十万不到的宗室,其余的人反倒乐见其成。

  关键是皇上和太子是否下定决心了。他们下定了决心,改宗室旧制,其实风险最小。

  大争之世,谁都要争一争。

  下了马车,走进都察院后院,吴昌急匆匆地迎了上来,轻声道:“中丞,徐首辅上疏,请辞归乡。”

  赵贞吉脚步一定。

  终于来了,终于要开始了!

357.第357章 这次我要弹劾太祖皇帝!

  357.

  保定府雄县安保里驿站,这是一家大驿站,从河南、直隶南边走陆路进京,还有山西向东出太行山进京的行旅,都会经过这里,继续北上。

  驿站有三个院子,一个给马、骡子等牲口住的,还有两个是给人住的。在最左边的院子里,有一个院中院

  一道一人高的院墙围住了三间房,组成一个没有院门、与大院其它房间隔开的小院子。

  锦衣卫百户刘大在指挥驿卒搬运行李。

  “那些都是海老爷的行李,放中间那屋。其余放到左边那屋。你们右边这屋是干什么用的,怎么空着?”

  驿卒一边搬东西,一边问道:“这位百户老爷,屋里的那位老爷,真是海青天?”

  刘大翻了个白眼:“冒充海青天有意思吗?能骗你们钱财还是怎么的?”

  驿卒摇摇头,“敢讹钱的,那一定就不是海青天。”

  “就是啊。而且你们驿站的驿丞验过我们的腰牌和文书,能有假吗?我问你,右边那间屋空着的?”

  “空着的。待会有人来了,前面住不下,还得安排进那屋住。”

  “尽量不要安排人啊。”刘大交代着。

  “百户老爷,这事我做不了主。”

  “行吧,赶紧把行李归置好了,我们好歇脚,赶了一天的路,累死老子了。”

  “好咧,待会我给你们留一桶热水,泡个脚,睡一觉,明天就舒坦很多了。”

  “谢了小哥。”

  “你甭跟我客气,我这是孝敬海青天的。这个破驿站,哪辈子修来的福气,居然住进了海青天。”

  “晚饭什么时候?”

  “还得两刻多钟,按照新时刻法,就是还得四十五分钟。”

  “待会叫我们,我们去端饭菜。”

  不去大堂里跟大家一起吃?

  驿卒看了刘大一眼,没有吱声。

  刘大挥挥手,把两个手下陈三、胡广茂交到跟前,嘀嘀咕咕轻声交代。

  他的手下王二上半年转去别的单位,补了一位胡广茂,陈三还在。

  海瑞背着手,在中间屋子里来回地走着。

  他心里焦虑不安。

  这次去荆州城勘察辽王不法罪证,大有收获。

  此前海瑞对各地宗室没有太多关注,接触得很少。这次去了荆州城,细细一查,发现宗室为祸地方之烈,超出他的想象。

  辽藩那些郡王、奉国将军等太祖皇帝的子孙们,没有一个好东西。吃喝玩乐、为非作歹,欺男霸女、巧取豪夺,荆州城、以及周围府县,被这些人祸祸得不浅。

  海瑞启程回京,路过襄阳、开封,见识到襄藩、周藩在地方,为祸超过了辽藩。

  他还去湖广和河南布政司查阅了相关文档,发现这三藩每年开支的禄米,就是一个骇人听闻的数字。

  更可恨的是,前些年由于朝廷财政困难,禄米难以支应,这些宗室就自行在地方征米,横征暴政,敲骨吸髓,还养成了惯例。

  海瑞怒了,他没有想到宗室害民,堪比世家豪右。

  必须要弹劾!

  但是不能只弹劾这三藩就算了,大明有二十几藩宗室,每一藩养活的人不下千数。这些人不农耕,不做工,不行商,每日就是看看书、唱唱曲,欺负百姓。

  于国于民,就是百害而无一益!

  大明民脂民膏,不能养这些无用之辈!

  海瑞在心里下定了决心,要搞就搞个大的,我海刚峰的弹劾从不斩无名之辈,奏章从不奏鸡毛蒜皮。

  上次《治安疏》向嘉靖帝死谏,这次我要力谏纠正太祖皇帝过时陈腐的祖制!

  什么永固不变的祖制,只要它祸国害民,就必须得改!

  一个小时后,刘大和陈三去驿站后厨取了饭菜,胡广茂在院子里支了一张桌子,就着夕阳余晖,在院子里吃晚饭。

  饭菜摆好,陈三去请了海瑞出来,四人对坐。

  海瑞端起饭碗,拿起筷子,“吃饭!”

  “吃饭!”

  三人跟随他多日,都熟络了,很随意。

  “这菜炒的还行啊。”胡广茂一边往嘴里扒拉着饭菜,“真香。”

  陈三答道:“驿卒跟我说,驿站大厨听说是海老爷,使出了十二分本事,还多加了两勺猪油。”

  “难怪这么香。”

  “我们是托了海老爷的福。”

  海瑞笑着答道:“客气了,一路上,老夫是托了你们的福。”

  他转头看向陈三:“陈三,这次回京,你要换到其它地方去了?”

  “是啊海老爷,轮值时日到了,要换去别的地方,新地方暂时不知。”

  “王二走了,陈三你也要走了。”

  “海老爷,天下无不散的宴席。给海老爷当了三年护卫,我是光宗耀祖啊,知足了。”

  海瑞笑着呵斥了一句:“胡说八道。”

  “不哄海老爷。去年我家老二要娶妻,看上隔壁街上张秀才家的女儿。张秀才嫌弃我家是军校武夫,不是很乐意。后来听邻居说我是给海老爷当护卫,马上跑来亲口允了这门亲事。

  今年夏天成亲。”

  刘大在旁边笑着说道:“陈三,你这真是沾了海老爷的光,不得敬海老爷三杯。”

  陈三马上答道:“那是一定的。海老爷,今年五月十六,还请海老爷赏光,到犬子婚宴上小酌一杯。”

  “没问题,只要老夫那时还在京城,一定去小酌。”海瑞欣然答道。

  陈三笑得脸上的皱纹全挤在一起了。

  吃完饭,在院子里走了走,消了下食,天色完全变黑,驿站各房间亮起了灯,星星点点,把整个驿站照得通亮。

  海瑞回到中间屋子里,坐在椅子上,还在琢磨弹劾太祖皇帝的奏章,腹稿在脑海里,他来回地梳理,推敲着每一个用词用字。

  刘大三人坐在外面,吹牛打屁。

  不知什么时候,驿卒提着一桶热气腾腾的水过来。

  “刘百户,热水,你可别嫌少,我可是从后院给你们抢下这一桶的。”

  “谢谢小哥。”刘大没口子谢道。

  热水要柴火烧的,驿站不会敞开了供应,大家都想洗个热水脸,泡个热水脚。要不是有海青天的招牌,半桶热水都没有。

  “对了刘百户,我听管事的说,右边屋子待会要安排人进来住,好像是洛阳进京的行旅,也是四个人。

  实在对不住,这几日驿站人全住满了,连后院的柴房都塞了两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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