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有言官因此要弹劾本官,本官也能反驳说这言官是在反贼同党,所以为反贼说话,戕害本官这个平叛功臣。”
“本官说这些,是要让你们明白,不要以为本官会顾忌什么而心慈手软!”
“实话告诉你们,只要朝廷定了性,说你们是在造反在叛乱,那本官在江南大开杀戒,也最多说本官杀伐过严,不会说本官当被治罪!”
张伟一边说著一边就著砍头声喝起茶来。
而待他刚喝了一口,一人就先忍不住了,再被拖过来时,立即喊道:“我说!我说!我是原应天府太仆寺少卿欧阳家的家奴,我是跟我家二爷来的,刚才说让大老爷您拿不到一分银子的就是我家二爷,他从小就是他的小厮,他要来,我也就不得不跟著来啊!”
“呜呜!”
这人说著就哭了起来。
张伟则看向了欧阳宇,淡淡一笑,然后挥手,让人把那小厮重新套上镣铐。
欧阳宇这里不由得深呼吸了一口气:“狗东西!枉我待你那么好!”
“朝廷待你们欧阳氏也不差啊,你们不也狼心狗肺吗?”
张伟不由得说了一句,就对却永吩咐道:“立即派一把总带兵去应天府,行文有司协助,就说欧阳氏涉嫌谋逆造反,故当逮拿欧阳一族,封其宅邸,以便将来抄家问罪!”
却永拱手称是。
李奕这里看此情况,知道自己这些人想拿钱收买燕山卫的计策失效了,可能自己这些人还会落得个凌迟处死的下场,而大为失望,一时也就神色萎靡下来。
徐诚更是因此开始傻笑不已。
且说。
苏州士族这边在得知真的有叛军来昆山后,也不敢大意,忙在城内盘查起来,也就和官府一起盘查出了带甲胄军械潜入昆山县内的除奸军内应,且也通过张伟这种不说就死的方式审问出了其他府的南直士族要灭朱氏满门,嫁祸他苏州士族的事。
致仕吏部侍郎秦金因而大怒,不得不拜访了致仕大学士王鏊,说起了此事,且道:
“阁老,他们应天、松江等府的士族太过分了!居然为了报复朱家,不惜牵连陷害我苏州士族,让朝廷从此恶我苏州士族!”
“他们这简直是为了阻止新政不惜牺牲我整个苏州士族,这简直是卑鄙无耻至极!”
“这么说,陛下这次还救了我苏州士族?”
第180章 帝师望北拜天子,大太监落水!
“岂止是救!”
秦金感叹一声,神情凝重地看向窗外骄阳,只见骄阳高悬,照得屋内明亮温暖。
复而。
他又看向王鏊说:“陛下这是大恩大仁啊!明面上严厉,现在看来,实则暗怀公正仁爱之心啊!”
“果然是帝王胸襟!”
王鏊听后颔首。
“扶老夫起来!”
秦金因而便咬牙将王鏊从榻上扶了起来。
作为正德老师之一的王鏊,则在站稳于地后,就突然弯膝跪了下来,望北而叩:
“老臣王鏊谢吾皇救我苏州士族之恩!”
秦金见状也跟著跪了下来。
然后。
他就又将王鏊扶了起来。
而王鏊这时则对秦金又说道:“不得不承认啊,新天子的确非庸主!对我江南士族对人心之了解,可谓驾轻就熟,不像先帝当年,虽聪明然心思纯良,故会为小人所欺;”
秦金颔首,笑道:“所以说,杨新都在立君定国这事上还是有功于社稷的。”
“这是天子本来天资不错,只是便宜了他!”
王鏊不服气地回道。
“而我江南士族私心重到各府相异,如此不齐,也是成不了事的。”
“所以,无论是感念君恩还是从于局势,都要接受新政为好!”
“当倡导苏州各大族人家,按照最新的折色比例和火耗比例,尽快交纳赋役钱!”
“无论如何,这些新政也是利于打击豪右,抑制兼并的,长久来看,是利于太平永续的,这对天下人而言,也是好事,不只是为了满足陛下刚即位后的励精图治之心。”
王鏊说后,秦金“嗯”了一声。
他现在也认同王鏊的话,自己南直士族虽然富可敌国,但是真打不过朝廷。
毕竟都在算计著让对方成为牺牲品。
因而。
接下来,没多久,苏州这边的士族们就先运著大量白银去了各自所在的县衙,如实缴纳了欠缴的税赋。
暂时驻在苏州的巡按御史马录,也因此很快就从各苏州各州县得知,去年的夏税秋粮皆已完缴,远超往年不足八成的缴纳率。
马录因而立即上报于朝廷。
虽说,除奸军灭朱希周满门的计划失败,让苏州士族意识到阻止不了新政,而选择了接受与积极配合。
但这失败的消息传回应天诸府后,则让南直其他府的士族开始惶恐不安起来。
毕竟,这都是他们的子弟与家奴乡勇,还关系到他们家族接下来的生死存亡。
不少与梁永福有姻亲的士族也因此开始来找梁永福寻求办法。
梁永福则来找汪俊这些与自己交好的文官寻求办法。
而汪俊在从梁永福这里,知道南直士族灭朱家九族的计划失败后,也大失所望,而颇为沮丧失落地道:
“没想到还是败了!”
“我打听后才知道,本来是可以成功的。”
“只是没有想到天子早就下了道旨意,逼著苏州士族不得不联合起来护卫朱家,这才导致功亏一篑,让除奸军进入不了昆山,然后又被赶来的燕山卫堵上。”
梁永福说了起来。
汪俊听后忙道:“陛下给苏州士族下达的什么旨意?”
“若朱家有失,苏州士族以后皆不得科举,有功名者褫夺功名,有官职的即刻革职!永不叙用!”
梁永福回道。
“好个釜底抽薪之计!”
啪!
汪俊把桌子一拍,站起身来。
“科举是真让陛下驾驭得出神入化!”
接著。
汪俊就切齿说了这么一句。
“本来这是用来笼络天下士人的,他倒好,拿来操纵士人!”
“我们这位陛下啊,是真的深谙大一统王朝的统治之术啊!”
“任谁也想不到他一个藩王出身的帝王,会精明到如此地步!”
汪俊在这么说后,梁永福不禁有些胆寒:“你这样一说,我都有些怕了,陛下不会杀了我吧?”
“如果要杀,会怎么杀?”
“公好歹是勋贵,又没有像应城伯、襄城伯一样明著对抗王法,而可把一切都推给了家奴。”
“即便是太祖,对勋贵也是要一忍再忍,且在迫不得已时才大开杀戒的。”
“何况,陛下非开国之君,还是小宗继统之主!”
“所以,无论如何,他都不会再明著下旨枉杀公这样的勋贵,要杀也只能名正言顺的杀,讲究个证据确凿,不能严刑逼供,令天下勋贵不服!”
汪俊替梁永福剖析起来。
梁永福听后心里好受了些,道:“你说的没错,只要不严刑逼供,我就死咬著不承认,说不知道那些事,都推给家奴!”
汪俊此时则思绪转移到了朝政上,而说道:
“只是,我们似乎真的要坐视改制成功了!”
“唉!”
梁永福则郁闷地把大腿一拍,就道:“咱家是真心疼那些江南士子啊!他们就要大量死于君父与匹夫的夹击之下了。”
“心疼有什么用。”
“还是迎接真正的中兴之世吧。”
“不管怎样,新天子的锐意图治之心和革新除弊的手腕,也著实令人敬佩啊!”
汪俊苦笑说后,就也一脸感慨地说了起来,然后就起身背著手,看著北方:“长远来看,也是好事,至少可因新朝新政延续国祚不少年。”
“也不一定,这次选妃,几乎全是绝色,而且各地已经在准备祥瑞,或许他也振作不了多少年。”
梁永福笑道。
汪俊听后依旧只是苦笑。
他这次是笑他自己,笑他自己一介清流,居然会有一天,迫切希望皇帝成为沉湎声色、迷信祥瑞的昏君与自大之主。
且说。
汪俊在与梁永福见面后不久,锦衣卫就带人到了他府上,说:“东南总督朱部堂弹劾为反贼奸商向他传话,欲向他行巨贿,更有前南京守备太监廖堂供出你诽谤朝政,与他还有勋贵保定侯梁永福暗结朋党,故将你革职下狱,公跟我们走一趟吧!”
“我冤枉!”
汪俊当场大喊一声。
“我是堂堂南京礼部尚书,我会与一阉竖与一武臣来往?”
“他怎么能如此污蔑我一清流之臣!”
“朝廷怎么能因为一阉竖的一面之词就拿我,有什么证据?!”
汪俊接著还诘问起锦衣卫来。
锦衣卫自然不管那么多,而只把汪俊强行带出了南京礼部衙门。
朱厚的确在腊月底的时候,收到了朱希周弹劾汪俊的奏疏,以及廖堂的供状,并因此下旨革职逮拿汪俊,且把廖堂也解送京师。
廖堂在被解送京师后,朱厚因想到他到底是正德朝的内宦,与现在内廷中不少正德朝所留内宦关系不错,而他的人还没完全替代宫中的正德朝旧人,如果冒然处置,难免会造成内廷人心不稳,也就把谷大用、秦文等同样是正德朝内廷旧人的大太监叫了来。
“廖堂是家奴,他犯的事,自然也属于家事。”
“你们也是朕的家奴,还是替朕管著他们的家奴,你们且说说,这廖堂该如何处置啊?”
朱厚因此问起了这些人。
谷大用和秦文等也就认真思索了起来。
“回皇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