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庭汉裔 第29节

  这一句切中要害,令陈寿醍醐灌顶,他闭上眼睛,回味这句话,口中则回复道:“我明白你的意思了。”

  朝堂政治,其实归根到底,是平衡的政治,维稳的政治。重点在于让国内各方斗而不破,维持团结。

  可当年司马懿在辅政之时,打破了这个规则,血腥清洗了曹爽一党,夺取了最高权力。而后他们父子三人,凭借着二十年的努力,才逐步扫清了所有的反对派,并用灭蜀的功勋建立了晋朝。

  但司马懿的血腥清洗,到底打破了朝堂各方势力的互信,党派之间的斗争毫无下限可言。哪怕是天子与齐王党斗争,都险些闹出兵变。而司马炎到底还有灭吴之功,能用威望压制住朝堂,勉力维持住平衡。

  可一旦司马炎去世,士族宗室争权,凭借三杨的威望,怎么可能安坐辅臣之位呢?必然会酿成长久的动乱与清洗。

  而这,正是复国的大好时机。

  想到这,他心中不禁对李密升起一股由衷的敬佩,能在现在预知以后的灾难,没有非凡的智慧是不可能做到的。

  但他心中很快又陷入怀疑,复国两字,说起来简单,但要实现何其沉重?他还是不想弟子走上这条路,反过来继续质疑李密道:

  “令伯,你说的虽不无道理,但你应该也清楚,怀冲他身份敏感,深受朝廷提防。纵然他现在走了曹志的路子,能够进入仕途,将来无论是谁主政,动乱成什么样,恐怕都不会放他入蜀。如果他人都走不了,你拿什么来帮他复国呢?”

  “而且怀冲才十四岁,他虽然知道自己是安乐公世子,可他从来没想过复国这个问题,你今天莫名其妙的出现,突然就要把这个重任压在他身上,就因为一个渺茫的希望,他可能做到吗?”

  李密显然也思考过这些问题,面对陈寿的诘问,他叹一口气,其中不知包含了多少犹豫纠结,仍打起精神回复道:“你说的对,承祚。这些事,我解决不了,但有些事情,我永远都不敢忘。”

  他在这里忽然抬高音量,朗声道:“承祚,当年大将军临死前对我们说的话,你忘了么!”

  李密的话像是一道霹雳,瞬间让陈寿回到了二十年前的那个夜晚。

  当时天上也是响雷阵阵,大将军姜维倚靠在狼藉一片的废墟中,擦拭着残缺的章武剑。他的眼神看向自己,苍老又棱角分明的面孔上,布满了温柔与期许。

  他问道:“大将军,那之后呢?”

  大将军疲惫又坚定地回答说:“找个地方躲起来,然后等待。”

  他注视着自己,强调说:“竭尽所能地等待。”

  陈寿想要说些什么,可精神一个恍惚,意识再次回到眼前,昏暗的堂屋里,只有两个人和一柱摇曳的灯火,当年还年轻的两张面孔如今都已苍老不堪,他喃喃道:“等待,等待什么呢?”

  李密严肃地回答道:“当然是等待机会,等待复国的机会。”

  他终于立起身来,缓缓靠近陈寿,握住他的手道,“承祚,有些事情,是我们无法躲避的责任,也是小主公无法躲避的责任,机会就要来了,我们没有理由逃避,不然当年那么多同袍的血,那么多将士的英灵,不都白白牺牲了吗?何况还有人在等待他……”

  陈寿不同意这个理由,他甩开李密的手,反驳道:“令伯,如果只有你和我,还有那些老人,你说舍命复国,不管将来是身首异处,还是死无全尸,我都不会有任何疑虑。”

  “但……你不能这样要求怀冲……,他没见过诸葛丞相,没见过大将军,甚至没有见过他的祖父……,他更没有经历过成都之乱……”

  “你和我,还有亡国时的那些苟活的人,都对不起死去的人,都理应为他们偿命!但是这和孩子无关……你让他去冒这样大的风险,荆轲刺秦都不过如此,他万一失败,这辈子就毁了!”

  李密反问道:“他难道现在就没有毁掉吗?我听说过了,主公发了狂症,亲手杀了夫人,这难道对他没有影响吗?他是刘备的子孙,天生就不属于平凡。”

  陈寿道:“他现在当然被毁了!但他还有挽救的希望。他有个好母亲,也遇到了赏识他的人,他只要按部就班,以后就算朝廷发生政变,就因为他是刘备的子孙,他是汉室正统的象征,按照二王三恪,只要他不激进,就没有人会害死他!”

  李密没有想到,陈寿对刘羡的情感竟然如此之深,哪怕动用姜维的名头都无法将他说服,他没有别的办法,只能暂时放弃,继而转首看向窗外。

  窗外此时高挂明月,陈寿也看过来,只见清凉的月辉铺满天地,好似下了一场大雪,两个人都冷静下来了。

  “承祚。”李密的身形纹丝不动,但语气却温柔下来,他说,“你知道我为什么下定决心吗?”

  “为什么?”陈寿也感到好奇,他确实不明白,十几年安稳度日的老友,为何会突然冒出这个想法。

  “今年六月的时候,我呕了血,去找了医生,医生说我得了肝病,大概活不过两年了。”

  “怎么会?”陈寿吃了一惊,立刻靠近李密,仔细打量他的身体。此前李密坐在黑暗处,脸色难以打量,但在此刻的月光下,陈寿能清晰地看到他削瘦的脸庞以及蜡黄的脸色。

  “我是六十多岁的人了。”李密的神色很平静,他已经接受了这一切,“死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但有些事情,只有面对死亡,我才能想得明白。”

  他再次将目光投向陈寿,徐徐说:“我很后悔,当年没和大将军死在一起。”

  “……”

  “我也知道,我一个将死之人,突然对你说这些,是很不负责的。所以在来时的路上,我很纠结,想要向你开口,但又不好意思,所以我就想,要不然,先卖个关子吧。你把小主公带过来,我看看他,如果他是个文弱没有主见的人,我也就此打住,真正告老还乡了。”

  接下来的话不用多说,陈寿自然听得明白:他在葬礼上看过刘羡后,就认定他是能成大事的人,所以才来和陈寿商量此事。这让陈寿不禁生出疑惑,反问道:“你只见了一面,怎么得出这个结论?”

  李密说:“有些人,是不可能当臣子的。”

  “你报出他名号的时候,我看得很清楚,他看周遭的眼神,分明是在看家臣。”

  陈寿终于动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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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治国之学(4k)

  随着谈话到了最后,两个老人终于达成了一个共识。

  李密说:“这样吧,我们各退一步。”

  陈寿问:“什么样的各退一步?”

  李密答道:“你帮我引荐,我来教导小主公一年,而我只口不向他提复国之事,一年后他成婚了,我就回巴西,为他做复国相关的布置。”

  “然后呢?”

  “然后就是等待。”李密沉声回答,似乎已做了相当严苛的决心,“他有朝一日能够入蜀,就按我的计划行事,而他如果不能来,就当无事发生。怎样?”

  陈寿知道,这已经是这位老友最后的底线了,如果再拒绝,李密恐怕会死不瞑目。

  他也无法拒绝,因为闭上眼,他似乎又回到了那天昏地暗又电闪雷鸣的一夜,他似乎又在成都城内,身边是战友们残破的身躯……

  ……

  刘羡醒来的时候,外面的天空还一片漆黑,星斗和月亮都挂在天幕上,只是光芒已经变得稀薄。根据经验,这大概是卯时左右,刘羡点了灯,到井水旁洗漱一番后,从房中拿出榆木弓,拇指套上防割伤的玉,开始在院中开弓空引。

  空引与射箭不同,纯粹是为了锻炼双臂的气力,讲究一个引而不发,蓄而不放。而刘羡先是右手开弓一刻钟,又是左手开弓一刻钟。这种熬打很有成效,四年前只能开一石弓的自己,现在已经能开三石弓了。

  拉完弓后,东方微微发白。此时他的倦意已经全然消退了,刘羡活动了下酸痛的双臂,抽出昭武剑,在院中独自舞剑。舞着舞着,远方吹来微薄的凉风,伴随着断续的鸡叫声,门口的坐骑也在马厩中发出一阵长嘶。此情此景,刘羡胸中也自然涌出一股热流,让他产生了一种喜悦与骄傲,他切实地感觉到自己在成长。

  剑舞舞罢,天色彻底大亮,刘羡用湿巾擦拭汗渍,而后坐在石井旁大声朗读《中庸》:“自诚明,谓之性。自明诚,谓之教。诚则明矣,明则诚矣……”

  刘羡吟诵时是如此投入,似乎已经彻底抛弃了外界与肉身,虽然还有眼睛、耳朵,鼻子与肉体,但他却什么也看不见、听不见、闻不见,更没有知觉。

  他所有的注意力都在脑海中,捕捉着书中的一个个文字,这些文字就像是舞动的精灵,拥有不可思议的魔力,当它们化为口中的腔调念出来的时候,刘羡此前拉弓和舞剑时的疲惫,就随着口中的文字飞出。胸中的热流也化散开,等刘羡念完的时候,从肺腑到四肢,都有一种惬意的充盈感。

  拉弓、舞剑、背书,这些便是刘羡跟随小阮公后,每日早起雷打不动的功课了。无论有人监督还是无人监督,身处山林还是身处闹市,除非出了什么要紧的急事,不然他都会先坚持做完。因为他切身地体会到,一个良好自律的开端,能决定一个人一天的精神状态。而肉体上的充实,往往也会给人带来精神上的平和。

  只是今日刘羡做完功课后,忽然心有灵犀,抬眼一看,发觉不知不觉间,身旁竟站了一位面色蜡黄、身材魁梧的老人。他沉默着打量刘羡,眼神就像一把沉重的刀,投射到刘羡身上时,刘羡竟有一种被斩首的错觉。但他分明感受到,这眼神中不带有敌意,是一种极为单纯的,岁月的重量。

  来人正是李密。

  其实在刘羡舞剑的时候,李密就已经清醒了,他在窗户旁默默注视,不禁讶异地发现,刘羡的剑术竟已有相当的造诣。

  剑术初入门者,往往急于发挥手上剑器的威力,而不珍惜身体的气力,导致剑领意动,身与剑离,往往要不了多久,就身心俱疲。精通剑术的剑客,就会懂得意领剑行的道理,不做过多的动作,不用过分的力气,用极为冷静的意志克制狂舞用剑的冲动,同时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如此才能够掌握真正的杀人技。

  而李密观察眼前的安乐公世子,发现他已经超过了意领剑行的境界,而接近于身剑合一。手中的剑就仿佛他臂膀的延伸,周身运动时,剑与人浑然一体,明明剑手用劲极少,剑鸣声却凝而不散,且时刻都有变化的余地。这已经不再是单纯的剑术技巧,非有智慧毅力者不能明悟。

  此后听到刘羡旁若无人地背书,李密心中更是欢喜:这是诚意正心的君子之道。

  这些年士族盛行清谈吹嘘之风,对实务事功者嗤之以鼻,看似风雅绝伦,可实际上对国事百无一用。他此行前来,心底最担心的,就是刘羡染上这个毛病。可现在看来,在陈寿和阮咸的教导下,刘羡一直走在正道上,这就可以节省很多功夫了。

  等刘羡疑惑的眼神望过来,他向刘羡笑了笑,刘羡则主动行礼问道:“在下刘羡刘怀冲,是承祚公的弟子,请问您是?”

  陈寿真是好福气!李密心中感慨,神情还是处变不惊,笑道:“我也是承祚公的好友,名作空空山人,昨夜寄宿在此,还望公子莫怪。”

  空空山人?这明显是一个道号。可刘羡打量李密,却看不出他身上有半分玄修之气,反而极为世俗,一眼就像是沉浮宦海多年,郁郁不得志的官僚。简单来说,就是气质和老师陈寿一模一样。

  刘羡想,可能这位老人有什么不能明言的苦衷吧,而且两人素昧平生,没有任何交情,继续深究下去就有些不礼貌了。

  故而他打算再寒暄一下后,就返回屋中读书,不料却被李密抢先开口,问道:“公子方才吟诵《中庸》,情慷意慨,想来将来是有志于仕吧。”

  原来这老人对自己有兴趣吗?刘羡心中诧异,口中则说:“山人说笑了。世界广阔,人生短暂,稍不留神,便是红颜白发,虚度一生。故而凡夫俗子,谁也不愿甘居下流,我也是这样一个俗人,当然有志于仕。”

  李密听罢,低头手抚灰白的胡须,接着说道:“哦?那却不知公子修学,到了什么地步?”

  这是在问自己的积累?刘羡有些疑惑,但这位能在老师的宅邸过夜,定然是老师的朋友,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便说:“我得两位老师指点,自幼勤学不辍,到今天,应该算是粗通文武吧。”

  虽然口中说粗通文武,但刘羡心里还是非常自傲。

  这些年下来,他见过各种各样的士族子弟。有石超、贾谧这样的元勋之后,也有阮玄、曹会这样的文士子弟,更别说还有司马玮、司马允这样的皇族宗室,可在刘羡眼中,他们虽说也有这样那样的优点,但综合来看,各自也都有比较大的缺陷,抛开家境单论个人素质,并不足以与自己并论。

  李密听他的口气,也察觉出了其中的自傲,但脸上的笑容仍是不变:“公子不妨说得具体一些。”

  “如何具体?”

  “论文之一道,公子学过哪些书?”

  刘羡沉思片刻,列举道:“晚辈跟随老师学习,起初教我《诗》、《书》、《礼》、《易》、《论语》、《孝经》,都从郑学,后来稍有所成,便教我《大学》、《孟子》、《荀子》、《中庸》。又因老师修史,带我学过《史记》、《汉书》,其中的《本纪》、《列传》,多已烂熟。《左传》、《战国策》等书自不必说,还有老师自修的《三国志》、鱼豢公修的《魏略》、蔡邕的《东观汉记》等等。除此之外,还读过一些杂家文集,诗词文赋。”

  李密问道:“哦?有哪些杂家的文集呢?”

  “我另一位老师小阮公好老庄,所以《道德经》、《南华经》,我都读过。新近白马寺竺法护大师翻编的一些佛经,诸如《般若经》、《华严经》、《涅经》,小阮公也借给我研读。老师的藏书中还有《墨子》、《韩非子》、《商君书》等,小子不才,也都看过一些。”

  “那公子所学,确实算得上渊博了。”李密点点头,继续问道,“那论武之一道,公子又学过什么呢?”

  刘羡回答道:“随老师时,读过《孙子》、《孙膑》、《吴子》、《三略》、《六韬》等兵法,后来老师南下,小阮公教我骑射、剑术,到如今,小子勉强能开三石弓,十中五六,天下五路剑术,小子大概练会了纷击剑与出手剑两路。”

  见李密频频点头,刘羡不禁有些沾沾自喜,他虽然性格沉静,但还没能做到完全杜绝虚荣心。更何况,想得到他人的认可,这本就是世人都有的欲望。

  他本以为此时会迎来老人的夸奖,谁知老人说道:“如此说来,公子确实还需要努力,想要在仕途上有所作为,光靠这些,还远远不够。”

  这话大大出乎刘羡预料,他第一反应是老人在开玩笑,抬眼去打量老人,发现李密神情严肃,言语诚恳,并不似在玩笑,也不似在找茬,一时间让他倍感疑惑:“先生此言当真?”

  “莫非公子已经自满了不成?”

  刘羡倒不是自满,只是真的茫然:在他的认知中,同龄人该学的东西,他基本上都学过了。如果这些东西还不够,那到底是什么不够?他完全不明白,就是想努力也不知从何着手。这老先生真的不是玩笑?但刘羡还是保持了对老人的尊重,低头问说:“小子不敢,还请先生指教。”

  李密指着刘羡,徐徐说道:“公子方才说的那些,都是修身存身的学问,不是治国的学问。”

  刘羡问道:“为什么这么说?经史不能治国吗?”

  李密笑着摇头道:“都不能治国。”他在这里稍微一顿,接着解释道,“圣人的经书,是教人做人的。归根结底,其实就是一句话:要做君子,不能做小人。这是典型的修身之学,拿它明心,自然是毫无问题,但拿来做事,却百无一用。”

  刘羡欲言又止,因为找不到话语反驳。

  而后李密又说:“而读史书,公子说《本纪》、《列传》多已烂熟,学的都是什么呢?恐怕都是些阴谋权斗之术吧!该与谁为党,罗织势力,再如何两面三刀,避实就虚,联弱胜强,以大胜小。对不对?这些是存身之术,可以在政治中明哲保身。而如何治理国家,造福百姓,公子真学到了吗?”

  刘羡在这里终于找到了一些破绽,他质问道:“可史书上不是也记载了一些赈灾之法、破贼之术、养民之道吗?老先生这样讲,是不是太偏颇了?”

  李密摆手道:“那些都是虚的,只有大概,而无细节。非熟于庶务者,不能明其奥妙。”

  “就拿宣帝时赵充国上屯田策的情况为例,赵充国称‘月用粮谷十九万九千六百三十斛,盐千六百九十三斛,茭藁二十五万二百八十六石。难久不解,繇役不息。’《汉书》中对于将士所耗已有明言,可这是军队到手的明账,朝廷调拨粮秣,却要考虑到沿途的损耗,动用多少民夫,去哪些郡国征集,还要考虑减少对民生的影响,不要影响物价,不要影响农耕。这些明细,公子读史书能明白吗?”

  这番话语为刘羡打开了一扇全新的大门,他还真没有从如此深入的角度去思考政策与国事。

  以往他只注意到史书中记载的人物悲欢,可对于他们一举一动的切实运行,却始终隔着一层苍白的面纱,如今老人轻轻一点,面纱掀开了。他顿时恍然发现,在史书背后,竟然还有这么多的谜团和阴影,而这些谜团与阴影,才是真正影响国家与百姓命运的事物。

  他急忙向李密问道:“这就是治国之学吗?先生从哪里学来的?”

  李密笑道:“当然是有人教给我的,怎么,公子想学吗?”

  刘羡有些兴奋,同时又有些犹豫,毕竟他与眼前这位老人不过是第一次见面,他为什么要这么善待自己呢?没有任何一次好运是没有代价的,当年鄄城公提出的定亲,就让自己付出了惨重的代价。而现在,他甚至不知道眼前这个老人的名字。

  在他思考的时候,一旁观察许久的陈寿终于走了过来。他插到李密与刘羡之间,拍了拍弟子的肩膀,笑道:“没什么好顾虑的,我这次叫你过来,就是让你见见我这位老友。他确有经国学问,从今天开始,你就陪伴他左右,做最后的求学吧。”

  说罢,陈寿又神色复杂地看向李密,轻声道:“现在,我把怀冲交给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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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随李密农作(4k)

  翩翩公子,纤纤长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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