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靖承明 第179节

  倪守遵说著就道:“我还告诉你们,我们也不怕打死你,别说打死你,就是把你全家都逼死,也不怕,甚至,我们巴不得如此!”

  “因为我们后面还有更大的势力在等著呢,都等著我们把你们逼死,他们好给陛下施压呢!”

  “所以,你怎么还不死呢!”

  倪守遵说到这里时,戴集此时已经断了气。

  倪守遵也见状不对,而试了试他的鼻息,说道:

  “我出去一下,如果堂尊问起,就说我回家了!”

  “你要去哪儿?”

  这时。

  外面传来了东南总督朱希周的声音。

  倪守遵见此大吃一惊,接著,他慌忙就跪了下来。

第171章 哭庙?这是反朝廷,休怪王师无情!

  朱希周这么一问,倪守遵一时不知道该如何作答。

  “拿了!”

  朱希周只将手一挥。

  他麾下的兵丁就将倪守遵控制了起来。

  而朱希周接著就又让人去通知知县林廷贤来。

  林廷贤闻知朱希周来了后,就慌忙从后院赶了来,拱手道:“见过都堂!”

  “哼!”

  朱希周一甩衣袖就走到正堂案后的椅子上,道:“你实话告诉本堂,你的人有没有乱填黄册?”

  林廷贤道:“或许有,也或许没有。”

  “你这叫什么话!”

  朱希周突然厉声呵斥了林廷贤一句。

  林廷贤则拱手道:“都堂能否借步一谈。”

  朱希周想了想就来了林廷贤的县衙后院庭中,道:“现在可以说了吧?”

  “负责填写本县黄册的倪典吏是赵太守的人,下官就也做不了主啊!”

  林廷贤回道。

  朱希周道:“所以,你就宁肯枉杀富户?”

  林廷贤道:“下官也没想打死他。”

  “下官愿意引咎辞官,请都堂恩准!”

  林廷贤当即对朱希周拱手作揖起来。

  朱希周则呵呵冷笑:“说这事还早,你盗卖官粮,可是真的?”

  “都堂容禀,是太守下令,让出霉变之粮于他指定的几个商贾,那几个商贾自是他同乡,下官不敢不依!”

  林廷贤回道。

  “他叫你造反,你是不是也要跟著造反?”

  朱希周突然问了一句。

  “这下官不敢依!”

  林廷贤回道。

  朱希周又哼了一声,道:“把你刚才的话写成供状,交给本堂!那几个富户都放回去,被打死的那个,给予重金抚恤!”

  林廷贤拱手称是。

  朱希周则对自己带来的属吏徐绅和黄琮吩咐说:“你们先去把那几个富户的田核查一下,问清楚到底是谁家的田!”

  徐绅和黄琮拱手称是。

  一开始清丈的时候,朱希周还是让总督府的胥吏去登记清丈出来的田亩在黄册上,没有假于府县之手。

  但随著清丈工作的展开,总督府的胥吏只负责收拢统计和核查,而具体填写还是交给了地方上的总甲胥吏。

  至于怎么核查,朱希周也利用自己就是南直人的优势,在应天府这些需要清丈的地方安插了眼线,所以基本上是哪里出了问题就安排人去哪里核查。

  他既已决定认真执行皇帝的新政,自然也就不会马虎对待。

  这次,他也是因为得知江宁县出现了盗卖官粮、黄册乱填的情况,也就赶来了这里。

  但他没想到的是,这里果然出了人命。

  这林廷贤说是取媚上官,还是伙同上官一起贪赃枉法故意破坏新政初衷也罢。

  总之,的确是给新政的推行制造了麻烦。

  朱希周也就不得不来为这事进行弥补,并在接下来,拿到了林廷贤的供状且让林廷贤戴罪办事后,就去了应天府衙。

  他还要先问问应天府尹赵文奎。

  且说。

  江宁县衙打死富农戴集的事,很快就不胫而走。

  戴集的妻子罗氏在看见丈夫的尸体被抬回来后就哭了起来:“这不是要害我家被吃绝户吗?!呜呜!”

  “什么绝户不绝户,你丈夫的事,皆是那贪吏倪应尊害的,他已经被都堂拿了。”

  “你家的田也会被重新登记,这是县衙给你的抚恤银,五十元银元和将你家归入畸零户的文书,你画个押,就能拿了这五十银元和这文书,将来也不用服役纳差。”

  “别听人挑唆去闹事,听明白了吗?”

  奉林廷贤命来见罗氏的师爷解冕也在这时来了戴家,便在这时拿著一袋银元对罗氏说了起来。

  罗氏哭了一阵,左邻右舍也劝了一阵,便也画了押,拿了银子。

  但到晚上,原礼部右侍郎方宁却派了自己家奴方兴来见这罗氏,而对罗氏说:

  “你们戴氏在这里是小户,没有大宗族为依靠,所以县里才会把京城原李阁老家的田归到你戴氏名下,让你们戴氏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这次,要不是出了人命,他们官府也不会拿了那倪典吏,其实他们官府也不过是做做样子,将来迟早都会把害死你的倪典吏放出来的。”

  “因为那倪典吏本就是赵太守的小舅子,而那赵太守又是朝中大司空的侄子,所以怎么会处置他呢?”

  “我给你说这些,是要你知道这里面的关键,知道害死你丈夫的到底是哪些人,可以说那总督朱希周算一个,还有那个林县令,以及赵太守,最直接害死你丈夫的倪典吏,皆是害死你丈夫的凶手!”

  方兴对罗氏说后,罗氏则越发悲苦不已地说:“我一个妇人,哪里斗得过!他们既然给了我银子,还说要重新给我登田,给我归入畸零户,不让我纳差服役,我也只能接受了,难得还敢不识好歹不成?”

  “你还是想的太简单了。”

  “那可是一帮吃人不吐骨头的家伙,哪里会这么轻易放过你!”

  “你如今成了寡妇,又只带著一个女儿,还没什么族人为依托,周围的大户也不会轻易放过你家的,田该吞的会吞,差役该轮还是要轮到你家,你女儿也会被强迫卖去菜人,你自己只怕还会被安个荡妇的罪名。”

  “这些大户和官府里的人,都只等风头过去,然后再吃你绝户呢!”

  “你也是活了几十岁的人,不至于不知道这里面的道理。”

  方兴说道。

  罗氏本就有这样的担心,听了方兴的话,更觉得有可能,而不由得两眼带泪的看了看自己怀中的女儿:“可怜我的女儿,她出生才不到一年!”

  罗氏说著就怀抱著自己女儿,朝方兴跪了下来:“方大爷,乡人都说您是活菩萨,只求您救救我女儿,只要您能救她,让我做什么我都愿意。”

  “你先起来。”

  “我若不是为积这德,也不会来找你。”

  方兴扶起了她,就道:“这事说到根子上,还是朝中奸臣实行苛政害的,要不然,也不会这样!朱希周那个狗官,就是他们派来的!”

  罗氏本不知道朱希周。

  毕竟总督这种大员是她这个阶层接触不到的人物。

  但现在听方兴这么提到几次,她也不由得对朱希周恨之入骨,只继续认真听方兴说。

  “所以,如今天下许多正人君子都想阻止此事,以免更多像你这样的人家被害得家破人亡。”

  “只是缺少一个契机去震动朝廷,让天子明白,那些奸臣蛊惑他实行的新政,是害民之政!”

  “而现在,你就可以做这个契机,去震动朝廷!”

  方兴说到这里,罗氏旧问道:“我一个妇道人家怎么震动朝廷?”

  “死!”

  “去县衙死给他们看!”

  “让天下人知道,是官府害死了你丈夫,逼死了你,也知道是苛政害死了你丈夫,逼死了你!”

  方兴神情凝重地说道。

  罗氏不禁一怔。

  方兴道:“戴罗氏,你要清楚,你是没有活路的,但你只有这样做,你的女儿才能活!”

  “只要你能震动朝廷,那你的女儿就是天下君子的女儿,没谁敢欺负他,而你也将是天下君子公认的贞洁烈妇,也没人敢再诋毁你!”

  “你女儿长大后,也会有公卿子弟这样的好儿郎以娶你女儿为荣!”

  虽然死亡是令罗氏很感到害怕的一件事,但方兴的理由,让她也不由得有所动容。

  所以,她不由得再次一脸爱怜地看了看自己怀里的女儿。

  方兴见她如此,也知道她是意有所动,心里颇为称意。

  他便继续加火,把自己老爷原礼部右侍郎方宁给他的长房家谱拿了出来:

  “我们老爷也说了,只要你敢为天下和你们戴家一样受难的百姓做这么一件义事,你的女儿从此就是方家的长房嫡女!”

  “为此,我们老爷特让我把家谱带了来,只要你同意,我就把令女的名添加上去,且抱回方家办周岁礼,这样你大可放心你走后,你女儿无人照看,毕竟我方家世代仕宦人家,是要脸的,不会委屈了自家上了家谱的女儿。”

  “好,我死!”

  “我要让那些狗官都知道,我们这些百姓也没那么好欺负!”

  罗氏下定了决心。

  翌日。

  天刚微微亮。

  一准备开店营业的商贩就打开门板,就看见江宁县衙内,影影绰绰地仿佛吊著个人。

  这商贩不由得放下门板走了过来。

  “有人吊死啦!”

  这商贩吓得立即跑回了店内。

  而他这一喊倒也惊动了别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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