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严嵩在文章里都快把他们这些所谓的天下贤辅,给骂得一文不值,乃至快要骂成是包藏祸心之辈。
但《文报》本就是以批评朝政为主,是朱厚故意让杨廷仪等以批评朝政的方式来为新政做宣传,如此既表现天子不是不容忍尖锐的批评,也让朱厚的改革更有理由,再又就是让真正关心国运民情的人明白真相,不要被精致利己的一些权贵豪绅代言人给忽悠得真以为礼制的维护才是国强民富的关键。
再则,有文化的人素来傲慢,更喜欢看从批评朝廷和他人的角度出发的文章,对于从赞扬朝廷和他人角度的文章会主动排斥。
所以,《文报》就故意以批评的角度来引导改革。
这也让文人士大夫们更喜欢看《文报》。
何况,《文报》也迎合文人士大夫的需求,讲究行文。
但就是,《文报》会让很多文人士大夫越看越气。
谢迁就是这样。
而就在谢迁越看越生气时,就因见谢丕回来了,便放下报纸,问道:“陛下妥协了?”
谢丕摇头。谢迁这才注意到谢丕脸色有愤色,便问道:
“那到底是怎么回事?”
“昭圣太后降懿旨,问我们谢家是不是要跟著上疏藩王们一起乱两代先帝的社稷江山。”
“儿子因而就不得不回来了。”
谢丕回道。
谢迁听后,当场呆立在原地。
接著,他就嘴唇抽动了几下。
然后,谢迁就双手哆嗦如痛风一般,将手中的(老花眼镜),从鼻梁上取了下来。
取下的谢迁,看了一眼也朝自己这里走来的长子谢正,就沉静地吩咐道:“除了你以外,让院里所有的人都出去,把门关上,老大守在门外!”
谢丕和谢正称是。
然后,除谢丕外,所有人都退了出去。
谢正亲自关上了门,站在了门外。
当屋内突然一暗。
啪!
谢迁就将手中的奋力往地上一摔。
“这个愚蠢的老货,要不是她只知道在乎她那两个同样愚蠢的弟弟,议大礼也不至于是现在这个结局!”
“对不起先帝的不是我们,是她!是她这个老妇!”
“是她一直在无视大礼!”
“是她一直在无视大礼如何定对主宗的重要性!”
“是她在背叛先帝!”
“这个老货,我们清流就应该学完颜亮,让她先去见先帝孝庙!”
“气死我呢!”
谢迁在幽暗静谧的书房里狂吼不已,乃至双手挥舞,两眼喷火一般看著谢丕,毫无昔日那种气定神闲的元老之态。
谢丕只垂首不语,一脸沮丧。
谢迁直到坐在椅子上,弯腰低头地侧对著谢丕时,才没有再宣泄心中的怒火,只平静地对谢丕说:
“告诉那些藩王,让他们不要反,谁若反,天下缙绅和我谢家必与之为敌!”
“张氏明旨说我们谢家是不是乱祖宗社稷江山,他们再反,就会真的坐实张氏这老货对我们谢家在是不是要乱先帝所留社稷的诘问!”
“当今天子是真厉害,他这是阳谋啊!让张氏这个在礼法上最有地位的蠢妇提前把我们要威胁的事揭穿,提前先准备叩我们一个乱祖宗社稷的帽子,如果真有宗藩造反,我们就等于自己把这个帽子戴上了!”
谢丕默认了谢迁的话,且在这时开口道:“还有一事,儿子出宫时得知的,天子已降谕旨,让费宏兼管吏部,王琼兼管兵部!”
谢迁听后神色更加绝望。
“好!”
“好!”
“好个英明圣主!”
“果然开始做两手准备。”
“他一个外藩藩王,怎么就这么有大智慧?”
谢迁问最后一句的时候看向了谢丕。
谢丕没答,只在这时跪了下来,哭问道:“父亲,这是不是说,儿子们这次是必死无疑了?”
谢迁没有回答。
但这时,外面的谢正也啜泣起来,满眼绝望地看了看阴沉沉的天。
谢迁这里则起身拍了拍谢丕的肩膀:“谢家没有别的路可走了,除了让为父大义灭亲一次,主动上疏请罪,让你俩去正王法,不然的话,就只能等著天子来抄我们的家,知道我们通倭的事,那就不是走私那么简单了,而是会直接灭我们的族!”
“儿啊,为了谢氏不断香火,舍身成仁一次吧!”
“现在他们能从李家抄到的罪证,只能是你和你兄长签押的货单,所以只要你们担下此罪,然后我以献出海贸之利为条件再求陛下开恩,才有让我谢家不至灭族啊!”
谢迁落泪安慰起谢丕来。
谢丕颔首:“儿子明白!”
“谢正!”
谢迁朝门外喊了一声。
门外的谢正答道:“儿子也明白!”
于是,谢迁不等锦衣卫来,就换上了昔日御赐蟒袍,头戴一品梁冠,且先带著谢正和谢丕两子来了左顺门,而举本奏道:
“老臣谢迁带两不忠不孝之逆子来向陛下请罪!”
朱厚这时刚知道有谢家勾结李贤之后走私的罪证,还没来得及下旨处置,就从秦文这里得知了此事。
“请罪?”
第280章 太后怒清流,当诛就诛!
“是请罪!”
“没人想到,他谢迁突然就出现在京师了,而一出现就绑著两儿子来了左顺门。”
“好些来递本的朝臣看见后都愕然不已。”
秦文回道。
朱厚听后微微一笑:“这样也好!”
接著。
朱厚就吩咐道:“让他们多跪一会儿,让更多的朝臣都知道这事!”
“难得有清流领袖、两朝元老主动绑子来向朕请罪!”
“这注定是要载入史册的一段佳话!自然是要多停留一会儿比较好。”
“传谕给翰林院,让他们派个擅长绘画的人来,画下这一幕,事后,朕必有重赏!”
朱厚说后就起身离开了乾清宫。
今日是姚皇后的生辰。
后宫诸贵人皆要齐聚坤宁宫参加宴会,外朝勋戚与诸诰命也入了宫,向皇后道贺。
朱厚自然也要来看一看。
在朱厚来时,就见永淳公主先朝她跑了来,满脸笑靥:“皇兄!”
“又去哪儿疯玩了?”
朱厚笑著问了一句。
永淳公主甩手道:“才没去哪儿呢,这不姐姐进宫了,陪她转了转。”
彼时。
永福公主和驸马沈学礼也朝朱厚走了来。
眼下,永福公主也怀了身孕,脸盘与腰身皆富态了不少,但是倒也多添了些雍容华贵的气度,见到朱厚后也比之前要放开了些,笑著喊了一声“陛下”,然后就要与驸马沈学礼一同行礼。
朱厚自然免了她和驸马的礼,然后问著永福公主:“姐姐可用上甘州进的红蓝花了?”
永福公主笑著答道:“已经用上了,伴入蔬食,颇为有味。”
“若不够可遣人来宫中要,甘州巡抚陈九畴他们组织人在甘州城外种植了不少红蓝花,如今供应宫里已不成问题。”
朱厚有的没的说著,就看向了沈学礼,问道:“驸马回京后在做些什么?”
“回陛下,也就陪公主看看戏、下下棋,也编写些戏剧。”
沈学礼回道。
朱厚颔首,笑问道:“驸马和姐姐一般看什么戏?”
时下,大明宫中主要是看杂剧,用的是北调,但也开始流行起一些由南戏发展起来的传奇戏,而传奇戏自然也就用的是南调。
“《琵琶记》、《荆钗记》、《拜月记》。”
永福公主回道。
朱厚听后微微点头。
他对戏剧倒是不著迷,毕竟他来自后世,接触过更逼真的影视剧,但这个时代的人还是普遍对此很著迷的。
朱厚也听得出来,永福公主明显很喜欢看戏剧,所以也能说出好几个戏名来。
而永福公主从小在南方长大,自然更喜看传奇戏,所以也就代的沈学礼回答起来。
朱厚这里则对沈学礼说:“眼下已经加征钞关税,会增加一些收入,朕到时候设个宗学,专门教授宗室王亲,戏剧、算筹这些都可以教,为将来又要清丈的时候做准备,戏剧可以引导百姓明白朝廷为何要清丈,而算筹则是教一些仪宾学会覆核田地清丈结果,到时候就由你负责这事。”
沈学礼听后大喜,忙拱手称是。
因为去东南覆核清丈田地有功,所以,沈学礼回京后也就被加封为太保。
但沈学礼下次加封,就只能等到下次清丈的时候。
按朱元璋定的十年清丈一次的祖制,那沈学礼要想再次加封就得再等十年。
不过,往往后世帝王都不会遵守这个祖制,甚至一次都不会有。
但现在,朱厚让他将来培养宗室王亲,自然是在暗示将来还会继续清丈,而他也就会有再次被加封的机会,所以他自然高兴。
朱厚在与永福公主和驸马沈学礼说了一会儿话后,就来到了两宫太后这里,向两宫太后行了一礼。
然后,朱厚就抱了抱皇子皇女。
这时,蒋太后则突然开口问朱厚:“外朝那些清流们还在闹吗?”
“没有了,皇伯母的一道懿旨就让他们怕了,各个都灰溜溜地就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