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他们李氏王国如今国力早不如之前,文恬武嬉严重的很,所以,北边一直饱受女真人侵扰。
且说,郑允谦到达京师后,朱厚就召见了他。
而郑允谦也的确主动向朱厚上了本,请求皇帝下旨在朝鲜北境开矿,以实两国边镇。朱厚拿到此本后,自是龙颜大悦。
他对朝鲜使臣提前猜到自己的意图,不感到稀奇,毕竟从自己继位以后,就频繁派人去朝鲜北境勘探矿产。
但他没想到的是,这朝鲜使臣主动请求自己派人去开矿,而不是提出严正反对,或者请求自己把锦衣卫撤回。
这让朱厚不得不承认,这李氏王国到底是受儒家理学影响很深的藩国,使得这朝鲜使臣知道主动迎合自己这位上国皇帝陛下的圣意,让自己将来指示镇远侯顾仕隆派人去朝鲜开铁矿,更加师出有名。
“朕一向很在乎你们,在乎你们的国民是不是足够安宁,社稷是不是足够稳固,朝中是不是小人当道。”
“如今看来,你们的大王还是有识人之明的,算得上是贤君,要不然所派的使臣,也不会如此明达聪哲。”
“但是,朕听说,你们的大王如今已经不让人在经筵时进讲理学名作《近思录》了!”
朱厚说著就问向了郑允谦:“这是怎么一回事?”
郑允谦听后顿时汗毛直立。
且说。
朝鲜在六年前,因为一批以赵光祖为代表的士大夫,改革朝政过于激进,而激怒了朝鲜以沈贞为首的勋旧派。
而当时的朝鲜大王中宗,为求自保就抛弃了赵光祖,发动了朝鲜史上的“己卯士祸”。
在勋旧派的推动下,中宗也就被迫把赵光祖赐死,并把理学名作《近思录》列为禁书,且予以大量毁坏,让儒学在朝鲜的发扬与传播进入了停滞期。
朱厚现在问起这个,自然是表示不满。
他不希望理学在朝鲜的传播停滞乃至退步。
毕竟眼下朝鲜使臣这么配合,也不能不说没有理学的功劳。
所以,朱厚是希望朝鲜能继续发扬理学的。
郑允谦这时也就忙解释说:“启禀陛下,这都是个别糊涂之辈所进的糊涂之言,我们大王也是迫于无奈,才不得不采纳此糊涂之言,如今正要请谕旨,申明何为圣人之学,而接触误解。”
“那朕就下一道令你们大王宣讲《近思录》的谕旨。”
“同时,你这次既然代表你们大王来觐见,又主动亲好于上国,朕也赐你们大王一套大儒叶采的《近思录集解》与本朝大儒丘的《大学衍义补》一百六十卷。”
“你们带回去后,要好生抄录,好生习读!”
朱厚这时说了起来。
他知道朝鲜现在虽然是勋旧派掌权,但他们的大王和朝中大部分大臣,包括不少勋旧派中的武臣,都还是心向理学的。
因为他们也需要维系自己内部统治秩序的稳定,也希望通过理学解决内部的矛盾。
所以,朱厚早就准备好要给朝鲜使臣多赐些理学书籍,促使朝鲜接下来能像中宗李怿前期一样重新大力推崇理学。
而朱厚也通过派人调查知道,眼下朝鲜最推崇的理学大儒就是南宋的叶采和本朝的丘,且一直想得到叶采的《近思录集解》与丘的《大学衍义补》。
但因为这个时代的士大夫都视书如宝,只愿藏于家中,甚至有极端的藏书家,连借阅都不肯,遑论抄录。
所以,朝鲜也就一直没有得到这两套书。
但朱厚早就通过自己的渠道让人准备了这两本书的翰林台阁抄本,以作为派去朝鲜宣传理学的武器。
郑允谦听后自然神色大悦,忙大拜在地,感动地落泪说道:“藩臣谢陛下厚赏,亦必谨记陛下圣训,而告于大王知道!”
朱厚颔首微笑:“平身!”
“谢陛下!”
郑允谦不可能不高兴。
因为这虽说只是两套书,值不了多少钱,但这里面的文化价值却是难以估量的。
更重要的是,这两套书会先到他手里。
那他自然就可以先抄录下来,让将来朝鲜除了王室外,就他家可以先拥有这两套珍贵的理学典籍。
这样,他家就能在朝鲜成为最有释经权的门第。
所以,即便郑允谦在朝鲜是武臣勋旧,他也很高兴得到如此赏赐,而称其为厚赏。
他现在甚至恨不得早点结束朝见,然后回去抄录典籍。
而一旁的首辅费宏和礼部尚书吴一鹏等大臣,也倍感欣悦。
他们很愿意看见皇帝陛下赐他国使臣以理学典籍,这在他们看来,说明皇帝陛下也是重视理学的。
当然,他们还为此高兴的是,赐书比赐别的礼划算多了,可以省下不少国帑不说,还更有体面,能彰显天子对德化外藩的重视。
第290章 让你去边外,是重用你,你哭什么!
嘉靖四年六月廿三日。
这一天,京师万里无云。
啾啾蝉鸣声中。
艳阳直悬在紫禁城连绵成片的朱檐上。
干的让人烦躁。
朱厚半挽著袖子,摇著折扇,让内侍把门窗都打了开。
同时。
他自己还随意地从御案上拿起一本章奏来看了看。
不过,朱厚没怎么认真看,略微瞅几眼就丢到了一边,甚至不少章奏直接就丢到了御案下。
因为这些章奏基本上都说的是两件事。
一件是弹劾杨一清在福建贪赃枉法、诬良为盗的。
一件是谏言在朝鲜开矿不利和睦邻藩的。
这两件事,在朱厚见了朝鲜使臣后,成为不少朝臣拿来进谏的目标物。
对于,杨一清在福建贪赃枉法、诬良为盗的事。
虽然朱厚作为君主,要持正为国,要兼听人言,不能草率处置,所以会让内阁只令言者拿出证据。
但是朱厚认为,这很可能,就不是杨一清贪赃枉法、诬良为盗,而是有东南沿海不希望朝廷加强水师的势力,在给杨一清泼污水!
有意混淆视听!
好让自己这个皇帝,对杨一清产生疑忌,从而怀疑杨一清没有认真创办船政学堂,而是打著创办船政学堂的幌子在敛财肥己、中饱私囊,乃至坑害正直人士。
因为在朱厚看来,杨一清如果没有认真创办船政学堂,就不会大胆培养户,乃至和汪一起上疏请求招安海寇。
而所谓杨一清贪赃枉法,应该就是杨一清以通夷之名杀了杜庆这样的大乡宦,引起了沿海士愤。
至于诬良为盗则,或许是跟,杨一清最近又上奏说,有海寇袭击船政学堂,被官军击退的事有关。
而且!
朱厚近来也看到有章奏反对招安本国海寇,说本国海寇皆是贼心难改,招抚为官兵,将为沿海大患。
这让朱厚更加意识到,闽浙大户们是在跟杨一清等唱反调,在跟自己唱反调。
当然!
朱厚也不能说完全排除杨一清就没有私心,没有胡作非为的可能。
毕竟人性很复杂。
很多时候,知人知面不知心,谁也不知道谁绝对可靠。
他虽是皇帝,但到底也只是肉体凡胎,也不能完全信任任何一位大臣。
不过,疑人不用,用人不疑的道理,朱厚还是知道的。
再加上,他从客观上分析,也觉得杨一清应该是在认真做事。
所以,朱厚默认了内阁偏袒杨一清的处置方式,即对这些章奏全部票拟为令其提供相关佐证。
但这种处置方式,虽然显得中正和平,但也有弊端。
那就是……
如果直接负责做事的人,如果性格暴躁易激,就会因为受不了这些弹劾而要求朝廷严惩这些人,且以辞职为要挟。
如果性格软弱一些的,也会因为感到了压力而选择辞职。
历史上,天启初期,辽东经略熊廷弼就因为性格太刚,与弹劾他的言官针锋相对,而造成矛盾激化。
相反。
在万历时期,首辅申时行就因为言官弹劾太多,而受不了这份压力,选择了辞职。
这也可以说是反对派的阳谋。
他们知道自己不能直接阻止圣意,但可以给具体负责做事的人制造压力,让负责做事的人知道有多少人在反对他。
而具体负责做事的人往往还会为平息矛盾,主动为他们求情,乃至使得皇帝不得不看在具体负责做事的人的面子上,对反对者网开一面。
但朱厚相信,杨一清这种能斗倒刘瑾的大臣,应该不至于承受不了反对者的压力,也不至于因为弹劾的声音多就骄躁不安。
至于第二件事。
即不少朝臣反对在朝鲜开矿,说有坏天朝形象、不利交好邻藩的事。
朱厚对此感到很是无语。
明明朝鲜使臣自己都能接受大明朝廷去他边境开矿,还主动请旨。
反而是本国不少大臣跟个圣母似的,乃至还是怕朝鲜生怨。
但朱厚知道,他们这不是怕朝鲜生怨,是怕勋贵们靠开发外利又得了势,不过是借著怕朝鲜生怨的名义提出反对意见而已。
当然!
对于这件事的反对者,也很好处理。
毕竟朝鲜自己都不反对。
所以,内阁票拟的是正因要示恩邻藩,所以才不能拒绝所请,而对妄言者予以罚俸警告。
无论如何。
在朝鲜开矿的事的确进入了日程。
镇远侯顾仕隆,在嘉靖四年六月就提前招好了矿工,随后在收到旨意后,就去了锦衣卫预先勘探的矿脉,搭建工棚与烧石开采起来。
但在朝堂上,反开矿的声音依旧不断。
这一天。
朱厚于左顺门朝会百官时,御史王官特地站出来奏道:
“陛下,前日臣上疏言开矿会坏我天朝形象,使邻藩生怨,非因担心朝鲜君臣不满,而是担心朝鲜士民不满!”
“盖因,我朝军民一旦入其境内开矿,则难免倨傲,而扰藩国士民,乃至借开矿之名,强占其地其产业,如此,则必然引起藩民怨愤呀!”
“请陛下明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