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珠迟疑了一下,才答应一声,转身离开,乘着关门的机会,她偷偷往屋内望了一眼,正见张云逸将剪下的床单展开,上面似有点点血迹。
刚想发出惊呼,忽然想到了什么,忙掩住嘴,红着脸跑下楼去。
张云逸高举剪下的床单,看了又看,颇为自得。
接着来到香菱床前,在她额头上亲了一口,才把床单塞进枕头下,叮嘱道:“你先替爷收着,回头等盒子来了,爷再锁起来存好。”
倒不是他有什么情节,将这些糟粕视为精华。
只是名节在这个时代,女人来说太过重要,若表现的太过随意,反而会伤了她们的心。
岂料香菱却眨巴着眼睛,一脸懵懂道:“这是爷替奴婢除去的秽物吗?奴婢随便找个地方收着就好,专门拿盒子存着,会不会太浪费了?”
这话张云逸听了又好笑,又心疼,若是换做薛宝钗,即便薛姨妈不便亲身示范,也会耳提面命,哪像她这般懵懂。
“那可不行,这些不能轻易示人,否则爷何必要上锁?”
他一不小心,说出了心声,好在香菱有些木讷,并未听出这些的含义。
“好了!大爷今儿还要去衙门,你回头能下地了再起来,有什么缺的就跟瑞珠说。”
香菱毕竟初承雨露,张云逸虽尽量收着,却也还未恢复过来。
原本他是打算陪着的,可忠顺王虽然特别照顾,让他不必按时点卯,可前日到了晚上才收到荣府游园的消息,昨日已经不告而假,今天却不好再休息了。
虽说香菱是他凭手段讨得,可收房的事他不想瞒着,也不可能瞒得住。
他不担心给薛家留下个好色的印象,却不愿让她们觉得自己得了人还不办事。
只进不出看似占足了便宜,却不利于常来常往。
放长线才能钓大鱼……
且薛家依附于内府,又有事相求,自己等于握住了她们的软肋,完全不必不担心她们搞鬼。
加上薛家与他之间并非真正的亲戚,不似宁国府,即便有一天闹翻了,也不会被人说不近人情。
古代与现代不同,讲究亲亲相隐,哪怕是亲戚犯了法,只要不是谋逆、叛乱的大罪,帮着隐瞒都不会被问罪。
相反,检举揭发,反而会为世人所不齿。
所以,无论从哪个角度看,薛家都是目前最好的合作对象。
毕竟,组建班底需要时间,且未必就忠诚过硬,与其胡乱找人,还不如弄个劳务外包,做为一个现代人,这个套路是再熟悉不过了。
他这边刚刚出门,赶去上衙,宝珠后脚就溜进了登仙阁。
见厅内只有瑞珠一人,蔫蔫的坐在桌旁,满怀心事似的,竟连桌上的碗碟都不曾收拾。
她四处张望了一圈,小声道:“这薛家来的香菱,也太没规矩了,怎么都这会子还不起来?”
“许……许是昨夜累着了,大爷让她多睡一会。”
说起昨夜,宝珠顿时来了兴趣,压着嗓子道:“大爷还有这等本事呢?可瞧见大爷昨夜是如何做的?”
她昨日一路跟着秦可卿,倒是听张云逸说过要做什么安排。
瑞珠闻言神色黯然,随即脸上又浮现一抹桃红。
“这……这有什么好看的。”
瑞珠慌忙起身,借着收碗的机会,侧过身去。
宝珠只当她在卖弄,赌气道:“你不说,我去问问香菱。”
她说着跑到瑞珠的门前,探头往里看了看,见里头没人,正准备去另一侧的房间,却被瑞珠一把拦住道:“不在楼下。”
“啊!~”宝珠当即张大了嘴巴,竖起食指冲上指了指,“该不会……她是睡在大爷屋里了吧?”
楼上的格局她也清楚,且书房并无床榻。
见瑞珠默然点头,恨铁不成钢道:“你过来都这么些日子了,怎么还让一个刚进门的小妮子抢了先!”
瑞珠心里也是一肚子委屈,昨日纠结了一天,才打定主意,没成想竟白斗争了一天,忍不住抱怨道:“昨儿大爷吃了晚饭就拉着她上了楼,我有什么办法?”
“唉!”宝珠叹了口气道,“这可如何是好?大爷若是不在,奶奶还能向她求助不成?”
宝珠这么一说,瑞珠顿觉辜负了秦可卿,不禁眼眶微红。
恰在此时,楼上传来动静,香菱扶着楼梯走了下来。
她不愿让香菱看见自己的窘态,忙道:“我去给姐姐端早饭。”
说着,便一溜烟跑了出去。
宝珠看向香菱,正准备打声招呼,却张口结舌,说不出话来。
昨日她也见过香菱,可当时虽觉得她也生的极为标致,却有些痴痴傻傻。
此刻再看,已与昨日大为不同,少了几分呆傻,多了一丝妩媚春情,竟与秦可卿颇为相像。
她此刻心中已是翻江倒海,不由想起瑞珠那句,吃了晚饭便拉着她上楼。
瑞珠虽比香菱差了些颜色,可进门这么久,逸大爷不闻不问,偏偏与奶奶极为相像的香菱一进门,便被带进了房。
叫她如何能不多想?
昨日,张云逸连香菱的身世都能看出端倪,是否表示也早已看清了奶奶的窘境?
或许,奶奶求助,留下自己和瑞珠的身契,甚至将自己留在奶奶身边,都在他计划之中。
想到这,她不禁打了个寒颤,若张云逸真与贾珍动了一样的心思,甚至让自己帮忙打下手……自己该如何自处?
帮是助纣为虐,不帮,身契已经落在张云逸手上,还能有好果子吃?
她此刻已经心中已是一团乱麻,更不敢声张,等不及瑞珠回来,甚至没与香菱打声招呼,便慌忙离开。
……
第39章 滴水不漏
他来到内府,便将手下召集起来。
“雪花绵糖已然开始产出,本官初来乍到,近来又忙于生产,倒是未曾了解,内府的产出要如何发卖?”
他这话算是明知故问了,虽说以前内府没有产出,然皇商却是领内府帑银采买,填充广储司。
所以,即便以前没有这项发卖的业务,但却不可能放着皇商不用,费时费力另辟门路。
所以,这白糖的发卖权限,十有八九就要落在各家皇商手上。
古代与现代不同,讲究自由贸易,丝绸、皮革、瓷器、茶叶、盐铁、人参等,都为官营项目。
皇商,并非为皇家经商,而是领内府帑银进行采购,以填充广储司各库,供宫中使用。
这里头非但没有赚头,反而每年都要贴补不少。
可一旦有了皇商的名号,也就获得了那些专营项目的授权,这才是一本万利的买卖。
他虽有心打听薛家的问题,但开门见山的询问,一来落了下乘,二来也容易被人看出意图。
所以,看似询问白糖的发卖,实则是将话题引向皇商。
果然,下头的一个笔帖式道:“昨日赵长史同广储司总办郎中董光润,董大人一同来访,大约就是为了此事,只是没能见着大人。”
“嗯!”张云逸点了点头道,“你叫什么名字?”
那人受宠若惊道:“回大人,卑职顾文晖。”
“好!你这就随我去一趟广储司。”
“诶!属下给大人引路!”
他当然不是看顾文晖顺眼,就点了他的名。
笔帖式只是掌管文书的低级官员,而顾文晖不但一口道出忠顺王长史和广储司郎中的名讳,更能知晓其来意,可见身份未必简单。
他如今虽然只是六品主事,然有圣眷傍身,天工院又关系到所谓的仙民技法,乘着自己还未发迹,抢先安插些人手也是寻常。
这一点,他并不排斥,相反,这些人用得好了,还会有意想不到的效果。
不遭人惦记,那是庸才。
果然,不出他所料,点头哈腰的顾文晖一路引着他,畅通无阻的来到广储司。
“卑职在此等候大人!”正堂前,顾文晖驻足,躬身道。
张云逸迈步入堂,口中高呼道:“昨日让董大人白跑一趟,下官张云逸特来谢罪!”
他随即发出一声惊呼:“咦!赵长史也在?”
“张大人来的正好,还有些事要与你商量。”
二人立即招呼张云逸入内。
“可是为了雪花绵糖发卖一事?”张云逸笑道,“是才下官正好在衙门询问此事,得知二位大人昨日到访,这才冒昧前来。”
一通客套过后,二人也开门见山道:“另辟门路费时费力,不如将这雪花绵糖交由皇商发卖,既可以省去许多麻烦……”
洋洋洒洒说了一大堆,无非就是如何便捷。
张云逸没有表现丝毫的不耐,待到他们说完,才道:“不知如今内府一共有几家皇商?”
董光润道:“内府一直都是八家皇商,便是哪家被免去差事,也会例行增补,张大人这么问,莫非有什么不妥?”
张云逸敏锐的抓住了例行增补四个字,不过表面却不露痕迹道:“非也非也!让董大人见笑,这是下官的头一桩差事,唯恐有负圣恩,故而格外慎重些罢了!”
“原来如此!”赵良恭笑道,“张大人放心,皇上对天工院寄予厚望,必定无人胆敢懈怠。”
“那便好,那便好!不过,还请大人勿怪,麻烦大人将这几家的名录拿与下官看看。”
随即冲堂内的一名小吏使了个眼色,小吏立即小跑出去。
少顷,捧着一本册子走了进来。
张云逸接过来翻看,里面乃是记录八大皇商近三年内的各项采买。
不过,末页附上的一张名录上,几家都已经签字复核,唯独薛家那一栏仍然空置。
看到此处,他已对薛家的问题了然于胸。
葫芦案之后,薛蟠便已经成了名义上的活死人,又怎么敢堂而皇之的来到内府复核?
而薛姨妈和薛宝钗身为女子,朝廷自然不可能认她们。
不过,虽看出问题,却故作不知,反而指着名录,笑道:“这金陵薛家莫非就是,荣国府姻亲的那个薛家?”
“咦!本官倒是忘了,看来张大人与薛家亦是旧识咯?”
“不瞒大人,下官怕的就是这个。”张云逸冲着二人一拱手道,“别的都没问题,只是下官有个不情之请,还望两位大人成全。”
“张大人请说。”
“这薛家与下官也算沾亲带故,而今又要领雪花绵糖的销售,为免让人说闲话,以下官之见,份额上给他们一成即可,不知二位大人意下如何?”
薛蟠的案子,他不想掺和,复核的事情他也不愿留下尾巴。
所以,乘着对方还没将问题说出来,假借避嫌为由,替薛家敲定一成的份额,只要对方答应这一成份额,那余下那些暗箱操作的事情,自有他们去办。
并且,这一成的份额,也不是给薛家的,而是给尤氏的。
之前答应给尤氏一些份额,当时打算做成类似盐引的票据,拿出去售卖,而今却可以一举两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