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厚看了信后,不由得通过这件事,更加认识到这北宗孔氏,内心里,是有多鄙夷大明皇室,有多瞧不起大明皇族的出身。
而朱厚现在既然是朱家皇帝,也靠著这个身份,行权于天下。
自然。
他也就不会对此事善罢甘休。
嘭!
“反了!”
“这是不直皇明久矣!”
朱厚因而当场拍了桌子,向御书房内的首辅与司礼监太监吼道。
梁储和谷大用皆不知这密奏里是何事。
但他们知道,这事肯定不小,以至于连几乎连呼吸都不敢大胆呼吸,只忙匍匐在地。
“谁不直皇明久矣?”
“是孔家吗?”
“虽然久闻北宗孔氏眷念前元,但北宗孔氏也不应该明著这么做呀,难道是在背地里说了什么大逆不道之言,被陛下的眼线抓住把柄了?”
梁储和谷大用此时都在心里嘀咕著。
同时。
他们不由得庆幸,自己早年幸好没有跟孔家结亲或产生过其他交集,也庆幸当年孔家跟清流和张家走的更近,对自己这些在正德朝名声不太好的人刻意保持距离。
因为他们能感觉到出来。
天子是真气著了。
要不然也不会神色狰狞。
朱厚这时也看向了梁储,说:“朕知道他孔门不敬天家,常行欺天之事,但也没想到他们竟敢如此欺天!”
“传旨,孔家图谋不轨,目无君上,欺凌宗室,已犯十恶不赦之罪,亦不在八议之列,著锦衣卫把进京的孔闻礼立即逮拿入诏狱!”
“革衍圣公孔闻韶爵位,著锦衣卫立即将其逮拿进京,凌迟处死!”
“令山东有司,将北宗孔氏子弟全部押送进京治罪!”
朱厚因而下了严旨。
而孔闻韶这里也就在刚到通州时,就被提前等候在这里的锦衣卫给围了起来,并向起宣达了圣旨。
孔闻韶听完旨意后,整个人也诧异不已,不寒而栗。
“凌迟处死?”
来到这里的锦衣卫官王安,此时立即挥手,让麾下锦衣卫校尉将孔闻韶扣押了起来。
孔闻韶身边的护卫纷纷躲避,并不敢跟锦衣卫血拼。
而孔闻韶也没有反抗,只是在这时问著王安:“天子为什么这样,他怎么能这样,怎么能杀我,甚至还要剐我,怎么可以!”
孔闻韶的确不理解。
在他看来。
天子是天下之主,要维系自己的统治,要天下人不造他的反,要想过安稳的万人之上日子,就应该不会掀他的桌子才是。
毕竟天子要想过安稳的帝王生活,就需要推崇儒家,而推崇儒家,就应该对他这样的圣人后裔不能太狠。
这是有前例可考的。
也不是孔闻韶凭空臆想。
因为。
他父亲当年,欠下那么多条人命,都只是被勒令把爵位给他叔父承袭,然后就没有别的处罚而已。
所以。
孔闻韶一直觉得,朱明天子应该会因为自己出身的卑微,而对他孔家足够宽仁。
哪怕他也跟他父亲一样做些倒反天罡的事。
这也让他产生一种认识,一种朱明这种平民出身的皇族更需要他孔家显贵,而不是他孔家更需要朱家的庇护的认识。
正因为有这种认识,孔闻韶这些日子才敢一直肆无忌惮地在地方大搞。
在孔闻韶看来,他孔家可以掀朱家的桌子,朱家不应该敢掀他孔家的桌子才是。
但偏偏现在朱厚就掀了。
这也就让孔闻韶很不理解,同时也很恐惧。
当然。
如果朱厚想做个传统的守成帝王,只肯守内虚外,愚民弱民,让整个中华文明继续不扩张不进步,只对内把统治艺术玩到极致。
那朱厚是得跟传统的帝王一样,对孔家只能优容。
但孔闻韶不知道的是,朱厚不是传统帝王。
而孔闻韶在当著锦衣卫的面这么问后,只不禁害怕地哭了,而继续说道:“他不能这样做,他这样会让天下人不安的,也会让他自己不安的!”
“不是都说他很睿智沉稳、少年老成吗?”
“不是还特地下诏让我进京陪幸国子监吗?”
“他是天子啊,他应该要为皇明的长治久安著想!不应该这么任性!”
孔闻韶现在俨然成了一位大明的忠臣,而在被戴上重枷,关入囚车后,就一路忍受著枷锁带来的痛苦,一路痛心地说起话来。
……
话说。
因孔闻韶之弟孔闻礼提前进了京。
所以,朝臣们倒通过孔闻礼知道了朱厚传密旨让舒晟和蔡天在山东做的事。
这些朝臣们自然也很快意识到这是天子要打击孔家,没有因为孔家是圣人门第而打算放过的意思。
而孔家是地方豪强,打击孔家也就意味著打击地方豪强,意味著皇帝这是要打击地方豪强。
所以,许多朝臣很快就意识到皇帝的态度,与自己想优容地方豪强的主张完全不一致。
再加上,孔闻礼从中砸银子运作,不少文官也就吩咐上奏弹劾舒晟和蔡天在山东胡来,甚至直接对不放过孔家这事进行批评。
而现在。
朱厚又下达了将孔闻韶凌迟处死,逮拿北宗孔氏全族的旨意。
自然是朝野大震。
但因众人都知道,孔家现在的确犯了证据确凿的罪,也都不敢直接逼宫,只先来见了首辅梁储。
“元辅,孔氏毕竟是圣人后裔啊,处之过严,有伤尊师重教之道啊!”
礼部尚书毛澄说道。
已经奉旨在御前看了舒晟密奏的梁储,则叹息道:“不能不严!按照兵备道舒副使所奏,孔氏图谋作乱不说,还几欲奴役宗室、打死宗室,全无半点忠君敬上之心啊!”
“这个姓舒的,怎么什么都往上报?!”
“还拿著密旨,缉拿巡按!”
“元辅,内阁怎么能让天子给他这样的权力,这样让各地抚按怎么节制地方官僚?!”
佥都御史张瓒还在这时诘问起来。
接著。
他又说道:“我觉得,王阳明坐船遇袭那事,就该直接依衍圣公所言,定性为天谴算了!毕竟,王阳明在两淮也的确做的太过分,一直追究下去对谁都没好处!事情没必要真要求个是非曲直,总要权衡利弊才是!”
“是啊!”
“何况孔氏在山东根基深厚,税赋钱粮皆靠著他支持,还不如劝陛下,对外就说天谴所致,。”
侍郎朱希周跟著言道。
“元辅也该劝劝陛下,当为国隐忍,有些事归之于天谴,比深究其罪要好!”
侍郎何孟春还建议起来梁储来。
梁储不由得沉声问道:“所以,你们的意思,就是让陛下受了这孔家给的委屈,还要继续尊崇他们,乃至还要平白无故地让受害的官员受个过?”
“《尚书》言:必有忍,其乃有济;有容,德乃大。陛下为天子,当做仁君,当忍不能忍之事,用刑亦当慎之。”
礼部尚书毛澄这时言道。
梁储肃然道:“为君是当忍,但不是为宵小之辈忍,乃至为此不能持正!“
“把黑白都颠倒,自古只有奸臣才会逼著天下人认鹿作马,没有忠臣逼著陛下和天下人认鹿作马的!”
说后。
梁储就把袍袖一挥。
“元辅这意思是,我们是奸臣?”
何孟春问道。
“难说!”
“君辱臣死,让陛下受这样的委屈,除非我死!”
“否则谁在这样妄图逼凌君父,我第一个上本将其定为奸臣,请治其大逆不道之罪!”
梁储厉声道。
第111章 举刀敢杀该杀之人,才是最大的仁君
来见梁储的众文官不禁哑然。
“这哪里是逼凌,这是天下人的希望而已!”
“元辅难道不明白吗?”
突然。
张瓒急声问了起来。
梁储呵呵冷笑道:“天下人与陛下,谁说了算?还是说,天下人真的都希望朝廷黑白不分?”
众人顿时再次沉默。
“元辅既这么说,我等实在是惭愧,只能收回适才之言。”
“天下人的确没有谁不希望君王持正。”
朱希周先服了软,而咬牙回了两句,且又道:
“但大局呢?”
“祖宗的江山社稷,我们还要不要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