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州这边。
在原抚宁侯朱麒、原两广总督许庭光被处斩后没几日。
户林纪就与不少主动来请招安的逃亡户进入了零丁洋。
然后。
林纪等逃亡户就在南海卫城虎头关外,向闻讯赶来虎头关的汪跪请道:“我们愿受招安,参军报国,请朝廷恩准!”
汪便让林纪先来进虎头关来见了他,且问道:“现在相信朝廷不是假意招安你们了?”
“相信了!”
“那么多大官都砍了头,我们没有理由不相信。”
“当今皇上能有这么大决心,也著实让我们没有想到。”
林纪说后就两眼发红,然后叩首求道:
“请官爷给我们这些逃亡户一个从良报国的机会!”
他们至死都是想回岸上求一份安稳,不愿漂泊异乡的。
所以,林纪等逃亡户,只要朝廷表现出了诚意,他们自会主动来受招安,乃至感恩不已。
汪这时也笑了笑道:“皇命在耳,本官岂能不准?”
“通知伙夫,杀几头猪,先请义士们吃顿好饭,然后再让各营经历来办理他们的招安事宜。”
汪看了看日头,见已到饭点,便对柯荣吩咐了这么一句。
“谢官爷!”
林纪这里更加高兴,而两眼瞬间盈满了热泪。
汪则还是用之前对叶小英说的那句话,说:“要谢就谢当今天子!是天子仁圣,将你们也一直放在心上,不然不会有你们的今天!”
“是!”
第299章 用皇商取海利,以功臣命战船!
“天子是仁圣之君。”
“要不然,也不会有这为伸黎庶之冤,不惜铁腕锄奸的霹雳手段!”
“老朽有幸,能在晚年再沐圣君仁风,见乡民归乡,将来去九泉之下见先帝,也不至于愧色难当!”
广州顺德县。
杨一清在升补两广相应官职缺额后,就来了顺德拜见了梁储。
梁储则带著杨一清,趁著天气正是晴朗时,而到了海边,观海闲谈。
彼时。
海上已有大量战船和在浅水区接受训练的水师新兵。
另外,还有大量大量从各处海岛归来的户渔船。
梁储一边看著金色阳光照耀下如火焰在燃烧的海面,听著此起彼伏的呼喊声,就一边笑著对杨一清说起了自己这段时间的心中感想。
杨一清知道被杀的这些两广官员,在这些日子给梁储带来了不少麻烦。
而这一切都是因为梁储为天子放低息贷得罪了当地官僚缙绅所致。
杨一清也就在梁储说后微微一笑后,说道:“这次也幸亏公为被冤杀百姓上密奏,才让陛下能知道其中实情,粤地士民能有公这般正直乡宦,乃粤地之幸,亦是我大明之幸!”
“老朽不过是略尽忠心而已,谈不上什么大德。”
梁储笑著说了一句,就继续看著海上战船和归人,问著杨一清:“应宁来见老朽,想来不只是陪我这个老家伙说说闲话吧?”
“自是什么都瞒不过明公。”
杨一清笑著说后,就指了一下海上如山一样高耸于波涛之上的战船,道:“公也看见了,陛下新建的水师已渐具规模,且还在迅速壮大!而这意味著,将来这万里海疆之利将会是陛下说了算,朝廷说了算!所以,公想来也应该能猜到陛下接下来要做什么。”
“而鄙人要问公的是,公为四朝元老,又是东南巨宦,对这天下是要禁海还是要开海怎么看?”
说著。
杨一清就向梁储拱手:“还请明公赐教!”
梁储微微一笑,就一边捋须一边轻轻晃动著头上的四方平顶巾,而问著杨一清:“老朽知道,陛下有富天下黎庶、辟国家疆域之大志!故陛下肯定是想开海,使沿海无地之民可依海利而活,也能增朝廷海上钞关之税。”
“可是!”
“应宁啊,你想必也知道,我东南巨族豪右,多不希望朝廷开海也!且不仅仅是东南巨族豪右不想朝廷开海,寻常耕户人家,也畏国门大开后,夷寇扰其清静。”
“所以,陛下真要开海,虽沿海无地之游民愿意,但恐不得乡愿支持。”
梁储回道。
杨一清颔首:“明公说的是。”
接著。
杨一清就又道:“不过,明公不知道的是,陛下虽欲开海,但实际上是欲先禁海,然后再开海。”
杨一清说到这里就笑著看向了梁储。
梁储怔了一会儿。
良久后。
梁储才看向海上越来越多的战船与归乡户,说道:“陛下真是睿智明君啊!”
“这无疑是上上之策!”
“以恪守祖制之名,加强海禁,严厉打击一切走私之巨族豪右,逼他们去说服乡民,说服朝中守旧大臣开海!”
“这要比朝廷强制推行开海之制要少许多麻烦。”
梁储说著就满怀期待地再次看向了海面,而拧紧目光说:“只是本乡确实有不少小民依赖为走私海商出力而活,不知陛下打算如何办?”
“这禁海真要严起来,伤的可不仅仅是巨族豪右。”
说后。
梁储看向了杨一清。
杨一清背著手,淡淡一笑:“陛下也料到了这里,所以才在我离京前,降口谕让我问问明公,贵府可欲承担起朝廷在两广的皇商之任。”
“海禁加强后,只皇商可以出海。”
“但皇商需给天家分殳(分股),且由天家控殳,还需向天家如实上报盈利情况和缴税情况,承担相应惠济社稷苍生的公共责任。”
“比如,为了避免加强海禁后,以运货为生的沿海生民衣食无著,当宁肯多花钱,也要只雇请他们,而不用倭夷昆仑奴!”
杨一清如此阐述后,梁储内心燃起了一团火。
他知道他要是答应,这对他梁家将意味著什么。
所以,梁储忙郑重地道:“既为皇商,自当有此觉悟操守!若不然,自当黜皇商之名,且治其不忠之罪!”
梁储说后就对杨一清拱手说:“请阁老转告陛下,梁氏一门为乡梓小民不因加强禁海而衣食淹蹇,宁卖田卖房也愿意请恩旨承担起疏通内外财货之任!”
“有明公这话,陛下听后自会圣心大悦。”
杨一清回了一句。
而梁储则还是愧怍而笑道:“陛下恩厚如天,老朽即便舍家为国,也难保圣恩于万一!唯有世世代代报之,护我大明江山永固,才偿还得了。”
接著。
梁储就又有些好奇地问著杨一清:“我记得应宁也是主张清平之政的,何以如今赞成陛下逐利于海上?”
“如明公所言,陛下志存高远,非寻常守成之君可比。”
“陛下在如今四海升平之世,做这些费神之事,是为汉家将来计,会只为一家宗庙之延续,故晚生不才,愿陪陛下试一试!”
杨一清笑著回答后,就凝神看向了海面上。
海上,红光漫天,直耀东方。
……
……
“好家伙,这才一年,就有这么多战船!”
“关键是,还在扩招兵卒,军户、户都被招了进去,军户入新设的靖海营,户入海备地字营。”
“我在想的是,朝廷这么大规模建水师,还不惜招安逃走为海寇的户,不会是为了开海吧?”
而在梁储送别杨一清回家后,他的姻亲原光禄寺卿陈崇就来见了他。
“明公可看见那些水师战船了?”
陈崇一来,就说起梁储关于水师的事来。
梁储颔首:“看见了。”
陈崇是专门来向梁储询问的。
毕竟,他已经知道杨一清来过梁储这里。
所以,他知道杨一清肯定会给梁储透露一些关键消息。
梁储则对自己这位亲家笑著说道:“你就放一百个心,陛下加强水师,不是为了开海,是为了禁海!”
“真的?”
“难道还是煮的?”
梁储说著就自己先笑了起来。
陈崇则跟著笑了起来:“这便好!禁海,就说明没有要继续改祖制,没有要变的意思。”
“是啊!”
梁储跟著附和了一句。
……
……
“敢问百户,上面现在让这么多人学水战之法,是要开海吗?”
新选入卢镗麾下的大鹏所总旗江昌,在领著林纪等一干新入伍的士兵,来到卢镗所在军营时,就也问了一句。
卢镗听后就问著江昌:“那你是想让上面开海还是不想让上面开海。”
“当然是不想!”
“开海就会来更多海夷,他们都不是好东西!”
“到时候,上面就会让我们交更多的屯田籽粒银,好让他们能跟海夷做更大的生意。”
江昌毫不犹豫地回道。
卢镗点了点头:“放心吧,上面不会开海的,加强水师,是为加强禁海、打击走私!”
“那就好!打击走私,还能立功发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