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豆强笑著回答后,就离开了提督衙门。
一离开提督衙门,谢豆的脸就彻底垮了下来。
而在回到自己家后,他更是把一玻璃瓶给摔在了地上,且对自己的管家谢五喝令道:
“给父亲写信,就说,这个朱纨,他娘的是真的禁海!”
“跟我们想的不一样,我们走私的一船货物还没赚钱,就全入官了,徐斌也被杀了,这个朱纨是来坏事的!”
谢五答应著就问谢豆:“出的货没赚回钱来,那进的货的钱,明年怎么付?”
“怎么付?”
谢豆反问了一句,随即呵呵一笑,就沉声道:“不付!”
谢五道:“这会不会不太好?”
谢豆道:“要怪也不能怪我谢家,要怪就怪朱纨,是他禁海没按规矩来!”
“可他们自然不敢怪官府,只怕会对我谢家不满。”
谢五说道。
谢豆拉下脸来:“不满就去告官!老子倒不相信,浙江所有官僚都他娘的跟朱纨一样!”
谢五只得称是离开。
而谢否还不知道他家历史上就是因为一直不付海盗货款被海盗灭了门。
无独有偶。
闽粤这边,已升为副都御史、巡抚广东、兼管福建海道的汪,也将柯荣、俞大猷等一干水师官将召集起来,下达了朝廷要求严加禁海的谕令。
福建走私海商林香等所领商船就也被俞大猷的战船给扣押了起来。
甚至双方还发生了炮战。
不过,林香所领商船只是普通福船,面对俞大猷驾驶的“河间王”号巨舰,实在是占不了上风,最终还是被逼俘获。
林香在被押到俞大猷面前时,还有些不理解:“我都打起莆田林氏的灯笼了,你们为何还要拦阻,禁海也不是你们这么禁的,你们不怕阁老生气吗?”
俞大猷只瞅了林香一眼,然后挥手道:“把他押下去!”
林香则朝俞大猷大声喊道:“这位将军,得罪阁老不是什么好事,何况,你还只是一个武臣!”
俞大猷没有理会。
而卢镗则在这时带著人从船舱里走了出来,对俞大猷笑著说道:“千户,我们发财了!全是上等生丝和绸缎,还有松江棉布!”
俞大猷淡淡一笑:“给中炮死了的兄弟们多分一点,从我那份里匀一半!”
卢镗忙恭敬地拱手称是。
林家很快就知道了这事,并忙让自家子弟林安将消息先送去了南京。
南京给事中林士元知道这事后,大为震惊:
“朝廷让禁海,他们怎么真禁海呀?”
林安道:“是啊,谁都想不通,那个汪和他底下的官将都不守规矩,把我们三艘五千料的大帆船都给没收了,跟我们合作的海商林香还要被凌迟,因为他炮击官军了。”
“岂有此理!”
林士元咬了咬牙,随后就往书房走去:“我这就给阁老写信,让他问问,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汪这么大胆,问题肯定出在上面!”
……
……
京师。
谢迁和林俊几乎同时收到了来自地方的信。
两人因此脸色都难看到了极致。
谢迁直接来了王鏊的御赐宅邸,向王鏊说起朱纨的事,就问道:“震泽公,这是怎么回事啊,你举荐的那个同乡,他是没有领会到朝廷的真正意图,还是擅自行事,失了分寸呀?”
王鏊这里也谢迁这么问后,就也一脸无奈地说:
“这个,老夫也没想到会是这个样子。”
“当时,只是陛下在问提督两浙、南直海防的人选让谁任合适时,我就想到他正好在广东按察使任上,又做过福建的海防副使,所以就举荐了他,可没想到他会这么做。”
“那公还是给他去封信吧。”
“他这样做是会坏大事的!”
谢迁著急地说了起来。
王鏊颔首,道:“老夫会好好训饬他的,您老放心便是!”
“这便好,这便好,也不要训饬太过,还是要让他知道,我们这些人也不是说真的因此就断了他的仕途,只是希望他要知势懂势。”
谢迁点头说道。
王鏊继续颔首:“我知道。”
谢迁随后就离开了王鏊这里。
王鏊则看著谢迁的背影,微微叹气,然后就将自己女婿徐缙叫了来,说:
“给朱纨去信,以你的名义,训饬他!但同时派个家人亲自去见他,告诉他,信上的内容不作数,他将来可以拿出来示人,而他要做的应该是时刻把社稷苍生的利益放在心上!”
徐缙拱手称是。
而林俊这里也找到了费宏说:“元辅,那个汪怎么收拾海夷无所谓,但这次禁海,他不能这么不守规矩啊?”
“他怎么不守规矩了?”
费宏问道。
林俊道:“他把良民污蔑海寇!”
费宏道:“那这事,你去给震泽公说,陛下已经有明谕,让震泽公负责禁海的事,禁海的官员升迁贬黜,皆由震泽公管!”
林俊听张大了嘴:“就因为南直捐了五百万?陛下就如此信任震泽公了?”
费宏颔首一笑。
林俊道:“其实,我们闽人也是可以表忠心,爱护天下百姓的!”
“只要禁海的事别乱来!”
第305章 夺海贸之利,朱纨强势对待沿海大户!
嘉靖五年,正月。
朱厚在闻京师又大饥后,就下旨命拨郡县仓粟及太仓钱谷赈济。
于是,户部又出钱一百万银元买粟米与石炭,以及木材建棚屋,安置饥民。
京师饥民多,还是与外地逃来流民较多有关。
朱厚知道,只要地方兼并一直未停止,那破产者来投京师的情况,就永远无法结束。
对此。
他也只能是一边赈饥,一边为想办法解决这些破产百姓的生存问题,让他们重新恢复家业。
而这,还是要著眼于目前的禁海之事。
所以,朱厚在谢迁找了王鏊、林俊找了费宏后的一天中午,就在御书房,问著这些御书房大臣:“禁海的事怎么样了?”
“回陛下,禁海已经起了效果,因为林阁老已经开始找臣抱怨,说禁海已经乱来。”
费宏回道。
朱厚听后,双手拍了一下膝盖,说道:“开始抱怨就好!”
这时。
王鏊跟著奏道:“陛下,太傅谢公也找过臣,对朱纨在两浙的禁海之举,颇为不满。”
朱厚点了点头。
“不满就好。”
“你们要继续给汪、朱纨站好台,让他们唱好这场戏,不但要让沿海那些大户不满,还要让这些沿海大户彻底的反对禁海!”
“要让他们一听到朝廷要禁海就感到头痛!”
“他们一日不害怕禁海,就说明朝廷纲纪一日未得到振作!”
“朕还是那句话,朕不是不愿意让天下人过富贵日子,但得是清清白白的富贵,靠损皇威、穷小民得来的富贵,朕是万万不允许的!”
朱厚说到这里时,王琼这时跟著附和道:
“陛下说的是,他们不为朝廷著想,那也别怪朝廷不能想著他们。”
朱厚听后点了点头:“虽说朝廷不必想著他们,但还是在乎一下那些靠著海贸而生的小民,谨防他们因为禁海被逼反,而成为真正的海寇!乃至勾结倭寇,犯海疆,屠掠沿海城镇,而东南又是朝廷财赋重地,一乱就会牵动著整个天下局势,所以,还是在禁海之余,把海贸继续做起来。”
“陛下说的是,不仅仅是东南沿海,内地许多百姓也靠务工谋生,一旦真的只堵不疏,恐真的生乱。”
费宏跟著附和起来。
王鏊也跟著道:“臣附议!”
他们俩作为南方内地工商型大地主出身的官员,其实也是不希望严格禁海的。
虽然他们不直接参与走私,但绸缎、茶叶、瓷器这些货物是由他们提供给沿海参与走私的大户,所以,真要是严格禁海,他们的货物就会滞销,就会影响底下大量商贾与工匠的生活。
总的来说。
大明现在就是一个外贸型帝国,国内普通百姓富裕程度不高,棉布、丝绸、茶叶这些大明重要工艺与工业、农业产品,只能以外销为主。
内销则只能供应京师权贵与西南土司,可这些人能消费的货物有限,还特别讲究品质。
所以,大量货物就只能外销给海外那些小国主君、小国贵族。
只是大明目前的外贸利润,没有流入到朝廷手里而已。
现在,朱厚听费宏这么说后,就点首言道:
“那就如朕之前所言,以巡访外藩外邦的名义,组建巡访团队,完成贸易。”
“让官员负责巡访他们的君主贵族与官僚,随行商队负责巡访民间,完成相应交易,出外巡访的商队代表著我天朝商贾形象,也关系着朕的形象,故需要朕直接钦定足够信任的家族组建皇商。”
“朕决定暂以余姚王氏、顺德梁氏、温州张氏,为三大皇商!让他们各自派一名子弟进京,接受冠带,到时候随锦衣卫一起出外巡访。”
费宏等拱手称是。
大明锦衣卫官历来有负责外交访问的祖宗成例。
比如宣德二年就有锦衣卫官陈友出使蒙古的例子。
所以,朱厚决定还是将来派锦衣卫代表自己与皇商一起出外贸易,既让锦衣卫可以借此增加收益,而巩固其对皇家的忠诚度,也让锦衣卫可以趁机为自己打探海外情报,安插眼线,同时也能让锦衣卫监督皇商。
而朱厚之所以选择余姚王氏、顺德梁氏、温州张氏为皇商。
那是因为朱厚已经先派人跟他们通了气。
他们既属于沿海大户,参与过走私,有自己的海贸团队,又投靠了皇帝,成为了皇帝自己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