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此。
费懋中这些日子再次被许成名等质疑起来。
“就算锦衣卫的张镗不能完全信任,但令叔父真的重返内阁,未尝不是在佐证柯主事的猜疑吧?”
许成名因而对费懋中说道。
费懋中道:“天地良心,家叔父会突然被陛下起复为阁臣,我真不知道。”
“罢了!”
“现在争这些也已没用。”
许成名摆了摆手,就又说道:
“陛下设国税总司和度支总税,无非是想通过内阁,摸清楚天下到底有多少税赋,朝廷各库各仓到底有多少钱粮!”
“可令叔父以后负责天下度支,真能为陛下摸清楚中外各库各仓有多少钱粮吗?”
“我看不容易!”
“远的不说,就说眼下山东这事。”
“真正能控制山东能缴多少税赋的就不是朝廷,而是山东最大的大户衍圣公府!”
“陛下以为威胁我们山东士绅就能控制山东。”
“可他哪里知道,我们山东士绅也得看他衍圣公府脸色!”
“甚至鲁王、德王府以及山东大大小小的官员都得看他家脸色!”
许成名说后就呵呵冷笑著离开了费懋中这里。
……
紫禁城。
御书房。
“传密旨给参议蔡天,朕给他督查山东所有府州县征税与人事处置之权,可先斩后奏,不要怕将来没人征税,朕不久后就会给他派专门征税的皇差去!”
“朕就不相信,没了他张屠夫,就得吃带毛猪!”
“再传密旨给副使舒晟,朕给他缉拿大小官员的专断便宜之权,谁若不从,亦可先斩后奏!”
“告诉他,他们现在虽然名义上只是参议副使,但要清楚自己现在是山东最大的皇差!”
“除了朕的密旨,谁的话都可以不听,谁的事都可以不办!”
“让他们记住,他们父兄所承袭的世袭官职是他们祖宗当年拿命拼出来的,他们现在也应该为自己的功业,在这没有硝烟的战场上拿命去拼出来!”
朱厚对内阁首辅梁储一边吩咐著,内阁首辅梁储就一边草拟著圣旨。
现在的朱厚基本上都只是把梁储叫到御书房密授机宜,如此也就使得朱厚通过内阁发布政令的效率快了许多。
朱厚吩咐完后,就见司礼监太监秦文走了来:
“陛下,毛阁老、大司马、王副宪等求见。”
朱厚很快就意识到,这些突然要见自己的官员皆是山东籍的文官。
而这朱厚也因此猜到这些人找自己是为什么事。
朱厚便微微一笑说:“宣!让他们到宣化门候朕!”
朱厚接著就看向梁储:“元辅,随朕一起去见他们。”
梁储拱手称是,并道:“陛下,以臣愚见,他们不直接上本言事,而选择一起来面君直陈,乃至不通过臣这个首辅,想来是有非同小可之事。”
“那以元辅看,会是什么非同小可之事?”
朱厚问道。
梁储回道:“以臣愚见,自然是王阳明钦差坐船在山东沉河一事,想必已真相大白,只是涉及到不能处置的人物,所以他们不宜直接在本中呈现,而为天下人知道,只敢面君直陈。”
“不能处置的人物。”
“想来定然是孔家了。”
朱厚回道。
梁储回道:“陛下圣明,以臣愚见,对于这样人,处置当要慎重,当忍则忍,不能气短!”
“朕知道。”
“但也要当杀则杀,不能手软!”
朱厚笑著回道。
梁储不由得一惊,他能感受到天子语气里透露出的坚定与冷静。
故而。
梁储也就继续说:“陛下既已知道,臣自然也就不必多言,臣愿意相信,天下有陛下这样睿智的君王,是万民之福!”
“朕知道你更想说什么。”
“无非是想说,这天下不是说靠朕一个人励精图治,靠你一个首辅贤良有方,就能变得澄清如水。”
“但朕不只是皇帝,朕还有你们不知道的宿慧,所以元辅能相信朕不是任性而为,朕很是欣慰,也很是高兴。”
朱厚说后就凝神看向了前方冉冉升起在宣治门上方的朝阳。
此时。
毛纪等已在宣治门候著。
朱厚出现后,他们立即见了大礼。
接著。
毛纪就从袖中拿出一封信说:
“启奏陛下!”
“原太常寺卿陈在不久前已自缢,自缢前留了一封信。”
“他在信中说,他有意谋害王阳明,并选择了劝动衍圣公府做此事!”
“只是如今,他听闻陛下责怪山东士绅,故为不拖累山东士子报国耀祖之路,选择主动坦白,且附有衍圣公亲笔回信,而敬请陛下只责其一人,勿责山东所有士绅。”
朱厚因而让秦文把这封信拿了过来,且让梁储看看,是不是陈亲笔。
梁储确认后回答说:“陛下,确实是陈与衍圣公亲笔。”
朱厚听后便道:“这么说,此事与衍圣公府有关?”
“陛下明鉴!”
“此事已是真相大白,然事涉圣人后裔,臣等不敢擅言其罪,还请陛下圣裁。”
大学士毛纪不由得先跪在地上,叩首而道。
随后。
毛纪就与王宪等一起偷瞥了一下朱厚。
朱厚想了想道:“按例,明年改元年初,朕要幸国子监,需圣人后裔作陪,就以此为由先召衍圣公进京,待其进京后再说此事!”
朱厚说后就让这些人退了下去。
只让梁储跟他继续回了御书房。
“听著!”
“朕做以下谕示。”
“还请元辅斟酌拟票。”
朱厚一回御书房,待梁储坐在首辅案前后,就说了起来。
梁储起身拱手:“请陛下示下!”
“一、给山东兵备道舒晟和蔡天再发密旨,让蔡天拨藩库银给舒晟扩招民壮弓手与哨探,然后派暗哨监视孔府,所费藩库之银会由来鲁税务营所带帑银补足。”
“二、给王阳明发密旨,让他的王学门人务必沿途护送好南宗孔氏家主进京。”
“三、令周尚文先选三百得力将校护送兴明书院第一批税务核算考试合格的学生去山东,组建税务营,并拨银十万两为经费。”
朱厚说完后,就道:
“山东籍的朝中官员很多都和孔氏有著千丝万缕的联系,朕不好在他们面前明著表态,但现在既然只有你我君臣二人,朕也就不必再掩饰什么。”
“既已证据确凿,这山东孔氏必须要连根拔除!”
“虽说天下仍需以儒治国,但是儒家离不开朕,不是朕离不开儒家!”
“所以,孔子要尊,孔家也要办!”
“总之,主次要分明,这天下只能有一个人能呼风唤雨,那就是朕!”
梁储听后也不禁被朱厚的魄力折服,而不敢有丝毫不敬地匍匐在地说:“陛下威德如天,无人敢欺,也不能欺!”
且说。
山东参议蔡天在收到密旨后,就不顾严寒,带著自己督粮的兵,巡视起各州府来。
蔡天先来了兖州府,且在见到兖州府胥吏全都在抓后进京赶考的寒门士子后,就立即下令将这些胥吏逮捕了起来,且直接在济宁知府衙门,审讯起这些胥吏,并在审讯后沉声道:
“征税你们不积极,抓人你们倒是很积极,谁给你们的权力?!”
兖州知府罗增道:“他们皆只听衍圣公府的,根本不听下官的,自然是衍圣公府给的权力!”
“既然如此,已属犯上作乱,全部拖出去砍了!”
蔡天将惊堂木一拍。
底下的胥吏倒是皆没有露出畏惧之心。
一叫孔贞和的典吏还很淡定地说:“参议别那么大的官威,我们虽然是吏,但都是衍圣公族人,你怎能说杀就杀!”
明朝胥吏有三大来源:
一是农民身家无过、年龄三十以下能书写者;
二是生员、监生、进士中不肖者;
三是有罪官员罚充吏员。
而孔府作为当地大地主,也就早把山东许多府州县衙的胥吏换成了自己族人。
孔贞和不过是其中之一。
话转回来。
蔡天已得密旨,自然无所畏惧:
“本官还真就敢杀!”
啪!
“拖出去!全部砍了!”
蔡天再拍惊堂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