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倒也无妨,咱们明儿把厚袄穿上就是了,再披上斗篷,戴上兜帽,旁人大约也瞧不出咱们是女儿家了。”
紫鹃其实心里很是乐意的,只是她奉了老太太的命来照顾黛玉,纵是没出意外,若让人知道了她陪着黛玉私自出门,到时候最大的责任仍要落到自己身上。
而她又委实难以承担,故而仍是踌躇着不敢答应。
黛玉见了,虽有些闷闷不乐,却也十分理解紫鹃,反来劝章道:
“我相信哥哥是为我的事儿才特意去的,不过我出门可麻烦了,你一个人去就好啦。”
章也大约猜出了症结,听了这话便摆手笑道:
“若是先前我自己去便去了,眼下既提了这议,逗引得你们三人心动,哪好再一人独去,惹得你们失望呢?”
“三人?”
黛玉、紫鹃微微一怔,忙一齐看向了门帘处,果见得双眸瞪得溜圆的雪雁正委屈巴巴地瞧来:
“二爷,我...我也想出去顽。”
“雪雁妹妹身量小小,也不占地方,只管一齐就是。”
章笑着点了点头,又朝欲言又止的紫鹃解释道:
“姐姐只管放心,咱们坐着马车出入,旁人定然难以察觉的。
便是最后老太太真个知道了,一应罪责且有我呢,定不会叫姐姐受罚的。”
“我...我原也不是...”
紫鹃被看穿心思,红着脸蛋想要解释,终究还是作罢,只咬唇回道:
“既然二爷这般说了,那你就带姑娘和雪雁妹妹一齐罢,我便留下来看屋子,屋子原也要人看的。”
章笑着不允:
“这可不行,姐姐也知道外头人多,雪雁妹妹生得娇小可爱,最受拐子喜欢了,还得姐姐看着些才好。”
雪雁虽气得嘟了嘴,仍进来拉着紫鹃劝道:
“姐姐就跟我们一齐嘛,二爷到时候只和姑娘顽,肯定就顾不上我了。”
黛玉咬了咬牙:“雪雁~”
雪雁忙缩了缩头,巴巴地望着紫鹃。
紫鹃见章这般替她缓颊,心中早已十分感激,只是不好说出口来,便拉着雪雁的手儿,抿笑点了点头:
“待会咱们就把明日姑娘要用的东西都准备了,可不好叫王妈妈知道。”
雪雁登时开心不已,忙忙掰着手指细数了起来。
黛玉也是眉眼盈盈,分外喜欢。
章见此自然也是高兴,又见她们还要忙着收拾,说笑了一回便也告辞离去,临走还让雪雁跑了一趟自家院子,让青岚、晴雯她们打发人去准备马车。
黛玉见此便知他是先来和自己说话了,心中虽觉欢喜,却仍嗔着他失礼,忙把他打发出了门。
第217章 先更后改,晚点订阅。
抱歉抱歉,还没赶齐进度,改了标题再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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及至章去了西边耳房,因不像黛玉在闭门煎药,小丫头莲花正坐在帘外坐着,一见着他便忙往里面回道:
“姑娘,二爷来啦~”
几乎未过一瞬,里面便响起迎春轻柔的声音:“请他进来罢。”
尾音稍稍上扬,带着微微的笑意。
章脚步更轻快几分,矮身钻过莲花挑起的帘栊。
屋内暖意熏人,上身麦黄织金花卉纹样交领单袄,下着白色长裙的迎春坐在桌旁烛下,手内拿着绣绷,唇角梨涡轻陷,正目光柔柔地打望过来。
章笑着与她见了礼,又打量了眼这小小隔间
靠着北面隔扇是一张四柱床,垂落的花帐还在轻轻摇晃,显是刚刚才被放下;
东边设有一炕,炕尾卷着铺盖,该是丫鬟陪夜所睡;
南面窗前有一小案,案头摆着几册书,书旁一个木头棋盘,上面还有两个棋罐;
而西边则是空空的便是过道,隔扇另一边正是探春的小间。
瞧着虽是小了些,不过这里头着实还算暖和。
章心中想着,在绣桔搬来的椅子上与迎春对面坐了。
迎春见他只笑吟吟地瞧着自己也不说话,心头不觉生些羞涩,借着放绣绷的机会侧过身去,一面就让绣桔去外头催茶。
章忙摆手笑道:
“二姐姐快别麻烦了,才刚在林妹妹屋里吃了一海碗,眼下着实吃不下了一点了。”
迎春掩口一笑,便也作罢。
两人稍稍叙了寒温,又说了些闲话,一时便有些沉默。
章本也只打算坐这一小会,便往探春房里去的。
此刻原要起身告辞,但见迎春眉眼微垂,樱唇轻抿,正悄悄摆弄着衣角,说不出的温柔扭捏,却该不是厌烦送客之意。
他顺势起身走到案旁,把手探向了那些书册,口中笑问道:
“不知二姐姐爱读何书?明儿我替你带些回来?”
迎春见他起身,原也以为是要告辞,心中正微微有些不舍,有见他靠近过来,更忽然亲近随意地要翻自己的书册,一时竟忘了阻拦,只顺口回道:
“这些是大嫂嫂教的《女四书》、《列女传》之类,公中都是买齐了的,倒不必劳烦弟弟了。”
章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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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正帝刹时春风化雨,接过她誊写的商行条目细看,忽然瞳孔微缩账册间竟夹着章手书的《海防策》!那字迹银钩铁画,写着“以商养兵,以港控海”,正是他昨日与内阁密议的内容。
“章现在何处?”皇帝指节发白。魏承恩颤声答:“在...在坤宁宫给娘娘讲番邦故事。”隋珠歪头笑道:“他说这叫《格列佛游记》,里头小人国会用丝线绊倒巨...”
“够了!”道正帝摔册而起,“传马宁!”
酉时三刻,章踩着薄雪出东华门。转过鼓楼大街时,忽见醉醺醺的赵荣被两个番子架进暗巷。他心知有异,尾随至僻静处,却见马宁自阴影中踱出,绣春刀挑起赵荣下巴:“听说你给贾家送过五船暹罗米?”
赵荣裤裆洇湿,结结巴巴道:“是...是琏二爷让小的走通政司门路,说是...说是备着北地赈灾...”话音未落,刀光闪过,半只耳朵已落雪中。
章正欲退走,忽听马宁轻笑:“章大人既来了,何不共审此案?”转身时,三柄弩箭已封住退路。他深吸寒气,整衣上前:“下官偶经此地,都督莫要误会。”
马宁将染血帕子扔给他拭手:“误会?贾琏今日收下忠顺王府二十张盐引,章大人可知那印信盖的是天津卫还是山海关?”章心头剧震若盐引出自边关,便是私通敌国之罪!
宁国府祠堂内,贾珍对着祖宗牌位连磕响头:“不肖子孙实为保全宗祠,才将祭田伪作商股,万望列祖恕罪!”原来那聚丰号暗地里竟用祭田作抵,从钱庄套现五万两输捐忠顺王。
贾赦却在西府拍案狂笑:“妙极!马宁既查到盐引,咱们便把通倭的脏水泼给王家!当年王子腾督办海防,谁不知他吃过红毛番的孝敬?”邢夫人吓得打翻茶盏:“老爷慎言!那王家可是贵妃娘家...”
正乱着,忽见贾琏面色惨白撞进门来,身后跟着冯紫英。冯爷解下大氅,露出内里飞鱼服:“世伯速备车马,半个时辰后神武门换防,我送琏兄弟去通州码头!”
贾赦瘫坐罗汉床,终于明白这局棋上至龙椅,下至漕帮,早非贾家能左右。他颤巍巍取出丹书铁券,却见冯紫英冷笑:“世伯可知?上月史家为保龄侯请罪,交的正是这般铁券!”
窗外北风呜咽,卷起雪粒子砸在茜纱窗上,恍如万千冤魂叩窗。
冯紫英的马车在雪夜里疾驰,车辕上挂的羊角灯被风吹得忽明忽暗。贾琏蜷在貂裘里,听着车外更夫敲响三更梆子,忽然抓住冯紫英手腕:“那盐引...当真盖着山海关的印?“
“琏兄还不明白?“冯紫英掀开车帘,指着远处火光冲天的锦衣卫衙门,“马宁早把赵家账册呈送御前,此刻怕是连你二叔在通政司的门生都下了诏狱!“
话音未落,马车猛然颠簸。贾琏掀帘望去,只见通州码头火光冲天,数百兵丁正持械封港。冯紫英脸色骤变,返身抽出鞍下火铳:“中计了!牛继宗这厮竟投了忠顺王!“
此刻养心殿内,道正帝正用朱笔圈点《海防策》,忽闻殿外喧哗。魏承恩连滚带爬扑进来:“万岁爷!神武门守军哗变,冯唐父子劫了贾琏往天津卫去了!“
“好个冯紫英!“道正帝摔碎青玉镇纸,“传旨九门提督,凡有纵放逆党者...等等!“他突然盯着案上舆图天津卫炮台正对英舰来路,保龄侯史鼐明日便要进驻...
“快马传谕史鼐!冯唐恐有异动,着其...“话音戛然而止,皇帝缓缓跌坐龙椅。魏承恩抬眼偷觑,只见那《海防策》末页赫然添了行小楷:“炮台火药库毗邻商栈,当防走水。“
“章现在何处?!“道正帝目眦欲裂。
天津卫商栈地窖,章正往火铳填药,忽听头顶木板吱呀作响。薛蟠举着烛台钻下来,满脸油汗:“兄弟快走!码头来了群红毛番,点名要见聚丰号东家!“
话音未落,爆炸声撼动地窖。章撞开暗门,只见海面英舰炮火连天,岸上商栈已成火海。浓烟中窜出个戴镣铐的汉子,竟是赵荣!“章大人救我!贾琏让我带的账册...“话未说完,胸口中箭倒地。
章夺过染血账册,借着火光瞥见“忠顺王府“字样,突然被人拽进暗巷。抬头见是香菱,她鬓发散乱,递来枚翡翠耳坠:“宝姑娘说,若见戴此物者,便是自己人...“
宁国府宗祠内,贾珍正将祖宗牌位浸入桐油,忽见贾蓉举着火把踉跄而入:“父亲快逃!锦衣卫破了西角门!“话音未落,马宁绣春刀已架在贾珍颈间:“好个宁国公,连先帝御赐丹书铁券都敢熔了铸私钱!“
贾珍狂笑:“熔了又如何?这满朝文武哪个不是蛀空大吴的蠹虫!“他突然撞向烛台,火苗舔上桐油,顷刻间宗祠化作火海。马宁疾退时,瞥见供桌下藏着半卷《护官符》,墨迹犹新...
坤宁宫中,隋珠公主正对镜试戴章送的琉璃耳,忽见镜中映出马宁阴鸷面容。“殿下可知?您那商行的海船,载的可不是暹罗米...“他抖开染血账册,“是五千斤硝石、三百桶火油!“
铜镜砰然碎裂。隋珠攥着耳起身,簪环零落如雨:“父皇不会信你!章昨日才献《海防策》...“话未说完,喉间突然腥甜耳暗藏的毒针已刺破指尖。
“臣有罪。“马宁跪地捧上解药,“只是这海防策...原本该叫《焚天策》才对。“宫门外,天津卫的火光染红了半边夜空。
天津卫炮台在暮色中化作赤色炼狱,章拽着香菱匍匐过焦土,耳畔尽是红毛番的嚎叫。忽见一艘悬挂青龙旗的沙船破浪而来,船头立着个戴斗笠的渔翁,扬手抛出绳梯竟是薛蟠!
“兄弟快上!这些佛郎机炮子可不认人!“薛蟠挥刀砍断追兵缆绳,船舱里却传来女子啜泣。章掀帘惊见史湘云鬓发散乱,怀中紧搂着个鎏金匣子:“这是保龄侯让我交给林姐姐的...“
匣内《大观园行乐图》赫然在目,夹层却露出半截密函“贾史王薛共捐军饷八十万,然忠顺王截留五十万转售英夷“。章猛然想起马宁那句“焚天策“,冷汗涔涔而下:原来所谓海防,竟是借战火焚尽罪证!
宁国府废墟上,贾赦癫狂大笑,将丹书铁券掷入火堆。邢夫人哭抢不及,反被飞溅的鎏金烫伤脸颊。忽有马蹄声如雷,贾政率五城兵马司破门而入,身后跟着戴枷的贾珍:“大哥还不跪接圣旨!“
圣旨黄绫在火光中舒展:“贾赦交通外官,贾珍盗卖祭田...“贾赦突然暴起夺刀,直扑贾政:“你这伪君子!当年修建省亲别院,贪墨的十万雪花银...“刀光闪过,贾政官袍绽开血花,却见探春从影壁后转出,手中弩机青烟未散。
“父亲,女儿替天行道了。“她踩过贾赦尸身,将密账呈给贾政,“这是环儿从赵姨娘妆奁搜出的,足够参倒忠顺王。“
坤宁宫地龙烧得滚烫,隋珠公主却浑身发冷。马宁跪在珠帘外,将毒针轻轻推近:“殿下若饮下这盏茶,臣便求陛下赐章全尸。“
“都督以为本宫还是垂髫稚子?“隋珠突然掀翻茶盏,从袖中抖出《焚天策》副本,“你篡改章奏章,将'以商养兵'改为'以商资敌',当真以为锦衣卫只手遮天?“
马宁瞳孔骤缩,却见屏风后转出道正帝,手中把玩着翡翠耳坠:“爱卿可知?这耳坠里的砒霜,是朕让章放的。“
“陛下!“马宁膝行欲辩,忽觉喉头一甜魏承恩的拂尘钢刺已穿透脖颈。道正帝俯身轻叹:“你错在忘了,焚天策...本就是朕的授意。“
渤海湾惊涛拍岸,冯紫英立在英舰甲板上,火枪抵住贾琏太阳穴:“琏兄还不说?那五十万军饷藏在何处!“
“世兄竟做了汉奸?“贾琏啐出血沫,“你冯家世代忠烈...“
“忠烈?“冯紫英掀开衣襟,露出满身烫伤,“当年我父死守山海关,道正帝却断粮草三日!今日我要用这五十万两,买他项上人头!“
忽有炮声震天,保龄侯旗舰乘风破浪而来。史鼐立在桅杆望斗,扬旗厉喝:“奉旨诛逆!“百门红夷大炮齐发,英舰桅杆轰然折断。冯紫英狂笑跃入火海,手中火把点燃弹药库...
章跪在乾清宫金砖上,听着天津卫捷报如听天书。道正帝摩挲着《大观园行乐图》,突然问道:“可知朕为何留你性命?“
“陛下要用臣牵制新党旧党。“
“错了。“皇帝指向画中黛玉葬花处,“朕要你重建大观园,把贾史王薛、忠顺王府、冯唐旧部...所有见不得光的,都埋进这园子。“
三月后,章立在荒草丛生的潇湘馆前。薛宝钗递来一纸婚书:“林妹妹临去前,用五百卷佛经换你脱罪。“他展开婚书,背面竟是隋珠公主笔迹:“明珠蒙尘,不若瓦砾。“
雪落无声,远处传来新帝登基的钟鼓道正帝昨夜崩于金丹之毒。魏承恩捧来圣旨:“章接旨!命尔总理大观园工程,赐婚隋珠公主...“
一阵狂风卷走圣旨,章忽然大笑,将婚书掷入结冰的沁芳溪。冰层下,五百卷佛经正在缓缓沉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