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靖承明 第221节

  桂萼这时咬紧腮帮先重重拱手道:“臣自敢以死报国!”

  舒晟瞅了桂萼一眼,随后也重重拱手:“臣也一样。”

  朱厚因而颔首。

  嘉靖二年六月底。

  而两人风尘仆仆地到了湖广境内,舒晟就以巡抚之名义立即行票,要知县以上官限期到抚院听训。

  明显二人都是雷厉风行之人。

  不过,待限期之日到时,竟有分守道孟经和三个知县没有奉命来抚院听训。

  “这是对我二人不满,还是对朝廷不满?”

  舒晟不由得问起桂萼来。

  “管他们对谁不满,严打期间,既不奉命,便直接下令逮拿来问为妥!”

  桂萼沉声说道。

第207章 严打之下,行非常之刑!

  舒晟知道自己虽然是巡抚,但更应该以大局为重。

  毕竟整个湖广就自己和桂萼两个是从京里外调的官员,还带著陛下在湖广推行新政的希望。

  所以,他在知道桂萼的秉性是敢忤上官后,便干脆主动顺从桂萼这个下级,同意了他的提议,而下令逮拿这几个官员。

  湖广其他地方官员自然因此大骇。

  有暗自庆幸自己及时来了的,也有暗中因此愤懑不平,决定向都察院状告二人跋扈严酷的。

  孟经等限期内没有来抚院衙门的官员倒是也很意外。

  但他们并没有多么惧怕。

  一来他们在地方已久,对皇权敬畏度不大;

  二来他们还不知道皇帝已下旨严打的谕旨。

  所以,孟经等在被押来后,依然挺著胸抬头,也没有要对舒晟下跪行礼的意思。

  按理。

  在这个时代,下级官员已经开始对上级官员行跪礼。

  要不然,海瑞也不会得一个海笔架的称号。

  不过,严格来说,下级官员是没有跪拜上级官员的道理的,所以,海瑞不跪也就不算什么错,只能说他不愿意遵守官场潜守则,不奴颜媚骨以待上官而已。

  孟经等也没有打算奴颜媚骨以待巡抚舒晟,他甚至还对巡抚舒晟露出一脸鄙夷的神色,打心眼里瞧不起舒晟。

  因为舒晟是靠惩治北宗孔氏受到重用的官员。

  在孟经看来,舒晟自然不配他这样的道德君子瞧得起。

  舒晟也没有因为孟经等不跪而生气,只问著孟经等:“你等为何不奉命来抚院听训议事?”

  “老夫尚耻与你等奸党共事湖广,又怎会愿来见你等奸党?来后,只会忍不住怒斥尔等奸党!”

  孟经回答了自己的理由,声音洪亮,似乎有意让在场的官员们都听见。

  “我们也一样!”

  另外三个知县也跟著气昂昂地回道。

  啪!

  桂萼这时怒目圆睁,且拍案而起,向舒晟拱手道:

  “中丞,既然陛下已下严打之旨,这几个官员先忤上官,又质疑宸段大礼,不如直接按非常之旨,行以非常之刑!”

  “有理!”

  舒晟颔首,然后起身道:“请圣旨,诸臣听旨!”

  不多时。

  巡抚标营将领就将圣旨递了来。

  舒晟接过后就念起了要在湖广严打的圣旨:

  “湖广,朕潜邸所在之地,然却盗贼猖獗至抚臣被肢解,此可谓大坏纲纪之事也,不严不足以纠正……”

  舒晟念时,所有官员都跪了下来,连孟经等都跪了下来。

  但他们没想到的是,天子的圣旨是要在湖广严打,要求湖广抚按在湖广对犯事之人能重惩就重惩。

  “按旨意,将孟经等忤逆上官、污蔑上官、质疑大礼的逆臣,拖出去,斩立决!”

  舒晟这时也亲自起草了行王命旗牌杀孟经等官的严令。

  “是!”

  抚院标营的官兵便立即将孟经等拖了下去。

  孟经也没想到会是这样,而在听到此圣旨后,也是陡然变色。

  “中丞!”

  “杀不得!”

  而他和那三个知县在被军士押下去后,巡按御史柴文突然大喊了一声。

  桂萼这时起身走过来,抢拔出一军士的刀来,直接一刀劈在了孟经的头颅上。

  军籍出身的桂萼,从小也有练武,手腕力道颇足,势大力沉之下,孟经的人头也就当场落在了地上,血溅当场。

  柴文当场惊呆在原地,说不出下文来。

  “有何杀不得?”

  “抚院宪令已下,便是王命,谁抗王命,本兵宪第一个不答应!”

  桂萼冷淡淡地说了起来,虽声调不重,却如炸雷一般,响在大堂内,让湖广众官员为之心颤。

  另外三个知县中的一叫郑应凯的知县,本是福建政和人,出自福建仕宦士族之家,只是科甲成绩不好,只中了同进士,被放到了湖广任知县,但他并不因为自己只是个知县就畏惧上官,见此情景,更是直接大骂道:

  “你们这些酷吏奸臣,残杀君子,必遭天谴!”

  咔嚓!

  桂萼顺手又是一刀,也让郑应凯人头落地,而一张血脸上,带起一丝讥笑来:

  “王命即天命,抗王命者才是奸臣,守王命者才是君子!天谴只会应在尔等身上,今日之刀便是对尔等之天谴!”

  桂萼的酷烈,让在场的湖广官员尽皆胆寒!

  即便是巡按御史柴文也开始手臂哆嗦地扶著额头,而怕桂萼也把他当奸臣同党严打了。

  甚至,舒晟都为之惊诧不已,他自问自己算是严酷的了,但自己与桂萼相比,还是要差许多。

  “公何必亲自动手。”

  事后。

  在只有舒晟和桂萼两个人时,舒晟还是对桂萼说起了桂萼亲自动手的事。

  桂萼直截了当地回答道:“因为怕中丞因巡按的话而收回宪命!”

  “我怎么会。”

  舒晟笑道。

  “不会的话,难道真要再杀一巡按?”

  桂萼问了一句。

  舒晟沉默了。

  “你是上官,却愿纳我言,那我为下吏,自当为你解局!”

  舒晟听了桂萼这话,不禁颇受触动。

  桂萼主动说后又道:“何况,我从和张秉用他们在京为天子议大礼时,就跟这些护礼派不死不休了!没有掉头的余地,只能让他们怕,怕到将来都不敢报复!”

  “说起当时议大礼,公当时身为给谏,敢在张秉用质疑后第一个站出来,倒是令人敬佩且意外。”

  “那是因为我知道我这个给谏名义上是石行取上来的,实际上陛下之恩,如果不是陛下坚持让石掌吏部,我这样的人,只会在地方蹉跎更久。”

  ……

  ……

  孟经等被诛后,湖广地方官员自是更加不敢再违抗上官命令。

  无论是巡抚衙门查地方各库存钱粮,还是查各处兵丁实数,皆没人敢违拗。

  且说。

  在舒晟和桂萼离京时,被派去湖广任巡检官的军勇也已先出发几日,而这些军勇们在出发来湖广时,高僧觉安则正沉著脸离开石首,因为他亲眼看见了袁宗皋在乡里申明亭,摆宴款待乡民,同时宣讲朝廷的低息惠民政策。

  而也因此,觉安在回到江陵后,就见了妙善,对妙善说:“袁宗皋的确没有被除掉,我得回京一趟,找京中贵人们问问,看看能不能问到什么答案,顺便打听一下朝廷会有什么新政策!袁宗皋没有被除掉,定然是有人走漏了消息,如此一来,朝廷不可能没有应对。”

  妙善道:“那我呢?”

  “你留在这里!继续策动本地僧侣与信徒们闹事,还是要争取毁了天子父坟,让减息的政策进行不下去!”

  觉安回道。

  妙善有些犹疑地问道:“我们真的能成吗?”

  “事在人为,你只管去做,只要声势够大,必会有宗室士绅跟著响应,乃至官府恐也会态度转变!”

  “无论如何,天子这样做,虽然直接动的是我们僧道的利,但根本上是在动所有权贵豪族的利!”

  觉安说到这里就嗤笑了一声:“给庶民低息之钱,亏他想的出来!他以为他不学王安石,让官府直接推行青苗贷,而改用亲信放低息贷且只让官府监督,就能成功?到底是长于妇人之手的书生皇帝,没有看透王安石失败的本质!”

  妙善知道觉安一向博学,儒释道皆通,也对他一向崇拜有加,自然对他的话深信不疑。

  故而,妙善也就在接下来觉安离开后,真的按照他的意思广聚僧侣,借著谈佛论禅的机会,宣扬大乱将至的妖言。

  而她所谓的大乱将至,就是袁家假传圣旨,以低息欺愚民,而欲断诸佛诸神活路,而将使天下将大灾,唯有抄没袁家,打杀袁家蛊惑的愚民才能避免此灾。

  虽然,妙善的话术有很多漏洞,但架不住她用乌香等药以行医治病之名骗取僧侣和百姓信任,也就使得很多人相信,尤其是被低息贷影响了利益的僧尼道侣更是主动愿意相信。

  再加上,妙善本就是跟觉安一样在天下僧尼中颇有声望的僧尼。

  所以,这也就让她更加容易地蛊惑大众。

  这一天,受妙善影响的妖僧净通就在荆州府的华严寺聚集了数百信徒。

  这些信徒大都是听闻净通要在这里布施圣水慕名而来的。

  “净通大师,给些圣水吧!”

  “净通大师说的是真的,真的大乱将至?”

  ……

  净通的圣水不过是妙善给他的罂粟之类制的水,所谓效果奇好,其实是让人染上毒瘾乃至彻底失去理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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