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周尚文参见陛下!”
周尚文在见到平台上的朱厚后,就立即推金山、倒玉柱的跪了下来,叩首而拜。
同时,他也瞅见了这位让自己早已神往已久的天子。
他暗叹这位天子果然圣质茂德,端方有神,且沙场点兵多年的周尚文也看得出来,这位陛下平素明显有注意锻炼,故虽年少偏瘦,但体格健实,呼吸均匀。
这让周尚文心里更加欢喜,他相信这会是大明社稷苍生的福气。
朱厚受了他的礼,且让周尚文起身,然后问道:“边镇虏情如何?”
“回陛下,鞑虏虽常扰边,但托陛下庇佑,上下用心守御,倒无大患。”
周尚文拱手回道。
朱厚点首,又问:“边镇卫所军民情况如何?”
“回陛下,边镇军民大多困苦,许多地方军饷多年未发,边民劳役也甚重,而大量逃亡。”
周尚文见朱厚乃图治之君,也就没打算粉饰太平,而是直言起边镇实情来。
因军户大量逃亡,边镇土地被大量兼并,军屯大坏,故大明如今在北方已经开始募兵守边,受募者军饷为每年五两,历史上,等到嘉靖中期还会涨到一年六两。
朱厚听后点了点头。
他是知道的,尽管中央朝廷撒了大量银子到九边,但这些银子大部分是落不到普通兵民手里的,只会在官僚富商之间空转。
因为基本上,这些银子出京就要被漂没一大半,再从督抚总兵手底下一过,就会又少一半,如此下去,自然会很少到最底层兵民手里。
所以,朱厚没有惊讶,更没有质疑周尚文。
毕竟这是大明中央财政力量衰弱进而军事力量也跟著衰弱以后出现的痼疾,不是一朝一夕能改变的事。
周尚文倒是对朱厚表现出的淡定感到惊讶,他本以为说了实情后,天子会愤怒的。
但现在天子没有愤怒,这让他更加不敢低估眼前这位天子,只更加恭敬地立在一旁,准备聆听圣训。
“大弊没有解决,边镇军民的日子就不会好过。”
“朕召卿进京来,就为的是先实其里,再整其外,如今要卿做的就是替朕去京畿道巡防队中选健锐者,组成一支马、步、火器皆备的精锐,进而为将整顿京营做准备。”
“朕素知卿忠义,为此早将卿之名帖于屏风之上,以望卿早成朕之神剑,愿卿自勉,不可有懈怠之心。”
朱厚这时沉声说了起来。
周尚文得知自己早已简在帝心,心顿时沸腾不已,忙大拜在地:“臣不敢辜负圣恩,愿为陛下赴汤蹈火!”
对于深受忠君教育的周尚文来说,天子既然如此器重他,他是真愿意拿命来还的,甚至这对他而言,若为天子献出生命是一种荣耀。
因而,即便平台召对已经结束许久,周尚文的心情也依旧未能平静下来,尤其是在想到他是天子继位后第一个被平台召对的武将时,他那颗沉寂多年的想要建功立业的心,更是再次活泛起来,狂热地想要即刻把热血抛洒在为天子冲锋杀敌的战场上,如果天子现在就要他去杀某个敌人的话。
朱厚在见完周尚文后就趁著今日当值的秉笔太监是秦文,而来了兵仗局。
没错,朱厚自从知道丘聚对自己不忠诚后,就有意在丘聚当值时,不参与需要保密的相关政务,为的就是避免让丘聚知道更多,让他在信息收取上出现误差。
甚至,朱厚这个皇帝还得刻意避著丘聚。
这一切都是因为朱厚要用丘聚来钓鱼。
钓鱼是很有意思的一件事。
如同吃鱼也是一件很有意思的一样。
朱厚要想将来整顿文官,就需要先整顿整顿勋贵们,该被他吃掉的自然要被他吃掉,该被继续养著的自然要继续养著。
而现在,朱厚来兵仗局,也不为别的,只是为了火器和火药的事。
这个时代,大明还没出现火绳枪,火器普遍还是精度和射程差很多的火门铳。
朱厚在兴王府时,就已经开始让自己王府里的护卫军匠造火绳枪。
因为火绳枪的构造不难,无非就是药池,药池盖,锁定板与蛇形杆以及火绳这几个零件,难度要求不高,比不得还要有弹簧结构的燧发枪,所以朱厚就让王府的军匠试著研制,这些年由于他暗中一直在关切,倒也技术纯熟了许多,也培养了一些新的火器军匠。
朱厚在进京后,就将这些全部让王府仪卫副千户赵俊带进了京师,如今全部安排在了兵仗局,负责管理这些人的赵俊也升为了锦衣卫千户,负责同兵仗局掌印太监张锐一起兼管这里。
张锐也是朱厚在王府的旧人,只是年龄较大,以前是服侍其父兴献王的,所以就只是负责管兵仗局,不再管其他事。
“火器现在造了多少?”
朱厚来到兵仗局后就问起赵俊和张锐来。
赵俊回答说:“已造一千余杆,等原来的宫廷军匠培养起来后,要快些。”
朱厚颔首:“子母铳呢?”
同火绳枪一样,子母铳也是朱厚让王府军匠研制的一款滑膛炮,就是历史上的佛郎机炮。
“已造五十六门。”
赵俊这里立即回道。
朱厚则又问道:“颗粒火药造出来有多少斤?”
“三千余斤。”
赵俊回道。
“继续造著吧,工匠们的衣食住行要保障好,同时要做好保密,胡畏中华之物,皆在于此,不可不慎。”
朱厚说后就往外走了去。
赵俊拱手称是,一脸振奋,天子会亲自来这里,对他和兵仗局的人而言,已经算是莫大的鼓舞,何况,天子话语里还将兵仗局看的如此重。
而朱厚在从兵仗局回来后,司礼监的太监秦文便来报说:“皇爷,寿宁侯与建昌侯递本求见。”
朱厚听后呵呵一笑,他知道这两人是为皇店的事来了。
“传见!”
朱厚立即吩咐了一声。
感谢船长对嘉靖帝的打赏
第70章 让外戚与文官互相争斗
张鹤龄和张延龄自从知道皇帝要让他们选两处皇店后,自然是激动不已,也就在选定好后就立即递本求见朱厚。
这对他们而言,是始料未及的惊喜。
他们是真没想到外藩入继的新天子会待他们也这么礼厚恩重。
一时两人对新天子朱厚都多了丝好感,把昔日这位皇帝清理庄田让自家也损失不少的不满都抛到了九霄云外去,而很恭敬地向朱厚行起了大礼。
朱厚见了二人后,也是神态温和地笑问道:
“两位国舅请起,可想好选哪处皇店了?”
张鹤龄先抬头笑著说道:“蒙陛下隆恩,臣等不敢辞尊者之赐,但也不敢太贪,故只选了通州皇店。”
“回陛下,臣也不敢太贪,所以就只选了临清皇店。”
朱厚听后心里冷笑。
这还叫不敢太贪?
如今天下,谁不知道北方最富的就是通州、临清这几处地方。
要不然,正德也不会在这两处地方开皇店。
而通州皇店是承买京师各类紧俏商货的地方。
最主要的功能就是给遵化铁厂与兵仗局提供铁矿,还给银作局与内织染局提供银矿与其他矿石。
临清皇店则是一大仓库基地,南来北往的货物基本上都只能在临清皇店暂存中转。
可以说,这两处皇店就是最肥的两处皇店产业,每年利润远大于投资土地的收益不说,还很稳定,旱涝保收。
只要大明不改漕运为海运,那这两处皇店就会一直是两座挖不空的金山银山。
要不然,杨廷和也不会著急地要在遗诏里让朝廷先把这两处皇店变卖。
在朱厚看来,这两处皇店,只怕也早就被北直山东等地的豪绅巨宦给盯上了。
而朱厚倒是乐得张鹤龄和张延龄两兄弟与这些北直山东等地的豪绅巨宦因为利益发生冲突和矛盾,如此省得,这两方势力,联合起来对抗自己。
“两位国舅不必见外,朕虽是太后之侄,但早已视两位国舅如至亲!”
“既然两位国舅选定了这两处皇店,朕自然会准予,不但会准予,还会在将来尽量照顾两位国舅的生意。”
朱厚说到这里就对张鹤龄和张延龄招了招手:“两位国舅凑近些。”
张鹤龄和张延龄便凑近了些。
朱厚则低声说:“实不相瞒,朕已通过潜伏于外藩的锦衣卫密报得知,在朝鲜,我汉家故土咸兴府内有远大于遵化铁矿的大铁矿,朕将来欲拿下此矿,让两国舅与朕分享此矿利,而再赐两国舅一份天大富贵也。”
两人顿时两眼一亮。
“另外,朕还欲将来重振钱法,而广采铜矿,恰好朕已据锦衣卫报,南洋离琉球不远的吕宋有大铜矿,远超国内之藏,朕也欲将来建水师去采此矿,而分享两国舅此矿利,到时候就通过两国舅的皇店发卖与储存,使两位国舅富贵荣华远胜先帝时,以彰亲亲之德!”
张鹤龄和张延龄听后大喜。
毕竟皇帝亲口所言,还说是锦衣卫探知的,而大明素来也的确会外派锦衣卫去探查各种情报。
再加上,这两人又是贪得无厌之辈,常常会做利令智昏之事。
所以,两人也就深信不疑,忙跪在地上,叩谢道:
“承蒙陛下如此厚待臣等,臣等叩谢陛下!”
“两位国舅快快请起。”
“何必如此。”
朱厚笑著说道。
于是,两人就道谢站起身来。
“这件事要保密,不可为他人知道,尤其是外面那些文臣,两位国舅知道的,他们可是一点也不想让这天下之利归于宫廷与外戚之手的。”
朱厚很严肃地嘱咐起二人来。
张鹤龄忙点头道:“臣知道的!这事,臣要是对外告诉,臣被陛下砍了头也是不冤枉的。”
“臣也一样!”
“臣又不是傻子,哪里会把这事往外说。”
张延龄也眉间难掩喜色地说道。
朱厚点首:“这便好!”
张鹤龄这时瞅了张延龄一眼。
张延龄则有些不好意思地对张鹤龄道:“哥,还是你说吧。”
张鹤龄摇头道:“你说!”
张延龄:“你是哥,你说!”
朱厚道:“两位国舅还有什么话,不妨直说。”
张鹤龄便跪下来说:“正如陛下所说,这天下赚钱的买卖,那些士大夫们都盯得很紧,我们怕陛下虽然愿意赐给我们这么大的恩德,他们会不愿意,到时候陛下架不住力争,还是让臣等退了店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