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吏! 第70节

  莽通不再多说,走向藁街都亭的马厩,牵着红雀送到直城门。

  郭解握紧了拳头,心道:兄弟,你一定要回来,兄长在长安等着与你痛饮。

  “郭亭长。”

  几日后,尹齐急匆匆走进藁街都亭,找到正在长舍处理案牍公文的郭解,一脸的惊魂未定:“快去打开五兵库,带上所有的披甲亭卒,立即随本吏前往官寺。”

  郭解放下毛笔,从坐枰上起身,瞧见酷吏尹齐一脸的惊慌,心中忍不住一阵激荡。

  来了。

  终于来了。

  “尹贼曹稍候。”

  郭解急匆匆走出大内旁边的配房,叫来所有的亭卒,打开五兵库开始披挂红绦扎甲,手持长矛,军威整齐的站在街亭门口。

  藁街来来往往的里民行人,吓一跳,赶紧远离藁街都亭的门口,从另一侧走过去。

  尹齐一句话没说,乘坐皂布盖车急匆匆赶往长安官寺。

  郭解没有乘车,骑着一匹河西马,带着二十名披坚持锐的亭卒,跟在后面,一起朝着长安官寺赶去。

  官寺的汉阙门口,酷吏赵禹、酷吏张汤早就准备妥当,身边除了贼捕干、狱小史,还有数百名手持木椎的驰刑士。

  “走。”

  随着郭解的到来,赵禹一声令下,立即带着众多属吏、驰刑士浩浩荡荡的前往章台街,一路上惊扰到很多人。

  不少公卿列侯跪坐在朱两的车内,第一次看见酷吏赵禹带着浩浩荡荡这么多人,一脸的惊异,嘱咐御车的家丞让开道路。

  喜好纵马的五陵少年更是赶紧下马,牵着马从酷吏赵禹身边走过,平时说话时张扬的声音也小了很多。

  一些公卿列侯和五陵少年很想知道发生了何事,引来赵禹折腾出这么大的动静,一个个远远跟在后面,随着赵禹向前走。

  公卿列侯越走,越是心惊。

  赵禹前往的方向,竟然是章台街的第舍贵里。

  最后,在公卿列侯惊愕的注视下,赵禹带人围住南皮侯窦彭祖的第舍。

  赵.赵禹怎敢!

  窦彭祖是窦太后的从子,是外戚窦氏的嫡系族人。

  赵禹竟敢围困如日中天的外戚窦氏!

  整个长安找不出第二个这般胆大的官吏。

  “呵呵。”

  赵禹一脸的喜色,心里更是激荡,深知今天是他做官生涯最重要的机遇,只要拿下窦彭祖就会受到天子的重视。

  他是唯一一个敢对外戚窦氏动刀子的人。

  天子的旨意需要有人执行。

  不是谁都有胆子捉拿外戚窦氏。

  赵禹心中也有几分畏惧,却压了下去,今日要向天子表明一件事。

  他赵禹想做天子手中最锋利的一口刀。

  最疯狂的一条狗。

  “来人!”

  赵禹大喝一声:“去把窦彭祖门楣上悬挂的羊头拿下来,砸开羊头,找出潜藏在羊头内的罪证。”

  门上悬挂桃印、羊头,以白犬血涂门,辟除不祥。

  一根红色绳子将长六寸、方三寸的桃木印挂在门上,以止恶气。

  悬羊头门上,除盗贼。

  杀白犬,以血题门户,驱除不祥。

  悬挂再多的桃印、羊头,涂抹再多的白犬血也驱赶不了酷吏赵禹。

  “谁敢!”

  窦彭祖胖成球的身体,头戴三梁进贤冠,身穿茱萸锦深衣,带着众多宾客走出大门,宾客纷纷拔出二尺剑挡在门前。

  双方剑拔弩张。

  贼捕干、狱小史、驰刑士瞧见南皮侯走出来,一个个咽了咽口水,不敢上前,更不敢取下来羊头。

  赵禹的脸色一沉。

  没有人过去取下羊头,也就无法抓捕窦彭祖。

  一切的谋划全部是空谈。

  郭解看一眼脸色难看的赵禹,心想今天的遭遇,再次印证一句话。

  权力不仅是自上而下,也是自下而上。

  职务再高,权力再大,颁布的指令如果没人执行,权力照样没有任何用处。

  不过嘛。

  官寺属吏的迟疑,对于郭解来说是一件好事。

  “亭卒!”

  郭解对于下属的掌控,几乎达到愚忠的地步:“上前,挡开不知死活的宾客。”

  宾客的搏耍剑本事再是娴熟,面对身披红绦扎甲,手持长矛的亭卒,也要一脸不甘的后退。

  贼捕干、狱小史不敢捉拿窦彭祖,对于宾客却会毫不犹豫的动手,手中铁尺用力砸过去。

  在窦彭祖愠怒的神情下。

  郭解当众走过去,当众取下来门楣上的羊头。

  当众砸烂。

  “咣当!”

  羊头竟是发出金石掉在地面的声音。

  在众多公卿列侯愕然的目光下,一枚错金虎符当众从羊头内掉出来,滚到章台街的路面。

  虎.虎符。

  窦彭祖竟敢私藏虎符!

  难道他不知道自己的身份是外戚。

  曾经差点颠覆大汉的吕氏,也是外戚。

  窦彭祖自己也惊住了。

  怎么也想不到,羊头内竟然会有一枚错金虎符。

  窦彭祖从来没有藏过虎符,就算是有着藏匿虎符的心思,也不会蠢到摆放在门口。

  “来人。”

  赵禹大喜:“去把窦彭祖抓到长安官寺,本吏要亲自审问他,何时藏匿的虎符,又勾结了哪些人,准备何时起兵造反。”

  还没鞫狱。

  酷吏赵禹已经给窦彭祖定罪。

  “谁敢!”

  窦彭祖气的浑身发抖,盯着满脸喜色的赵禹,冷声道:“本侯是南皮侯,更是太皇太后的从子,谁敢抓本侯。”

  贼捕干、狱小史面面相觑,握着铁尺的手掌微微颤抖,不敢上前抓捕窦彭祖。

  赵禹的脸色极其难看。

  “啪!”

  郭解手持二尺剑走过去,剑鞘直接抽在窦彭祖肥头大耳的脸上,又是一脚踹在窦彭祖的膝盖,当场把他踹倒在地。

  “我敢!”

第103章 杀窦彭祖

  大汉的斩首弃市,皆是在东市。

  东市位于北城墙以南,横门大街以东,右内史官寺以北,长安诸市以东市最繁荣,刑徒的斩首弃市,就设立在东市的旗亭前。

  长安九市的东、西两市,位于横门大街的东、西两侧,四里一市,道西有六市二十四闾里,道东有三市十二闾里,道西的西市多是陶俑工室、钱范工室、车辕工室等手工作坊,道东的东市列隧百重,廛舍繁多,聚集关东、荆楚、吴越等各地商贾。

  平旦(6:00~6:45),天色蒙蒙亮,郭解沐浴更衣过后,头戴冠,身穿皂衣,腰悬一柄二尺剑、一口环首刀,赤勾履,郑重的前往横门大街。

  “兄长,那人就是曾经诈伪,试图给你定罪的杜决曹?”

  卫广头戴武冠,身穿缇衣,手持金吾,跟随在郭解的身边,两人没有骑马或者乘车,步行前往横门大街东侧的东市,看见狱小史押着的杜决曹。

  堂堂一位右内史的郡曹,受了髡(kun)刑,髡是剃头的意思,杜决曹的头发被剃光,穿着一件破烂襦走在前面,听到熟悉的声音,回头看一眼郭解,脚步停顿。

  “砰!”

  狱小史手里的木椎,狠狠抽打在杜决曹后背,发出沉闷的响声,贼捕干、狱小史的腰间通常悬挂铁尺和绳索,自从那天殴打挡在城门前的鳏寡,许多贼捕干、狱小史的腰间多了一根或者几根木椎。

  “嗯!”

  杜决曹闷哼一声,遭受一个小吏的刁难,满脸愤懑,想到自己前往东市是被斩首弃市,脸上的跋扈消失,神情悲痛。

  郭解走进东市的门,顺着驰道往前走,一直来到东市的旗亭,周围早就拥挤不堪,挤满了行人,水泄不通,很是嘈杂吵闹。

  市楼的重屋顶端,也是挤满了公卿列侯,看着旗亭门前另一位等待斩首弃市的刑徒,恍若做梦,不敢相信外戚窦氏也有被斩首弃市的一天。

  窦彭祖比起杜决曹更为丢脸,作为一名外戚权贵,同时遭受髡刑和钳刑。

  髡刑是剃光了窦彭祖的头发。

  钳刑是又在窦彭祖脖子上套着一个铁圈,颜面扫地,再也没了外戚窦氏的威严,更像是一名低贱逃奴。

  公卿列侯的脸色铁青,瞧见受尽折辱的窦彭祖,一脸的愤懑。

  窦彭祖毕竟是一位列侯。

  王侯有王侯的死法。

  不可轻辱!

  赵禹抓走南皮侯窦彭祖也就罢了,竟敢这么侮辱一位列侯,施加了髡刑和钳刑。

  招来了公卿列侯的不满。

  “赵禹着实是个酷吏,窦彭祖可是列侯!怎敢这般羞辱。”

  “难道他不知王侯有王侯的死法!”

  “赵禹就是一条疯了的庸狗,窦太后、窦太主、魏其侯还活着,他就不怕遭到外戚窦氏的报复吗!”

  郭解抬头看一眼市楼的公卿列侯,暗自冷笑,这些只图享乐的公卿列侯,不知道有几人能够躲得了酎(zhou)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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