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辞官!”
余才更是在这时气急败坏地说了一声,而说著就把头上乌纱帽取了下来,愤然投掷于地。
“自当辞官!大明朝完了!”
许成名也咬紧牙,取下了乌纱帽,然后跪在了冬雨中,哭了起来。
“完了呀!”
……
……
“大明朝没有完,新的辉煌盛世才刚刚开始!”
翌日。
紫禁城,午门之上。
正立于此,观看朝阳的朱厚,在从东厂处听闻到有大臣因昨日之事暗叹大明朝完了的话后,就在心里如此腹诽著。
第221章 朕不怕你们辞官,嘉靖朝满是希望!
朱厚之所以这么认为,是因为他收到了来自林俊的密奏。
这让朱厚更加笃定地意识到,士大夫的确原则性没那么强,也很好收买。
所以,他大可不必担心,士大夫这个群体会对自己打造更加强盛的大明这一目标,造成多大的阻碍。
尽管具体到一个士大夫个体,会存在有不畏君权的情况,但真正能对他皇权地位形成威胁的,的确不是士大夫。
所以,对于余才、许成名等朝臣的辞官,朱厚没有在乎。
哪怕是紧跟著有越来越多的朝臣因为卢琼和舒芬的死而辞官,他也没有在乎。
即便是内阁大学士石也上疏引疾乞休,朝臣们以为朱厚会挽留,朱厚也没有挽留,而是准予乞休,照例赐恩。
这让许多朝臣感到惊讶!
他们对皇帝的决绝感到惊讶,乃至因此滋生出更大的愤怒。
话说。
大明朝的士大夫自永乐后,就有一群士大夫在被娇惯后,开始存在著一种类似后世某一群体的幼稚巨婴心态。
这种心态就是,我认为“我死给你看”,就会威胁到皇帝你,就能让皇帝你妥协让步,乃至也像小朋友一样,用类似于我不跟你玩了的辞官之事来威胁皇帝,觉得这样就也会让皇帝让步。
这种心态甚至一直持续到清朝时期。
清朝皇帝自然没有明朝皇帝那么客气,而通过各种严酷手段才让士大夫开始学乖。
现在朱厚没有挽留,连大学士石辞官也没有挽留,就让许多朝臣这种巨婴心态进一步膨胀。
于是,更多的朝臣上疏离开。
朱厚依旧予以准予。
绝不挽留。
朱厚只让吏部即缺即补,且表示如果进士不够升补,就补举人监生。
反正大明朝不缺做官的人。
而且按照大明国制,哪怕是监生也能官居高位,因为监生举人做高官在朱元璋时期的确很常见。
只不过是朱元璋之后,因为进士越来越多才让监生只能充为小官而已。
很快,许多巨婴心态的朝臣们发现拿辞官威胁不了皇帝,就只得放弃,美其名曰,不能让朝中的位置尽为奸臣小人所占。
但这些巨婴心态的朝臣们因为没有从皇帝身上索取到被安慰的情绪价值,内心依旧是愤懑的,而且愈演愈烈,甚至是越发意识到自己好像对于皇帝不那么重要就越是心里承受不了这种失落感,也就越是想继续闹下去。
于是,这些有巨婴心态的朝臣便干脆故意躺平摆烂,不到所属衙门点卯,不准时参加朝会,政务上也故意拖延。
朱厚也不客气,该革职的革职,该罚俸的罚俸,该扣奖掖金的扣奖掖金。
这些朝臣因而更加崩溃,一时朝堂上哀鸿遍野。
而在哭了和闹了后,还真的有受不了的朝臣选择上吊自杀,把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戏全部演完。
朱厚对此只是按例该赐祭的赐祭,该追谥的追谥,反正主打一个你作你的,我做我的。
朱厚虽然前世没当过执政级的大领导,但对付爱作的巨婴还是有经验的。
不但皇帝对此淡然处之,很多心智成熟的大臣也对此淡然处之。
吏部尚书王阳明在为卢琼和舒芬求了一次情后,就没再理会那些扬言要辞官要摆烂的同僚。
因为自被贬龙门后,他也算是大彻大悟,成熟了不少,知道不能再苛求天子成圣人,觉得这样就能靠天子完成自己心中的道。
他现在已经明白,凡事应该靠自己为善去恶,才能让这个世界更加光明,亦让天子更加光明。
而他为卢琼和舒芬求情,也只是做个样子给天下士人看而已。
让天下士人知道他作为吏部尚书也还是为君臣和美出了力的,也就应该配合他这个吏部尚书的工作,愿意相信他这个吏部尚书还在为天下士大夫,努力规劝天子做一个合乎士人意志的圣君仁主。
但王阳明不得不承认的是,天子励精图治的决心也的确远超他想像,乃至比他们这些士大夫还不顾一切,因而居然说出如果他们真觉得他这个皇帝失德可以起兵讨之这样的话。
这让王阳明对天子的坚毅果敢更加折服。
他不由得庆幸自己能遇到这么一位坚毅果敢的天子。
他也开始确信,正是因为大明朝如今有了这么一位坚毅果敢的天子,他这个不被杨廷和一党护礼派所喜的所谓士大夫异端才能成为九卿之一,乃至如今成为大冢宰。
王阳明为此很感念天子的知遇之恩,也相信自己真的会在这么一位天子的统治下实现革新天下的抱负!
王阳明知道天子想开辟更大的疆土,所以才会说皇明的国家体制是天子与军户共天下,想培植军籍之人为自己的基本盘,实现对士权的对抗,实现对外扩张。
王阳明对此不反对,倒也不是因为他被抬为了军籍,而是因为他自龙门悟道后,就不再认为天子必须无私无欲,而认为天子想开疆辟土、成就非凡伟业,乃无善无恶的本心之欲,跟他当年想做圣人、想立言立功立德一样!
所以……
在王阳明看来,只要天子的本心之欲不妨碍天下的长治久安那就不算是恶,如果还有益于天下的长治久安,那甚至还算是善!
“既然陛下要与军籍之人共天下,那陛下只要真的做到能依靠军籍子弟让天下长治久安乃至更为昌盛,就值得支持。”
“而如今,我也明白,为君一朝想来也和为官一方一样,要明德亲民,就需要一个基本盘,为官一方需要如此,天子自然也需要!”
王阳明为此对自己的学生们说著自己心里的想法。
而现在,既然这么多人辞官,他又是吏部尚书,还支持天子培植基本盘,所以,王阳明也就打算趁著自己任吏部尚书,配合天子,主动优先重用军籍士子。
为此。
王阳明主动约见了张璁。
他很清楚,真正能为陛下打开一代中兴之世的良相,只能是自己这个同乡。
毕竟自己这个同乡自始至终都表现得特别有胆魄,敢为天子承受来自肉食者的压力,同时又非过于激进的人物,且也没有去故意去迎合天子。
张璁在得知王阳明下帖约见自己后,喜不自胜。
他自然知道王阳明是要帮他创建政治势力,让他将来可以辅佐陛下开始更大的改制。
他也就答应了王阳明的约见。
当晚。
张璁坐著马车出了门。
朱厚在火耗归公后,推行了给百官增俸的吏治改革,像张璁这种九卿之一的大臣,俸银收入已比之前高了不少,不但有基本俸禄和奖掖金。
还有一定额度的公使银和养廉银。
所谓公使银原是学自两宋,让官员们可以在办公务时不用让地方官府报销出公差时的花费,以达到减少地方官府开支和杜绝官员们尤其是京官们办公差时借让地方报销公务费用而勒索敲诈。
因为一般而言,很多官员会在出公差时,尤其是钦差或者都御史、御史这样的官,会让地方官提供蔬菜烛炭银、笔墨纸张银、办案家伙银、伞扇茶水银、住宿银等等,使得地方财政开支加剧,进而造成地方官府亏空,而不能及时赈灾,而且往往地方亏空的主要根源就是上司吃拿卡要,毕竟集权社会的弊端就是官大一级压死人,没几个地方官员敢像海瑞一样为了自己地方官衙开支合理而拒绝上级的盘剥,甚至巴不得打著上司的名义加倍盘剥百姓。
朱厚设公使钱和推行火耗归公一样,倒也不是真的指望能因此管住上级对下级敲诈勒索的手,但这样做至少可以让他将来能名正言顺地整顿勒索下级的大员。
对于养廉银,则额度不多,只是能够满足愿意做清官的官员能够让家人过上舒适的生活而已。
所以……
张璁即便是著便装去见私人,也穿得的很华贵,身边也会跟著二三十个蓄养的家丁护卫,坐的马车也是上等马车,雕花掐金。
路人看到他的马车都不由得纷纷避让,知道车里坐著的人非富即贵,但在避让的同时,也不由得纷纷侧目而看,露出艳羡的目光,一些少年更是幻想著自己也有这么一天。
的确是艳羡和怀有希望的幻想,而不是仇恨与鄙夷。
毕竟,眼下的大明寻常百姓的生活也是在蒸蒸日上,充满希望,阶级矛盾大为缓解。
首先体现在财富在迅速增长上面,再有就是居住环境和生活环境都在改善,饮食也更加丰足而富有营养,然后便是阶级地位提升的很快。
刚从大明实政学堂毕业的举子贾士元就没有想到他会在这么快的时间内,成为户部的观政进士,而更让他没想到的是,他才观政两个月,就被铨叙为户部云南清吏司主事,这让他做梦都不敢相信自己会这么快就成为六品京官。
当然。
贾士元这种大明实政学堂毕业的专业型官僚能这么快成为京官,主要是与眼下大量朝官辞职,让官场换血很快有关。
话说回来,朱厚正是因为提前设了大明实政学堂,从监生和乡试副榜解额中选了不少军籍子弟进大明实政学堂予以培养,才让他有底气不怕短时间内大量官员辞职。
甚至!
他巴不得旧官僚走的越多越好,好给他培养的新官僚腾位置。
此时的贾士元,也因为自己官升得太快,而充满希望地看著街上达官显贵们所乘坐的华贵马车,且相信自己有一天也会过上这样优渥的生活。
在自家阁楼上读书的韦长贵也怀著同样的希望。
已晋升为总旗的他,也学著张斌,在京师外城广渠门一带,新开发的西城区按揭了一套由大内监造的带楼商铺。
但他没有选择自己经营商铺,而是把商铺租给了别人。
因他是天子亲军可以申请很低利息的借贷,再加上京师商业越来越发达,所以他的租金收益一直抵消得了他的每月还款成本,这让他能够安心地与自己妹妹秀莲住在砖瓦楼房内,而军饷收入还能全部用来请文人教他读书,以备将来武举考试。
韦长贵已经知道,武举中试的军校可以升得更快,而武举要考文化内容,所以,他要想尽快成为更大的官,就需要在自己身上加大投资。
张璁在马车里也看了一会儿书,但待看得眼酸时,他就掀开车帘,看了一眼窗外。
而一看见窗外之景,他就由衷地感到满足,不禁笑颜满面。
因为,他看到了他在嘉靖朝披肝沥胆以解君忧国弊的最好回馈!
第222章 嘉靖朝盛景,太监的觉悟!
这个回馈就是大明百姓的日子的确在一天天变好。
张璁就看见,入目处的京师街道,依旧整洁干净,蓊蓊郁郁。
昔日荒凉的京师内城西郊,如今在建看外城,遍是青砖黛瓦,还添了许多牌坊高楼。
行人也更为稠密,乞丐几乎绝迹。
朗朗读书声随处可闻,悠扬琴声和唱戏做打声与吆喝声不绝于耳。
肉香味伴著酒香味,更是不时地就嗅到。
这让张璁很难想像,两年前还只有臭水沟和灰尘黄土的城西皇家荒地,如今却在外城建好且天子准予大内与京畿道合作开发这皇家荒地后,迅速成为繁华之地,且还吸纳了不少富户在这里贷款购置房产。
连他自己都在这里购置了一所被宣传得非常雅致精巧且专为达官贵人建造的华贵院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