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一晃即过,当日辰时,陈寿就如约出现在安乐公府。在张希妙的安排下,府中大大小小的孩童少年,包括刘羡在内,大约有十来人,都跟在陈寿后面去看热闹。
凯旋礼的地点定在洛阳城南五里,也就是在洛水南滨。刘羡一出平昌门,就见乌泱泱一大片人群聚集着,一眼望不掉头,等他加入人群后,他的视野里看不见第二个人,脖颈处却能感受到不止一个人的呼吸。真可谓是摩肩接踵,人山人海,就连转身的空间都没有。
这是刘羡第一次见到这么多人,前年马隆出征的场景根本无法与之相比。他在人群中,也是第一次感受到,人是多么渺小又多么庞大的事物,或许只需要一声大喊,人群就会轰然失序,然后不知踩踏走多少生命。
好在陈寿在朝廷还有挂职,他取出官牒后,便有卫士从人群中开出一条小道,引着他们继续南行,渐渐地,喧嚣的声音被抛在身后,也不见有杂乱熙攘的人头,一座宽阔广场豁然出现在洛水河岸。
广场正中间设有一座露台,可遥遥望见其上的祭坛、华盖,而在露台下,数百名身着朝服的官员分立左右,更有千余名禁军列阵持刀。在他们正南方,一条二十余丈宽的大道被清理出来,直通向南面平原不可见处。
可以想见,天子此时就端坐于露台之上,而凯旋大军将在数十万人的肃穆注视中上道献捷。
刘羡一行人被引到广场的西南侧,这里大多是受邀观礼的官僚亲属,而对面则是天下有名的儒生隐士。刚刚立定,张固就指着露台对列的两辆车舆,小声对刘羡道:“辟疾你看,那不是你四伯和七叔吗?”
刘羡定睛看去,才发现在露台前宿卫的禁军中,确实有刘瓒和刘璩,再往前一看,不还有九叔刘辑吗?他们怎么在这?
他问陈寿,陈寿解答说:“三位侯爷都在朝中挂中郎职,隶属于光禄勋,也属于禁军,天子有事出行,他们都有责随行。”
刘羡眨了眨眼,突然想起今天还没看见父亲刘恂,又问道:“那我阿父呢?”
“主公贵为公爵,这样的大事,当然也会来,不过他恐怕不在台下,而在天子身侧。”
正说话间,露台上响起悠扬的号角声,欢庆的锣鼓声紧随而至,这意味着凯旋大典终于开场了。
只见骑队如云涌来,当前八百骑都跨纯色骏马,身着戎服,外披红色锦袍,持虎罴各色军旗。军旗迎风招展,马蹄轻快地踏着隆隆之声驰过。再来八百骑,仍跨骏马披锦袍,鸣角而进。紧接着两千精骑成纵队而来,都着铁兜鍪,身披明光铠,持槊戟,坐骑马首蒙铁面帘,身披牛皮铠,似天神降落,长长的队伍威风凛凛地一路奔过。
然后无数带刀捉仗武卫骑士涌来,夏日下,一片铁刃寒光闪闪,夺人眼目。而在他们后方,正驰来六辆刻满龙虎雕纹的战车,每一辆战车上都站着一路晋军的主将与幕僚,他们或穿漆金明光铠甲,或持扇着纶巾儒服,气势汹汹,如彩云拥日而出,令人顿生敬畏仰慕之情。
“那就是王公!”陈寿指着其中一车道,刘羡紧跟着把目光投射过去,看见一个须发尽白却身姿挺拔的老人。他手持斫刀,正与身边的幕僚交谈,而在风蚀般的眼纹下,是一双安如磐石般的双眼,这使得他显得慈祥又威严。
而在王身旁的几个幕僚副将,二三十岁、三四十岁的都有,但无一例外,全都个子高挑精悍,满脸肃杀。陈寿一个个为刘羡介绍说:“最左边的那个是何攀,中间个子稍高的是谯登,与王公最近的是罗尚,最右边的是李毅,全是蜀中的高门名士,也都是我的老相识。”
话音刚落,人群中忽然爆发出欢呼鼓噪之声,数十万人的高呼仿佛漫无边际的海啸,将其余的嘈杂声音尽数压了下去。
原来是东吴的俘虏到了。
吴主孙皓与宗室重臣数百人,全都身着素衣,被无数背弓矢持槊戟的军士挟制,站在驽马挽车之上,缓缓通过大道。
而刘羡的目光扫过俘虏,立刻就被吴主孙皓吸引住了。孙皓今年三十九岁,但样貌很年轻,皮肤也白皙,眼神极其阴鸷,仿佛藏有躁动的幽灵。刘羡与他对视的一瞬间,竟有被“刺”了一下的错觉。
刘羡揉了揉眼,抬头再去看,发现孙皓竟仍盯着自己,神情仿佛是一只受伤的饥鹰。但这只发生在很短的时间内,队伍行进中,他片刻间就离开了刘羡的视线。而看着孙皓的背影,刘羡在心中思忖,方才的对视是否是一种错觉。
俘虏押走后,围观的百姓渐渐安静下来,最后殿后上场的军队是许昌戍卒,他们人数众多,每走一步地面都是一震,在为首军官的带领下,他们齐声高唱一首军歌;
“猃狁背天德,构乱扰邦畿。戎车震朔野,群帅赞皇威。
将士齐心旅,感义忘其私。积势如郭弩,赴节如发机。
嚣声动山谷,金光曜素晖。挥戟陵劲敌,武步蹈横尸。
鲸鲵皆授首,北土永清夷。昔往冒隆暑,今来白雪霏。
征夫信勤瘁,自古咏采薇。收荣于舍爵,燕喜在凯归。”
这首诗歌也是张华所写,名为《劳还师歌》,不同于《命将出征歌》庄重慷慨的曲调,这首歌雄壮中不失欢乐,激昂中又充满进取,似乎在寓意着一个新的美好和平年代的到来,悄无声息间,所有人的面孔上都带有一丝笑容,哪怕是战败方的俘虏,心中也会存有一些对和平的向往与渴望吧!
随着歌声结束,所有献礼军队都已抵达,天子也终于露面,在露台上接见凯旋将领与俘虏。
由于相隔太远,刘羡看不清露台上天子的面孔,只是觉得黄袍与华盖美丽,配以周围山林般不可胜数的卫士兵戈,更彰显出帝皇的至尊权力与无上威严。可在接收吴国国玺时,一阵清风掠过露台,令天子身影有些摇晃。在刘羡看来,这似有一种美人般的苗条与脆弱,甚至让他联想到弱不禁风。
不过片刻后,刘羡就注意到天子身后的父亲。此时刘恂与西晋的几名公爵并列在第二排,身子有些伛偻。这让刘羡有些费解,在他心目中,刘恂对待他人或许残暴,但是却极其注意形象,或者说极为自尊,无论出现在何地,都不愿意露出半分落魄之象。而今天,刘羡似乎从中看到一些凄凉。
在很多年以后,刘羡回想起这个场景时,他已完全明白了父亲的想法。
毕竟在他的旁边,是汉献帝刘协的长孙山阳公刘康,在他的前面,则是魏武帝曹操的孙子陈留王曹奂,吴大帝孙权的孙子孙皓,如今正向天子献玺。东汉与三国君主的后代们,如今都匍匐在司马氏的脚下了,这是否意味着,过去的辉煌终将一去不复返呢?不管以后有没有答案,至少在当时,安乐公是肯定没有答案的,他对未来只有漫长的绝望。
但对于如今的天子司马炎来说,他的喜悦也是遮不住的。
此番征吴是他力排众议,结果大获成功,统一神州,这让他大喜过望。在凯旋礼结束后,他不令群臣诸将回家,而直接在皇宫中设宴招待大家。众人通宵畅饮,主客尽欢,一直到第二天快天黑才散去宴席。短短半年之间,西晋不仅消灭了凉州的大患秃发树机能,还讨平了割据数十年的东吴,彻底统一天下,这是百年来多少人杰都未能完成的伟业啊!
司马炎登基已有十四年,做事决策,一直受贾充等勋贵老臣掣肘,时值这一年方才真正扬眉吐气。
他先是提起当年启用马隆之事,借着酒意讥讽道:“如果当时听了诸位的,国家哪里还有凉州呢?”贾充也非常适时地上前请罪,自言深为此前反对伐吴而懊恼。司马炎哈哈大笑,不再纠结此事,而是在撤去宴席后,又命人持酒一壶,前往羊祜墓前祭拜,以告慰太傅在天之灵。
分别前,他又留下孙皓,指着身前的座位对孙皓道:“朕设此座,待卿久矣。”
谁知孙皓不卑不亢,抬头回复说:“臣子南方,亦设此座以待陛下。”
周围侍从听了大怒,欲上前捉拿孙皓逼他服软。但司马炎却丝毫不以为意,反端起酒盏,对孙皓笑敬说:“既如此,那朕敬卿一杯酒,也当是谢谢爱卿的好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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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安乐公府的新邻居
在伐吴大军凯旋后,洛阳又回到了如往日般平静的日子。这年的凯旋大典固然数十年难得一见,可京师百姓漫长而又稳定的生活才是不可替代的。农人们每日日升而作,日落而息,在漫长的昼夜交替中繁衍传承,这已经成为了本能。而在他们有限的记忆里,战争遥不可及。无人记得,上一次发生在洛阳的大战,是在什么时候,毕竟那已经是快九十年前的事情了。
但对于安乐公府而言,灭吴的影响却是实实在在的。
朝廷之所以愿意用高禄供养安乐公,一是为了安抚蜀汉遗民,二是以此标榜自己的宽大之心,削弱吴人抵抗的意志。如今朝廷统治梁益已有十八年,孙吴业已亡国,再按照过去的标准就不合适了。
故而凯旋大典后数日,度支尚书张华就上表天子,言称天下既然平定,治国方略就该由外转内,恰如汉武开拓,昭宣养民。治国的首要问题在财政,而财政的本质是开源节流,眼下尤以节流为重。而在张华奏表的第一条,就是降低东吴降将与安乐公的待遇。
在这项进言中,张华建议将车骑将军孙楷降为度辽将军,骠骑将军孙秀降为伏波将军,俸禄减半,仅保留开府仪同三司的权力。而对于安乐公刘恂,他则以刘恂为人淫虐,品行不端为由,建议缩减封国,由渔阳郡安乐县的万户封邑,削封到寻常县公的一千八百户。
进言通过后,安乐公府的收入顿然十不存一。作为当下的制度,公府虽享有封邑,但能进入府库的不过是三分之一,其余三分之二还是要上缴朝廷。而进入府库的赋税,还要挪出一部分,作为封邑官员的俸禄。剩下的再从渔阳运到洛阳,扣除损耗后,才是安乐公府能够调用的部分。
此次减封,极大的影响了安乐公府的生活。虽说安乐公还未完全被京畿士族接纳,但必要的迎来送往,还是不能缺少的。往年俸禄足用,打点关系后,总还能剩下来不少。但凡没遇到荒年,刘恂、刘瓒兄弟几人拿来挥霍,什么珍馐美酒,斗犬赛牛,狎妓狂欢,多半是足用的。可现在无疑是痴人说梦了,刘羡几次从陈寿处回来,都听见母亲张希妙在书房中拨弄算珠,和刘羡说话时,温柔的眼角处也笼罩有一些哀愁。
接下来的一些日子,公府中发生了一些争吵。毕竟凡事谈钱最伤感情,哪怕亲兄弟也没有例外。
往日府中的那些亲戚,刘羡的三位叔伯、六位堂叔,还有一些靠府中接济的亲戚,纷纷到府里挤作一团,说算不清楚账就绝不罢休,各说各有理。
年老的觉得自己应该少减,年小的也不想吃亏,有时候叔伯答应了,叔母伯母也不答应,好说歹说上午同意了,有人下午又反悔。安乐公刘恂不厌其扰,干脆就在后院中避不见人,把这些事情都扔给了张希妙。
希妙又哪里安抚得过来?说了十来天,根本没有用,最后还是大夫人费秀出来镇场,希妙又以身作则,给自家也减了用度,这才让亲戚们闭了嘴。而公府往日的挥霍作风,自然也是一去不复返了。
这段时间里,刘羡在家中完全待不下去。母亲和亲戚们算账时,他根本插不上话,而回到房中读书呢,无论把房门关得多紧,叔婶亲戚们的声音总能传进来,简直就像是一群马蜂。刘羡没办法,干脆就拿了书到府门前闲读,哪怕听着街道上小贩的吆喝声,也比家中的争吵来得悦耳,心也就静得下去了。
有天他在门前读《东观汉记》,读着读着,耳边突然响起车轮辚辚声,而后停在公府正门前。刘羡还以为是有人拜访,抬头去看时,却不由吃了一惊:来了好多人!
六辆马车呈一字公府门前排开,每辆马车旁边都有十来人,其中还有几名全副武装的铁卫,走起来铁甲兵器撞击之声不绝于耳,好似银铃一般。随后马车中也走下几十人,有老有少,有男有女,刘羡并不认识,但看到为首的两人,他不禁吃了一惊:他们两人怎么在这?
这两人分别是度支尚书张华与归命侯孙皓。
张府就在安乐公府隔壁,两家低头不见抬头见,刘羡自然是很熟悉张华的。他还是那身熟悉的穿着,宽衣博带,长袖飘飘,一手摇扇,一手捻须,显得很是雅致,身上那若有若无的熏香,也遮不住他的光彩气质,一眼就知道是朝堂的风流人物。
而孙皓,自然是前几天在凯旋大典上就见过的。刘羡还记得,他当时似乎与孙皓对视了片刻。现在隔近了看,孙皓着一身乌色窄袖长衫,更加衬得皮肤白皙,没有任何血色,这都是纵欲过度的痕迹。但这丝毫不妨碍他刀尖般的眼神,无论他的视线扫过谁,就给人一种将要被剥皮的压迫感。
但近在咫尺的张华却面色如常,他随张华往前走了几步,指着对面的宅邸笑道:“侯爷,这里是你的新宅。而从今天起,我们就算是邻居了。”
孙皓面无表情地说道:“能与陛下的王佐之才为邻,是孙某几世修来的福分。但可惜,孙某晦气十足,当了几年伪朝国主,周围没发生过几件好事,所认识的亲朋好友,从来就没有几个善终。”
不软不硬地碰了一颗钉子,张华倒哈哈大笑起来,他摇着羽扇说道:“侯爷实在是玩笑了,今年侯爷不就遇见了一件好事吗?”
“什么好事?”
“得遇明主,四海升平。”
这种毫不掩饰的讽刺激怒了孙皓,令他苍白的面孔立刻涌起潮红,但又不好发作,只能在内心酝酿怒火。张华也不给他这个机会了,他又简单寒暄了两句,就向孙皓揖别,转过身,他看见在安乐公府前的刘羡,笑了笑就信步离去了。
孙皓的随从们开始往宅邸里搬运家具行李,而孙皓站在原地发呆。
他在想什么呢?在人群中,刘羡不自觉地盯着孙皓看。孙皓的气质是这样独特,他明明与自己站在同一个街道,灵魂却仿佛不在此处,周围人与他是如此贴近,但他冷漠的目光,却如同有无形的壁障。这莫名其妙地让刘羡联想起父亲刘恂,似乎父亲荒唐的举动中,也与他有一些共性。
这时,一个苍头搬动箱子,不小心触碰了一下孙皓,孙皓勃然大怒,当即一脚踢在苍头腿上,骂道:
“怎么,你也想辱我?”
那苍头立刻磕头如捣蒜,求饶道:“侯爷,侯爷,小人瞎了眼,绝不是有意为之!”
听到“侯爷”二字,孙皓更为愤怒,他从腰间拔出佩刀,将胸中的怨火化作残忍的冷笑:“那好,你若真瞎了眼,此事便过去了!”
苍头更是畏惧,一面哭嚎一面叩头,头上的血都磕出来了,周围的人更是噤若寒蝉。只有归命侯夫人滕芳兰拽了拽孙皓的衣袖,可孙皓不为所动。
此时刘羡站了出来,他径直走向前。对孙皓道:“你为什么害人?”
孙皓抬头看了他一眼,先是一愣,似乎没认出刘羡,随后脸上再次涨起潮红,显然是把这句话当做羞辱。
他来不及多想,直接恐吓道:“你是哪家的小孩?敢管我的事?”
刘羡端正地对他行礼,报出自己的家门:“家父姓刘讳恂,也就是如今的安乐公,就住在贵府对面。”
听说是蜀汉的宗室,孙皓先是恍然,随后露出些嘲讽的笑容来,说道:
“那你知道我是谁吗?”
“知道。您是归命侯孙皓,也就是以前的江东国主。”
“你既然知道,又为什么来管?我调教自己家的仆役,也需要你来点头吗?”孙皓的双眼仿佛鬼火,双肩高耸,犹如一只秃鹫的双翼,浑身都涌动着令人不安的气息。
他继续冷笑道:“你莫非没听说过,我在建业当皇帝时,最喜欢做什么?不是别的,就是剥去活人的脸皮!”
刘羡点点头说:“我在洛阳听说过,还以为这是谣言。”
这一句让孙皓愣住了,他身体松弛下来,一时有些不知所措。
刘羡接着说:“我老师和我说,世人总喜欢成王败寇,以为胜者无所不善,无所不能,败者无所不恶,百无一用,但事实上并非如此。”
“数年来,孙皓能以弱抗强,在交州与西陵两次取胜,可见并非昏庸。最后失败,也不过是大势所趋,寡不敌众,人力所不及也。所以老师说,这样的人,怎么会喜好剥人脸皮呢?往日我听到的一些攻讦,极可能是夸大其词。”
听到这,孙皓的怒气与杀气大多消解了。他挥挥手,示意一旁的仆役起来,脸上的神情也渐渐麻木,最终转变为一种难言的落寞,他叹着气说:
“这些不是谣言,我确实剥过很多人的脸皮。”
“为什么要这么做?”
“你不懂,因为那时我是皇帝,皇帝杀人立威,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孙皓已没了继续交谈的兴致,和一个孩子说这些,让他觉得自己愚蠢,末了,他疲倦地低声自语道:“张华说得不错,这样的日子已经结束了。”
他不再看刘羡,转首踏进自家的府门,夫人滕芳兰从行礼中取出一些蜜饯,作为礼物送给刘羡,而后也紧跟着入府了。其余仆役们也都赶紧恢复了正常的搬运,那个被刘羡救下的苍头,也就是上前道了一声谢,匆匆加入队伍中。
刘羡站在原地,精神还有些恍惚,经过刚才一番短暂的交谈,他忽而觉得,这位邻居像极了自己的父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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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被孙皓赶出门外
随着减奉的事情告一段落,安乐公府的生活又回到了正轨。虽然算账时吵得不可开交,但真定下规矩后,倒也和过去没什么不同,除了几位叔伯经常在家里唉声叹气外。
刘羡不想去理睬这些长辈们的鸡毛蒜皮,他还有很多书没看,也有很多疑问想得到解答,在可以望见的时光里,他都想随着老师陈寿一起读书。
可时光是这样的快,在六月的一天,陈寿和刘羡坐在草庐的书棚里,突然卷来一阵清凉的山岚,把盛夏的暑气都刮出棚外。陈寿很是享受,故而眯缝着眼睛缓缓摊开手脚,仰面朝天躺了下去。
“辟疾,你跟我读书多久了啊。”陈寿对着坐在桌案旁读书的弟子说道。
刘羡看了老师一眼,放下书掰着手指算道:“我跟老师读书,是从咸宁四年二月月开始的,中间过了咸宁五年,到现在太康元年六月,差不多已有二十六月了。”
“哦,已经二十六月了,看来我的守孝之期也满了。”
刘羡一愣,随即恍然:老师之所以在此地结庐,是为了给母亲守孝,而守孝的期限就是二十七月,也就是大家通常称谓的守孝三年,在此之后,老师也就可以脱去丧服,可以正常地饮酒食肉,回到世俗生活中去了。但刘羡很快又升起疑惑,老师为什么提起这件事呢?
刘羡试探说:“老师辛苦,教导我三年,却还没有敬过什么心意,老师若不嫌弃,我回去就和阿母说,给老师安排一场家宴吧。”
陈寿摇摇头,笑道:“大可不必,我可不想看见主公的冷脸。”
他长舒了一口气,又重新坐起来,脸上挂着感慨的笑容,他说:“我和你提及此事,是想告诉你,大概再过一段时间,我就要离开京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