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庭汉裔 第9节

  “这八个人,功盖三皇,德高五帝,在这世上创立了前所未有的大业。哪怕眼下汉家倾覆,他们的事迹仍足以光耀万代,连当今天子也不得不重视。这也是为什么你身为安乐公世子,哪怕一生碌碌无为,以后也能继承公爵的原因。”

  刘羡的心中此时已卷起惊涛骇浪,他盯着沙盘上的字,双眼像灌了铅般无法移开。而陈寿仍然侃侃而谈,继续讲解道:

  “所以你要记住,姓这个字本无意义,只因其继承自先祖,先祖的事迹便为你带来了意义与光彩。”

  陈寿说到这,顿了顿,又手指刘备一行说:“尤其是你的曾祖刘备,他百折不挠,转战九州,历经数十春秋,终于在西川复国,四海谓之英雄。你身为他的嫡流,世人都会因此高看你一眼。相应的,你也该注意自己的一言一行,别给先祖抹黑才是。”

  这是刘羡第一次真正接触到祖辈的事迹,虽然陈寿在这一日并未展开讲述,但毫无疑问是他打开了一扇大门,可以自空白的悬崖中依稀窥见过去的辉煌道路。这让刘羡欣喜若狂,更忍不住在傍晚分别时问道:

  “我先祖的这些事迹,老师又是从哪里看的呢?”

  陈寿抚须笑道:“当然是从史书上来,等你再多识一些字句,我自然都会教你。”

  但不知为何,在这一日过后,下一次的历史教授却有些遥遥无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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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微弱的可能

  此后的一年里,刘羡成长之快,直叫陈寿讶异。

  他本以为刘羡刚刚发蒙,恐怕不甚好学,故而也打算应付了事。谁知无心的一句话后,刘羡便耽于书卷,日夜不辍。每日陈寿教给他的文字文章,他次日再来,总能倒背如流,陈寿只好再教他更多。如此循环往复,直到咸宁五年(279年)的正月,刘羡已经学会了《孝经》、《论语》、《尔雅》,也能独自一人读些《诗经》、《易经》、《中庸》了。

  按理来说,陈寿早就按照承诺,教刘羡读《史记》、《汉书》。但这一段时间的相处后,陈寿不难发现,弟子对于历史是惊人的无知,个中缘由也不难理解:安乐公一家是亡国之后,无论是为了政治上避嫌,亦或是不愿论及伤心之事,都势必会对过去守口如瓶。

  但自己该如何教导这位安乐公世子呢?陈寿犯了难,他害怕刘羡了解身世之后,会像如今的安乐公一样,对现状感到不满和苦闷;但他同时又明白,真相就像是夏夜的雷霆,突如其来时,一瞬之间便会摧毁所有寂静,令人无处躲藏。

  有些困境是不得不面对的。但陈寿在没有想到一个好的方法前,将读史有关的内容一拖再拖。

  这天上午,刘羡正在读诗,读到《黍离篇》时,有“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陈寿心中一动,突然叫住刘羡,问此句有何意。

  刘羡沉吟片刻,说道:“初读之时,我以为是求爱不得,正如《关雎》、《蒹葭》两诗,但诗中却说的很明白,‘不知我者,谓我何求’,说明我还不理解原意,所以才误以为是作者求爱,但他到底在心忧什么,我也无从知晓。”

  陈寿听了很满意,说:“你能有这番见解,说明已经入了诗歌之门了。”

  “这句要与前面的诗句结合来看,这首诗的开头是‘彼黍离离,彼稷之苗’,黍与稷都是粮食,人无粮则死,国无粮则亡,所以国家又称为社稷,作者在黍与稷中忧心,实际上是在担忧国家命运。故而后面才会感叹,‘悠悠苍天,此何人哉!’,苍天正是指代国家之意。也因为这首诗有这番忧国忧民之心,所以孔子才将其放在《王风》之首啊。”

  “那他的忧心有用吗?”刘羡大体明白了这首诗的意思,但他此时还不了解诗歌的背景,也不知道历史的结局。

  “这首诗歌大概写于周平王东迁洛阳之后,自那以后,周室王道衰微,最后在六百年前为秦昭襄王所灭。”陈寿缓缓陈述道,“而在这北邙山周遭,就有二十五座东周王陵。”

  说到这,陈寿闪过一个念头:何不让刘羡去看看这些先秦古迹呢?见识到一些历史的厚重后,想必也能消除一些他的浮躁吧。

  陈寿向刘羡问道:“想去看看吗?”

  刘羡果然忙不迭的点头,光“六百年前”这四个字,对他来说就有神奇的魅力。

  师徒两人放下书,手持竹杖,换上草履,继而花了一整天漫步在邙山山道之中。以往的往来中,刘羡其实经常能看见墓碑,但直到今日随陈寿攀爬,才发现邙山中竟埋葬有这么多的古冢,几乎每走百步,便能看见一个爬满了野草的荒丘。它们大多数已沦为蛇穴鼠窝,偶尔还能看见一两只红色的狐狸在荆棘间流窜。

  直到走到一处视野极开阔的高坡上,头顶开阔无阻,南望一览无余,无数小丘仿佛棋子般落在四角,而在他们中间,可见洛水穿绕而过,将左右的棱角抹成一片青葱平原。

  陈寿从中点出三座毗邻的小丘,然后告诉刘羡,那便是周景王、周悼王、周敬王三位周王的陵墓。

  所谓的三王名陵,在二人眼中,也不过是三座长满了林木荆棘的小山罢了,没有传说中的帝王气,也没看见有什么虎踞龙盘,更分不清谁是谁。若是陈寿不说,他恐怕永远也想象不到,这里竟会葬有三位周天子。

  那位写下《黍离篇》的诗人,忧心的恐怕就是眼前这幅景象吧。生前的荣华富贵,到最后什么都没剩下,往日的喜怒哀乐,都成了过眼云烟,甚至连自己的名字都无人记得。只剩下这一首没有曲谱的诗歌,如洛水般与世无争,述说着千年以后不再有故国的忧愁。

  自己又何尝不是呢?陈寿在心中苦笑,然后整理思绪,拄着竹杖说:“最近京中流行谈玄,喜欢说长生,谈修行。但这么多年了,我没见过不死的仙人,许多流行一时的神话,等亲眼目睹后,却发现不过是当地的怪谈罢了。”

  “人尚且如此,何况国家呢?周室坐拥八百年天下,可谓历代之最,最后也不过化为尘土。魏文帝曹丕虽然多好大言,但说自古无不亡之国,不掘之墓,此句可谓信然。”

  对于孩子来说,这些话未免太幻灭了,人在童年时总是会抱有这样一种幻想:衰老是遥远的,激情是无限的,年轻是永恒的。但打破了这种幻想,人也就不会遇到太多的困惑,能够心安理得的接受平庸,这也就是陈寿的目的。

  刘羡果然感到困惑,他问道:“历代国家,国祚最长的只有八百年吗?”

  陈寿没有立刻回答,而是与他继续往西走,再往西两里的一个山坳处,他们又遇见一块古冢,其荒凉凄清,远甚于此前遇到的所有坟墓,连墓碑都被枯黄的藤蔓缠满了。只有坟前两座生有绿藓的石马像,似乎在昭示着墓主的不凡。

  陈寿指着枯藤下的墓碑问道:“辟疾,你来猜一猜,此间的主人辞世已有多久?”

  “四百年?”

  “不”陈寿缓缓摇头,扒开枯藤,露出墓碑下隐隐约约的“故大司马曹真之墓”几字,他对刘羡解释道:“这是前朝曹魏大司马曹真的坟墓,死去不过才四十年罢了。”

  刘羡感到十分奇怪,他虽不知道大司马是什么官职,但听老师的语气,想必也位极人臣,可坟墓为何会如此荒凉?他的子孙不为他扫墓吗?

  谜题很快就揭晓了,陈寿道:“曹真身故后,其子曹爽更是为魏明帝所重用,并将身后事托付给他,致使其权倾一时,独掌朝政。可曹爽无能,随即为人引兵诛杀,夷其三族,其满门百余人,无论男女老少,尽数受戮伏诛。后来虽然朝廷下令,从曹真的远亲中挑出一人,继承爵位,说继承曹真香火,可到底也无人敢来此扫墓了。”

  “为什么不敢?”

  听到刘羡的发问,陈寿回头注视他,慢慢说道:“因为诛杀曹爽的,正是当今天子的祖父,高祖宣皇帝。”

  刘羡一时愣住了。

  陈寿放下手中的藤蔓,缓缓退回数步,再看着布满凄清的古冢,他也觉造化弄人:当年蜀汉北伐时面对的曹魏柱石,十年之后,其家族就如同枝上落花般纷纷凋零,而将其子孙灭绝的,偏偏又是他的继任者司马懿。

  十年,对于八百年的周朝来说,根本微不足道。而八百年时间,对于宇宙造化来说,又何尝不是短短一瞬呢?

  由此可见,人的个体与世界相比,是何等的渺小。人的存在,尤其是“我”的存在,又是何等脆弱。

  陈寿想,只要刘羡能明白人力有时而穷的道理,继而看淡家族与国家的兴衰,此行的目的就达到了。

  回去的路上,两人默默无话,直到抵达草庐后,陈寿才问道:“辟疾,这一次远足,你有什么想法。”

  刘羡低头想了一会儿,而后说:“造化真是可怕,就连八百年的王朝也可以摧毁。”

  陈寿在心中暗暗赞许,不料刘羡接着说道:“不过人更厉害,面对这样无常的造化,也有办法对抗。”

  “哦?”

  “人发明了文字,用文字记载诗歌和历史,即使连八百年的王朝都灭亡了,这首忧愁的诗歌仍在,真是了不起!”

  刘羡重新翻阅起手中的诗卷,眼中放出光芒,说:

  “我还记得见面的时候,老师说,人固有一死,或重于泰山,或轻于鸿毛。”

  “我过去不甚理解,今日一行,老师是想告诉我,人的价值,最终还是要用动人的文字来衡量吧!”

  “不过,要写出动人的文字,又怎么能缺乏精彩的人生呢?!”

  看着刘羡神采奕奕的面容,陈寿一时呆了。他以前并未发现,原来刘羡沉默的表象下,竟然有这么活跃的灵魂。他不禁想起了自己对弟子的第一印象:目空一切。只是近来他有些遗忘了。

  一个七八岁的孩子,就已经能够藐视造化,自己对他的担忧,是否显得多余呢?他身体里毕竟还留着先主的血液,也许能够笑对一切困境,或许还有那么一丝可能,他可以打破命运的枷锁呢?

  这么想着,陈寿的神情又缓和下来,他想,也许是时候教导他历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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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交上了新朋友

  那次游山之后,刘羡开始学习历史。

  作为历史上有名的史学家,此时的陈寿虽说尚未完成《三国志》的编撰,但除去东吴相关的史料外,蜀汉与曹魏的资料都已大体集齐,更别说《史记》、《汉书》、《东观汉记》等各类流传较广的史书了。加上陈寿从各处搜罗租借的文集辞赋,碑帖诗歌,林林总总大约有近千册,足足能塞满十个箱子。在这个纸张尚不充裕的年代,陈寿的藏书可以说是惊世骇俗了。

  而现在,陈寿把这些藏书都放出来,给刘羡列了一串书目,让他按着顺序自己阅读,遇到不懂的字和句再找他解惑。而其余的书籍,刘羡也可以凭借兴趣自行阅读。

  陈寿先推荐给刘羡的书分别是《春秋》、《左传》、《汉纪》。传统的纪传体史书如《史记》、《汉书》,需要读者自己去整理时间事迹,很容易不知先后,难以入门。而这三本编年体史书,则是根据时间与事件记事,虽然描述较为简略,但却极其适合入门者,在此后再读记传,往往事半功倍。

  这正是刘羡渴望已久的事物。在拿到书籍后,他立刻爆发出惊人的热情,不仅在草庐处全神贯注地读书,在回家后也在夜里挑灯阅读,就连在颠簸往来的路上,他的手中也拿着书卷,脑中不断遐思着。

  东周诸侯的纷争,枭雄与英雄的交锋,大汉帝国的草创,迷茫与勇气的结合,都让他心驰神往。历史上竟然有这么多精彩的人生,那么多的计谋、胆识、义气、理想以及视死如归。刘羡就仿佛自己交了很多好友,身临其境地感受历史人物的喜怒悲欢:郑庄公对母亲偏爱的嫉恨,楚庄王一鸣惊人的豪情,韩信多多益善的自负,项羽乌江自刎的固执。每当他们故事结束的时候,刘羡都会为人物的退场而叹息。

  当然,他也第一次真正了解祖先的辉煌历史。读汉高祖斩白蛇起义时,他为老人的激情而感到不可思议;读汉武帝四面拓土时,他的梦里就开始涌入金戈铁马;读汉宣帝的故剑情深,他又开始思考自己的人生由谁来陪伴.

  但这些中最令刘羡印象深刻的,并不是哪一个人,而是国家的广阔。

  很难想象,一个国家竟然同时拥有漠北的黄沙,陇右的高山、岭南的云雾、辽东的雪原。而文字记录下来的只言片语,远不足以描绘出世界的美丽。刘羡从此有了人生的第一个理想,就是四处去走走看看,像先辈们一样用脚步来丈量山川的。

  阅读里,刘羡一度忘记了时间的流逝,直到五月月底,他才从中抽离出来。

  按照张希妙和陈寿的约定,刘羡是每去草庐九日,便在家歇息一日。这一天刘羡在府中歇息,还是专心致志的读书,他已经把《汉纪》草草翻了一遍,如今再与《史记》《汉书》对照着研读。

  不过这一日有些奇怪,刘羡正在读《陈汤传》的时候,府外突然喧嚣起来,一时间敲锣打鼓声在街亭间此起彼伏,夹杂以熙熙攘攘的脚步声,也不知到底有多少行人。但听得出来,一定是发生了什么极热闹的事情。

  这时突然有人“咚咚咚”地敲门,刘羡开门一看,原来是张固和安,两人一见面就急急忙忙地喊道:“辟疾,你怎么还坐在这?再不出去西门抢位置,就要被别人占光了!”

  刘羡还没听明白怎么回事,就被两人一左一右架了出去。大夫人费秀在一旁看见了,也没有阻止,只是很理所应当地把朱浮叫了过来,让他帮忙照看三个孩子,又对刘羡说:“早去早回!”

  出了门继续走,刘羡满眼都是起起伏伏的人群,耳边是雨点般的脚步声,波浪般的锣鼓声,还有前两者都遮掩不住的欢笑。两旁道路的酒肆客栈上,此时也挂满了五颜六色的彩布,一时间层层叠叠好像开满了各色的花朵,而道路上确实也有花,早春的杏花在人们的喧闹中纷纷扬扬,好似在下一场粉色的雪。四处都洋溢着欢乐的、积极的气氛。

  到底发生什么事了?刘羡为这股气氛所感染,不知不觉露出微笑,但他还是有些懵懂,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他转头问张固,张固一时惊了,继而转头对安说:“辟疾怕不是读书读傻了,怎么连王师出征都不知道?”

  此时前面的人潮顿了一下,张固连忙拼命往前挤,安紧跟其后,一面挤一面对刘羡回头道:

  “辟疾,朝廷要出兵收复凉州了!”

  原来自去年秃发树机能斩杀杨欣后,朝廷在凉州接连失利,至去年八月,秃发树机能已经彻底占据武威、金城二郡,整个河西地区都与朝廷交通断绝,凉州从事实上已不复为国家所有。

  消息传到洛阳,天子当众在朝廷上哀号,转问群臣说:“谁能为我讨平此虏,复通凉州?”

  朝上诸公皆诺诺不语,唯恐为天子点将,赴杨欣后尘。更有甚者效仿汉灵帝司徒崔烈,向天子提出弃凉之论。说什么凉州征战十数载,靡费物资以万石为计,可仍旧大小乱不停,不如割于鲜卑,只在天水、金城一带少量布防,即可与民生息,也能积蓄国力。

  当此言论甚嚣尘上之际,禁军司马督马隆上奏道:“臣愿为陛下平乱。”

  天子大奇,问马隆方略,马隆则说:“愿陛下令我自行募兵,自行决策,再配齐兵甲辎重,只须三千兵马,区区鲜卑,何足道哉?”

  此言顿时遭到鲁公贾充等人反对。马隆招募人数虽少,但自行募兵、自行决策这两样要求,都违背了西晋制度。

  自行募兵,可以随意安插亲信,自行决策,就可以不受朝廷管控,这就意味着马隆可以练就一支私兵,若到凉州后再与叛胡沆瀣一气,边疆自此就永无宁日了。

  只是天子矢志收复凉州,当即答应了马隆所请,并越级提拔他为讨虏护军、武威太守。

  当月,马隆自洛阳募得壮士三千五百人,每人皆能拉三十六钧(约238公斤)弩与四钧(约26公斤)弓。然后他和武库令据理力争,求得了国中最好的甲杖,以及足用三年的军资。军队操练到今日,终于要向凉州启程了。

  洛阳从来不缺军队,光在洛阳城内戍守的禁军就有上万人,但马隆的军队却有一种独特的气质,吸引百姓来观看:

  不同于那些跨马穿锦的禁军,这支军队非常朴素:

  军官们没有戴任何的装饰,眼中也没有骄奢自傲,都下马与士卒们一起行走;而士卒们面容和善,身负兵器却全无杀气,也没有即将背井离乡的愁眉苦脸;那些五颜六色的驮马跟在后面,并不如羽林军华丽,但它们背着满满当当的弓弩、甲胄、粮秣,还有一些特制的偏厢车,就像是从容不迫的老农。

  事实上也确实如此,这支西征军中的所有士卒都来自洛阳平民,所以沿路不断有人对着行伍内的士卒祝福着呼唤着,这些人有的是他们的朋友,有的是他们的兄弟,有的是他们的父母,甚至还有一些妙龄女子追在军队的旗帜后面,为她们入伍的未婚夫撒花,并大声说着一些关乎生死与爱恋的誓言。

  这样的景象过于少见,就连原本毫无兴趣的刘羡,在人群的感染下,也不禁想看看这支军队的将领。于是他便利用少主的方便,骑坐在朱浮的脖子上,在军队中来回搜索着。

  大概过了两刻,刘羡终于在一面两丈高的飞虎旗下看到了马隆。此刻的马隆也未披甲,身着一身白兰色常服,骑一匹尾花栗色马,在行伍中央缓缓行进,同时不断向左右发号施令,似乎在约束部下,避免与百姓冲撞。虽然隔得较远,但刘羡似乎能看到他脸上的笑容,与魁梧身材下温良谦和的气质。

  随着人越聚越多,西征的军队有点难以行进。他并未驱赶百姓,而是令中卫奏响军乐,随着一阵肃穆辽远的号角声响起,士卒们的神情庄重起来,随着一个军官的命令,他们齐声唱起一首慷慨的军歌:

  “重华隆帝道,戎蛮或不宾。徐夷兴有周,鬼方亦违殷。

  今在盛明世,寇虐动西垠。豺狼染牙爪,群生号穹。

  元帅统方夏,出车抚凉秦。众贞必以律,臧否实在人。

  威信加殊类,疏逖思自亲。单醪岂有味,挟纩感至仁。

  武功尚止戈,七德美安民。远迹由斯举,永世无风尘。”

  这是度支尚书张华为此次出征专门写作的军歌,也是晋军第一次在世人前歌唱。大部分百姓其实听不懂诗词里的王道帝德,却不妨碍他们去感受士卒们保家卫国的决心,他们怔怔出神,不知不觉间就把收拢的道路让开了。

  西征军队彻底离去后,刘羡一行人也准备回去,路上,张固和安还在讨论此前的所见所闻,只有刘羡低头默默不语。

  张固见状,拍了一下刘羡的肩膀,笑道:“嗨,怎么又不说话了?在想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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