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教皇发动十字军 第242节

  他们已无力辨认这些残缺的身体是否属于同一个人,只能将尸体身上的赏钱和遗物收集,详细记录下归属。

  萨拉丁伫立良久,终于再度向至大者赞美祈祷,双手微颤。他没有再看这些尸体一眼,转身沉默地离开。

  身后的埃米尔们亦不发一语,唯有铁靴踏在泥土上的声响,是一曲挽歌在低吟。

  十几分钟后,萨拉丁来到了前线,见到了吞噬无数撒拉逊人那些木桩、胸墙、铁丝网还有不太好看清的壕沟。

  在这里脸色苍白,面容歇斯底里穆扎法尔,正集结着一支千人规模的军队,准备再进行一次冲锋,对于他而言,这处“堡垒”已经是他毕生挥之不去的梦魇了。

  “停下吧,我们撤军。”萨拉丁来到了这位老将的身旁,低声说道。

  他眼前的青狼,跪倒在了地上,双手抓起两把染着血的黄土,放声哭泣了起来。

  在过去的三天里,他所经历的痛苦,感受到的无力,是自己过去一生累计起来都未达到的。

  而在萨拉丁身后,许多精锐的马穆鲁克,那些自幼就被作为奴隶买来,接受高强度军事训练的“精锐”士兵们。

  清一色的流露出惶恐神情,他们的同袍毫无价值死在了这片大地上,而他们却无能为力。

  见到这样一副情景,萨拉丁心知自己麾下的这只部队,他们的精气神已经被碾在尘土里了。

  回想起第一日所见到的景象,萨拉丁不知如何开口,才能提振他们的士气。

  那是11月5日,在那个略带寒意的清晨,一支马穆鲁克士兵在吃饱饭后,士气高昂地来到了这片还未铺洒血肉的荒野。

  阳光透过稀薄的云层,勉强地洒在这片土地上,荒凉中透着一种即将被血染的压抑。

  在他们的面前,仿佛只有一些木桩与铁丝作为阻挡,显得微不足道,似乎没有什么能够阻挡他们前进的步伐。

  在步兵冲锋之前,那些从埃及运来的铜炮率先开火。炮声震耳欲聋,火光划破晨雾。马穆鲁克们的士气因这些响亮的爆炸而攀上顶峰,仿佛胜利已经唾手可得。

  但视野里并没有什么值得射击的目标。

  炮击更像是一场为鼓舞士气的仪式,而非实质的战斗。

  伴随着一声声高呼赞美真主的战吼,马穆鲁克们终于展开了行动。

  他们一往无前地挺进,步伐整齐,气势如虹。

  因为铁丝网的阻碍,骑兵无法参与冲锋,这是一场纯粹的步兵攻势。

  前排的重步兵紧握长剑,为可能的近战做足了准备,而后排的弓手则为随时可能到来的战斗蓄势待发。

  当他们挺近到第一道铁丝网前的时候,冲在最前面的士兵掏出自己剑试图斩断正面的铁丝网,为后面的步兵打开一条通路,而其他的一些士兵们,则寻找起了铁丝网的缺口,试图尽快的越过去。

  此时此刻在这片荒野上,除去偶尔响起马穆鲁克的吼叫声,那些藏在不知何处的法兰克人或者说敌人们,却连一点动静都未发出。

  直到那些马穆鲁克们找到了一个可以快速突入阵地里的缺口,,马穆鲁克们蜂拥而上,当最前面的士兵冲进去几步的时候,他未曾注意到自己踩中了什么。

  紧接着一声沉闷的炸响出现了,而伴随着那声音的是两公斤黑火药的爆炸,金属的破片在人群里起舞,而爆炸产生的气浪,掀起一阵黄土,在这黄土里鲜血第一次泼洒在这片阵地。

  但这只是一个开始,只是一个信号,地雷的成功引爆是告诉着亚嫩的民兵们鱼已上钩,野兽已踏入陷阱。

  两个木桩之间没有用铁丝网连接,这是故意留给马穆鲁克们进军的缺口,用铁剑斩断铁丝并不算难,只是颇为耗费时间,能在战场上保持理智,是一件非常难的事,热血上头后,寻常士兵们群体所做出的举动,并不怎么难以揣摩。

  当他们蜂拥进这个缺口的时候,马穆鲁克士兵也第一次见到了法兰克人。

  此外,他们也看到了黑洞洞的炮口,以及几秒之后闪过的那焰光。

  伴随着一声口令,引线被点燃,紧接着便是一声沉闷炸响,以及一枚4磅重的铁球,飞过空中,砸向人群。

  铁球所到之处,血肉模糊,士兵们惨叫连连。

  挥舞镰刀的死神,迅速收割着马穆鲁克的生命。空气中弥漫着血腥与硝烟的味道,荒野上开始响彻着哀嚎与呻吟。

  这是两个时代的对战、这是肉体与火炮的碰撞,仅仅是各个炮口后射出了两轮的炮弹,往日里趾高气昂的马穆鲁克军团就溃散了。

  他们找不到可以肉搏的对象,他们所面对的是无情的火药与金属。

  当硝烟散去,那些溃逃的士兵逃入安全的距离后,再回望那一片荒无人烟略有起伏的大地,他们的视野里再度失去了敌人的身影。

  若不是身旁伤兵在流血,那片大地上铺满尸体,他们都不由得怀疑起刚才的一切是否为真。

  这就好似1522年所爆发的比科卡战役,法国军队(主要是瑞士雇佣兵)在比科卡向神圣罗马帝国的营地发动进攻。

  当时神罗一方的西班牙人占据了有利的防御阵地,在比科卡村周围修筑了土垒,并设置了大量的火枪手。

  不仅如此,还开挖了壕沟,限制瑞士枪阵的冲锋。

  当瑞士人发起冲锋的时候,阵地上的各处壕沟,限制了他们的行动,使得他们速度缓慢。

  紧接着在他们快要靠近西班牙人阵地时,被埋伏在土垒后的火枪手迎头射击。密集的火枪火力大大削弱了瑞士阵型的冲击力。

  随后,西班牙使用轻步兵和炮火摧毁了瑞士的后续进攻。

  外约旦的军队,并没有配备火枪,但更加精心准备的防御阵地,起到了奇效。

  铁丝的生产并不复杂,实质上锁子甲就是铁丝编制而成。

  通过一些简易机械的辅助,带刺的铁丝可以快速生产,虽然这个时代铁器昂贵,但能通过生产力取得战场优势,何乐而不为呢?

  再说,铁丝又不是不可回收。

  不只是壕沟和铁丝限制了马穆鲁克的冲锋,由于背靠约旦河的缘故,萨拉丁并不能有效围困阵地。

  即便是通过船只,亚嫩河谷的船,都能借道死海直达阵地运输补给。

  而萨拉丁在死海是没有舰队的,他也没想过为什么需要关注死海的制海权……

  死海?那不就是一个大澡堂吗……

  而在另一边,外约旦一方,则就是完全另外一回事。

第266章 用圣灵与火施洗!

  时间回到萨拉丁率兵,抵达阵地的时刻。

  不只是萨拉丁在凝视着法兰克人的阵地,乔治与西蒙一样在凝视着萨拉丁的军队。

  乔治是耶路撒冷王国陆军元帅,名义上的耶路撒冷王国陆军最高指挥官,但在事实上他所能调动的军队,都是外约旦的士兵。

  再明确点说,大多数时间乔治都是负责训练新兵,完善外约旦这边的各个武装力量的架构体系,执行着盖里斯的意志。

  这是他第一次独自指挥己方两千人规模的战役,除去兴奋之外,其实相当的不安,他只能按照盖里斯给出的建议,尝试做到最好。

  开挖壕沟、设置铁丝网、背靠河流,加上挑选在一个不宜大军行进的时间段,准备这么一次防御战。

  即便如此,他也要以两千人对抗六千人,担心自己陷入长期的被围困阶段。

  黎凡特的冬季是雨季,不适合作战。

  这点不只是针对萨拉丁的大规模骑兵,也是针对壕沟中的防御方。

  雨季意味着积水,冬季意味着寒冷。

  长期的被困,实质上代表着他们无力击溃萨拉丁的部队,反倒是会在寒冷、饥饿、积水……等情况中,士气一点点垮掉。

  所以,乔治比萨拉丁更盼望着,对方发起进攻,如此一来他布置的防御阵地才能派上用场。

  而站在乔治一旁的西蒙,则表现的相对从容许多。

  当然这也是因为他并非这次战役第一负责人的缘故。

  “安心点乔治,想想你脚下踩着的土地,你就该对这次战役信心十足。”

  听到这话,乔治有点没绷住,一拳打在了西蒙肩上,这家伙说的话,一如既往有些冷。

  现如今的教团情况其实挺特别的。

  按照基督教一如既往的命名方式,盖里斯这边,实质上应该被称为盖里斯派或者盖里斯宗。

  这个称呼会囊括所有的信徒、教士、神学体系……泛指这一派宗教。

  盖里斯宗,比较特别的一点在于,其并没有一个相当于传统基督教的教会体系,而是以教团取而代之。

  传统基督教的教会体系,是以教士群体、也就是主教为核心,司铎为助手建立的宗教机构。

  但教团不是,教团的运作逻辑,本质上同圣殿骑士团这样的军事修会区别不大。

  换而言之,教团是苦修士帕拉丁们的修会。

  而传统基督教里的教士群体,在盖里斯宗除去牧职之外,并不负责太平教团,这一宗教机构的运转。

  也不存在上下级科层制关系,他们只对当地信众负责,并组成神圣会议,监督审查帕拉丁们修会的运转,并且在一定情况下,调整教团的方向。

  盖里斯不在,并且目前神圣会议并未完善的情况下,西蒙就是太平教团这一帕拉丁修会机构的领袖,是盖里斯宗在外约旦的最高领导人。

  作为一个宗教组织的头目,西蒙自然是要勤学苦练,哪怕当初对《圣经》没兴趣,现在也能背下不少段落了。

  配合脚下所踩着的地,西蒙就觉得有一段经文,格外的契合当下。

  他离开了这里,将阵地中的士兵们召来集合,向这些人做弥撒并布道。

  这将是战前的最后一次大规模弥撒,也是提振士气的必然。

  当然这次的战前弥撒,也遵循不了什么太过正式的仪式。

  首先是一次简短的开场祷告,在祷告之后,奠定气氛也顺带着调动起在场众人的虔信之心。

  【慈爱的上主,公义的源头……】

  【……上主,愿祢的国降临,愿祢的旨意行在地上,如同行在天上。】

  【奉基督的名,阿们。】

  顺带着,西蒙信手拈来,从《马太福音》第三卷,大声背诵了一段经文。

  其中有那么几句,被西蒙着重提及。

  “诸位,你等可知,千年之前的经书中,早已落下文字,预示着圣子的来临,宣告了我们教团的使命。”

  “那经书中,如此写着:天国近了,你们应当悔改!预备主的道,修直他的路!”

  “许多法利赛人和撒都该人,来到你们脚下这片土地,去往身后的河流,想要受洗。”

  “‘施洗’约翰看见就对他们说:毒蛇的种类!谁指示你们逃避将来的忿怒呢?”

  “‘施洗’约翰,大声指责那么些人说:不要觉得有亚伯拉罕为祖宗,就可避难!”

  “因为神能从这些石头中给亚伯拉罕兴起子孙来!”

  如此喊着,西蒙指向了士兵们。

  “今天,也是一样的,你们所面对的撒拉逊人,也就是阿拉伯人,他们一样尊亚伯拉罕为祖宗,称自己是亚伯拉罕长子以实玛利的后代。”

  “觉得嘴上虔信上主,便可避难,以机械麻木的形式,取代了真诚之心,是在背离上主的旨意。”

  “而我们,便是从石头中被兴起的子孙,追随着【圣者】【先知】,迈在主的道上!”

  “我告诉你们,当时‘施洗’约翰就曾说过:现在斧子已经放在树根上,凡不结好果子的树就砍下来,丢在火里。我是用水给你们施洗,叫你们悔改。但那在我以后来的,能力比我更大,我就是给他提鞋也不配。他要用圣灵与火给你们施洗!”

  “他手里拿着簸箕,要扬净他的场,把麦子收在仓里,把糠用不灭的火烧尽了!”

  “圣灵还有那火在哪里呢?”

  说着,西蒙就在热切的欢呼中,指向了一旁的火炮。

  “圣灵还有火,就在那里啊!”

  紧接着,西蒙便带着狂热起来的士兵们,继续进行了一次又一次祷告,将战士们的士气烘托向高潮。

  “主啊,那人自死亡归来,领受您的旨意:用刀为笔,用弓为线,重整大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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