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中湘云最熟,南安太妃因笑道:
“你在这里,听见我来了还不出来,还只等请去。我明儿和你叔叔、婶婶算帐。”
请假条
放假了放假了,明天早起回家,晚上收拾东西,请假一天,恳准恳准。
也祝大家一路顺风~
第159章 卤簿 惊扰
黛玉两手交叠胸前,双腿斜斜并着,迎着满堂翟冠云髻、盛容丽服的一众诰命含笑打量的目光,在贾母身旁的杌子上坐得端端正正。
待听到湘云被南安太妃拉去跟前说笑,那些陌生的诰命忙都陪笑附和着,她方才微抬双眸打量了眼身旁与她一般安静端坐、难掩紧张的的姊妹们,又看了看两位尊贵王妃面前有说有笑、大大咧咧的湘云,心内不觉暗暗羡慕:
“云妹妹胆子可真大呀,屋内这么多人呢,她竟是一点也不害怕吗?
不过,那南安太妃原是和她认得才唤了她上去,想来该不会唤我去说话罢?”
她心中刚悄悄松了口气,湘云已笑嘻嘻地回了座,而迎春、探春、惜春又被南安太妃唤了过去,拉着夸赞了起来。
唔,二姐姐,三妹妹、四妹妹原也是她认得的...
黛玉一时纤睫低垂,樱唇轻抿,心下正不觉微生忐忑,果听到南安太妃笑问贾母道:
“史大妹妹的嫡孙女、侄孙女已是这般出落了,这两个面生些的丫头我瞧着竟也半点不差的,却不知哪个是薛公之后,哪个又是林探花的掌上明珠?”
贾母忙笑着回明,而后轻推了早已盈盈起身,娟娟而立的黛玉、宝钗上前。
南安太妃探手拉过二女,一面着实细看形容,一面笑问了些年岁、读书等事,见宝钗端方沉稳,俨然不似商贾之女,而黛玉文静从容,既藏钟鼎贵气,又蕴诗礼书香,不愧是林侯后人。
这老东西两个儿子都是庸人,但几个女儿却教养得极好,如今孙辈中的女儿家也是个个出挑。
我冷眼瞧着,竟比皇室那些郡主、县主还要强出三分,真是奇哉怪也...
南安太妃心内暗叹,面上笑道:“都是好的,不知叫我夸哪一个的是。”
早有人将备用礼物打点出六份来,金玉戒指各五个,腕香珠五串。
北静王妃也送了六样礼物,与南安太妃的价值仿佛,而后看着众女笑道:
“你姊妹们别笑话,留着赏丫头们罢。”
六女忙拜谢过,宝玉虽未有得,却比自己得了赏更是高兴,也跟着拜谢不迭。
众人看了都笑夸他和睦姊妹、大方友爱,贾母、王夫人听了都觉欢喜。
南北王妃又命多捡出几样金玉物件,连着文房四宝之类一并赏下,不必细说。
吃了茶,又略说了会话,大约已是午错时候,南安太妃便告辞,说身上不快,“今儿是你家大丫头的好事,我又从小看她长大,若是不来,实在过意不去,因此恕我竟先要告别了。”
你那茯苓霜不是灵验得很么?如何现在又不济事了?
不过这郭氏仍是那个小性爱计较的性子,也不知今儿怎么就愿意来了...
贾母心内嘀咕几句,却也不便强留,大家又让了一回,一齐送至了大门。
门内宽阔的庭院中,穿着齐整的媳妇、丫鬟们于甬道两侧垂手旁侍,一路迎到阶前。
门外宁荣街上,两府的总角小厮忙一齐出动,堵住了两头街口,又将路上行人疏散两边巷子里堵住,喝命不准出来。
门外宁荣街上,南安王府的队伍早已等候着在了。
队首内使八人擎着红杖一副,清道旗两面,引幡、戟氅各是两对,正自迎风猎猎。
其后一对对王府校尉执着班剑、梧杖、立瓜、骨朵、响节,当下次第排开,昭示煊赫威严。
中间则是一乘红漆木框的八抬翟轿,因轿身两侧王府侍女正举竿牵引着两叶红绫瑞草纹行障并一叶红绫云翟纹坐障,众人便只能见得轿顶一隅,其上抹金铜珠熠熠生辉,四角铜翟振翅,彩结宝盖垂落,端的流光溢彩。
队尾还有十余侍女举着青红伞扇、红纱灯笼,抬着间抹金银的交椅、脚踏,捧着牛尾拂尘、镀金水盆,处处精美华贵。
一行大约三四十人,足足逶迤出了十余丈远。
这便是国朝郡王妃的出行卤簿了,公侯见之也须勒马停车,百官遇上更要侧立让道。
见自家太妃被簇拥出门,侍女们方才散开行障、步障,现出宝珠纹的红销金罗轿衣,打起青销金罗缘边红帘,露出轩敞华美、暖褥铺陈的轿厢,还有那张铺着厚厚坐褥的大红交床。
队伍中一花鬓无须的老公(注:太监)急忙躬身上前,就要伺候着南安太妃上轿。
似是瞧见了贾母朝那卤簿多望了两眼,南安太妃此时却又不急了,只拉着贾母的手说个不停,很是有些不舍之意。
贾母面上笑呵呵的,实则心中腻歪,只是不好甩开手去。
哈,这两个老太太...
一旁的甄与甄瑜相视一眼,都不觉朱唇轻抿,笑意微漾。
众人见此,更不敢出言相催。
甄家二姑娘夙来轻车简从,偏这南安太妃是个爱显摆的,去哪儿都要大摆仪仗,实则比我家老祖宗的也只不过多出些宫里头赐下的内使罢了…
哼,两位太太若是将腕上兄弟送的那花梨木珠串不经意地让她见到,或是他人能这儿,给老太太面上增光,保管这老太妃扭头便走了。
王夫人身后,凤姐悄悄探头瞧了一眼,一时心中忿忿,丹唇暗咬,但一向伶俐果决的她纵有一二法子,此刻也不好冒然出声。
她正为难的时候,许是因净街太久,被驱赶进私巷的人群中忽然变得喧闹起来,隐隐有马嘶人呼传出。
诸多诰命闻声转首,却见到巷口处正有两匹骡马贴着墙根奋力往外踱蹄,身后两马主人慌忙拉紧了笼头,街旁两个总角小厮连连低声呼喝,却并不能制。
巷中立时马嘶更欢,一匹枣红小马分开两马探出头来,偏首瞧向了人群这边,两只眼睛转个不停,一双耳朵竖得笔直,分明显出了十分的好奇来。
只是还未瞧上两息,伴着巷内一道清越而无奈的呼唤,那小马又不情不愿地缩回了脑袋,两匹骡马这才安静下来,任由主人牵转了回去。
如甄、甄瑜姐妹这般年轻的诰命夫人瞧着只觉稀奇又好笑,而南安太妃素重威仪,不觉便露出些不悦。
那王府老公似是得了谕旨,登时直起身子碎步行至阶前,一摆拂尘高声喝道:
“王妃驾前,何人放肆?左右,速速拿了人马过来,交至大兴县堂下发落!”
第160章 风波
丈宽私巷之中,桃木院门之前。
刚刚回屋脱换下官袍,便听到红玉前来告状的章急急赶了出来,却见到向来空荡的巷子里此时竟变得熙熙攘攘。
尤其南边巷口处许多行人车马正黑鸦鸦地挤成一片,好似避难一般,而红麟正欢快地“哒哒哒”地往那处行去。
人群许是见它神俊不凡,又是从贾府出来的,早已默默分开道路,越发让它得意起来,既戒备又大胆地凑到那许多未见到的同伴之前,哼哧哼哧,轻嘶不止。
也不知红麟与那些温顺驯服的骡马们说了什么,引得它们埋首踏蹄就往外去,吓得各自主人面如土色,却连呼喝一声都不敢。
“据据【驯马】所学,寻常纯血宝马一岁半时才开始牵行训练,两岁时可以进行基础调训,三岁左右上鞍载人便不虞惊扰了贵人。
若是军中探马或是驿站信马,以快为首,这个时间还能提前半年到一年,如此马儿巅峰期来得更早,也能比寻常马儿的巅峰速度更快一些。
只是以军马、驿马的运动强度,这些马儿即便能安然退役,也是伤病缠身,难至天年。
想来忠顺王府的马夫为了讨好吴名芦,特意更改了红麟的调驯计划,早早就让红麟能够载人了,又因时日未久而显得匆忙。
大约也是因此,自己方才摸骨的结果正和马三的一致。
红麟骨骼密度比同龄马儿更大,骨骼闭合程度倒是相差无几,这也意味着它根基尚未受损,但红麟的好奇、调皮的本性却也未被完全驯化...
于自己而言虽是无碍,但一脱离了自己的视线,哪怕听懂了自己的嘱咐,它也要闹出些幺蛾子来。
先前把它送去南院马棚里,那满脸担忧的马夫见它十分温顺听话,才勉强答应照看。
可不成想自己才一转身,它就刨蹄甩尾,四处示威,闹得马厩里鸡飞狗跳,自然也就寄养不成了。
等自己无奈地将带它回了院里,也叮嘱了它乖乖地别跑,但只换身衣服的工夫它不知怎得又遛了出去...
看这模样,似乎是贵人出巡前的净街,寻常公侯又哪里敢在宁荣街如此,莫非是北静郡王要打道回府了?
只是这才吃了饭便要回去,多少有些失礼了啊...”
章抬眼瞧了瞧仍在中天的日头,心中虽也好奇王驾光景,但见红麟比自己还要好奇,连忙清喝一声:
“红麟,回来!”
巷中人群闻声望来,正在巷口处探头探脑,闹出了不小动静的枣红小马忙将身子一扭,昂首挺胸地分开路人踱蹄回来。
还未到章跟前,红麟便忽闪着两只大眼睛,吐着舌头示好卖乖,甫一靠近便又要往他身上挨蹭,竟并不因他换了身便服,又特意佩了香囊而稍稍迟疑。
我和马儿的这种亲近果然不是依靠视觉、嗅觉之类来建立的,面板的神奇可见一斑。
只是这家伙也太调皮了些,寻常马夫只怕压它不住...
章伸手揉了揉红麟的脑袋,又朝路口被惊扰的行人和府上两个灰衣小厮含笑致了歉。
等他正要领着红麟转身回院,就听到一道苍老尖利的声音猛然响起,比近日见到的所有宦官都要符合他前世对太监的刻板印象。
原来是王妃?
北静郡王见了两个舅舅都以世交称呼,其王妃也该不会在老太太面前越俎代庖。
想来只有那辈分同样很高,又疑似与贾府有隙的南安太妃才会纵容下人如此了。
章瞧着巷口两名身着仪甲、手执班剑却又驻足为难的校尉,没好气地拍了下红麟,当先迈步往外行去。
红麟打着响鼻,颠颠地跟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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荣国府面阔三间的正门之前,五层石阶之上。
一众诰命不约而同往东边望去,却见那王府校尉站在巷口畏缩不前,非但不敢拿人,反而垂落班剑,让道两旁,其谨慎小心溢于言表,一时都是纳罕。
南安太妃脸色越发不虞,却仍轻咳一声止住了正要张口的王府宦官,转向容颜稍霁的贾母笑道:
“我听着方才那声音似还是个少年,许是史大妹妹府上的哪位贵客家中小儿偷跑出来顽闹罢?
虽调皮无礼了些,我也不与他计较,只让他爹娘领人回去便是。”
贾母先前便觉那声音耳熟得紧,待回头看到凤丫头眉眼弯弯、抿嘴偷笑的模样,哪里还不知巷子里那孩子正是自己的好外孙儿。
她心中虽有些责怪这哥儿竟突然顽皮跳脱起来,以至于在外客面前失仪,但听了南安太妃的话,还是笑呵呵地回道:
“老姐姐这话却是说的差了,儒家的君子六艺也讲究一个射、御,我们这等人家更该有几个爱骑马射箭的后辈。
虽不求他们沙场建功,到底也要扬一扬家风才好,哪里就好把他们当作顽童了?
连我家宝玉也被他老子早早逼着学了骑马,如今倒也像模像样的了。
我记得老姐姐家的孙儿比宝玉还要大上月份,又是老王爷的血脉,只怕宝玉是远远比不得了,不过我这外孙儿仗着大上一岁,大约也还能望其项背。”
外孙儿?
一众诰命之中有人秀眉悄扬,眸光微闪,比如甄家姊妹,这些原是家中男子仍有官职且在京中的。
也有微微发愣,难掩惊讶的,譬如南安太妃,大多是家中有爵无职或是出任地方了。
“这孩子...瞧着倒还真有些荣府两代国公的影子。
可是她唯一的嫡女只留下了一个孤女,这孩子想来只是她庶女所生。
但这史氏却又为他驳了我的话儿,听着很是有些护短,还有十分的得意,竟拿他跟年儿相比...
年儿我虽不喜,到底也是王府的长孙,日后纵使袭不得爵,也跑不了一个官做,哪是什么阿猫阿狗能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