贝尔纳在简单思考之后,还是选择了去担负起对巡回法庭的安保工作,因为那边更需要自己。
公检法体系的改革,意味着耶路撒冷王国的司法体系,开始脱离封建时代。
公安、检察院、法院三个体系的分立,是对司法权力的进一步细分,而这种行为其实也是摒除封建权力的重要一步。
当然上层政治制度的改革,如果想要深化下去,势必需要末梢执行,再好的政策,如果没有一个可以执行的基层,都势必走样。
印度政府提出的那些漂亮的改革,哪次不是把人忽悠的一愣一愣的,真执行起来……
看看印度地图,西北的旁遮普,传统反贼;东北以阿萨姆邦为首的几个邦,传统左右横跳的反贼;中央邦边上的马哈拉施特拉邦,新兴反贼;南边的泰米尔纳德邦,老反贼……
话题扯远了,至少眼下的耶路撒冷王国并没有到那个地步,好歹确保了王室直辖土地上的纯净。
在这种情况下,议会体系实质上只是塑造出了大量的法人概念,将原先具体的封建领主,转变为并非具体个人,而是由一个个村庄法人、城镇法人与王权达成达成最基本的封建契约。
城镇与农村提供税收,而王国则予以保护。
而今随着盖里斯对政权的彻底掌握,加上外约旦地区支援人才的就位,手头上可以一用的人手变多,不少政策就可以想办法落实下去了,巡回法庭只是其中的一个个例。
不过哪怕如此,人手其实依旧不足,两百人的队伍分一分,各个部门机关就拿走一半了,加上其中的技术性人才,还要用于工坊改革生产工艺,真正往基层派遣的数量其实并不多。
可以说是相当捉襟见肘才对。
这种情况下,阿尔乔斯也不由得要去想尽办法,给自己弄点可用之人出来,为此他还将主意打到了提尔的诊所头上。
在处理完一批人员分配安排后,阿尔乔斯便赶往克洛维斯的诊所。
克洛维斯的诊所规模,其实一直以来都不怎么大,也就主治医生克洛维斯一位,几个实习医生,几个护工。
以及一些毛头小子,跟在医生身后当学徒。
虽然盖里斯不喜欢学徒制,可在当下这个缺乏成体系教育的世代中,言传身教反倒是最简单、最直白,能让人在工作实践中快速提高能力的方式。
至于学徒制造成的人身依附问题,只能说反正也不打算长期推行。
“克洛维斯,布莱斯还有卡雷托其实可以出师了吧。”
阿尔乔斯口中的两个人名,其实就是两名克洛维斯在提尔这边收的学徒,如今已是两年过去了,他们二人是资历最深的。
在这两年里,克洛维斯还有其他几名医生可以说是毫不藏私,对这些收的学徒,能教尽教。
“你不觉得他们太小了点么?才十六不到,额……好吧,也不算小了。”
克洛维斯说到后面的时候声音不自觉的小了点。
转眼两年过去了,当初才刚十四岁的小鬼,如今已经十六了,丢在这个时代正是成家立业的年纪。
时间总是一晃而过,当初还在街边一天活不过一天的战争孤儿,如今转眼就两年过去。
在这两年里,经过不间断的实践教育,要说他们去治什么疑难杂症不太可能,可若只是去给人看点小病开点药也算是绰绰有余了。
说白了对症下药这种事,在很多时候其实是一种经验积累,中世纪时缺乏的有效的治疗药剂与治疗方法。
但对于盖里斯来说,提炼出几种能够有效处理常见病的药剂,并不是很复杂的事。
麻烦的地方其实在于生产繁琐、以及中间所需要消耗的大量精力。
其他学徒或许经验还不够,接触过的病例还太少,但布莱斯与卡雷托确实是差不多了。
“你打算让他们去干嘛。”克洛维斯问道。
“教团这边,即将开始正式的传教,自然是要从彻底改变王国上下的角度出发。有关传染病、小病防治、虔诚生活……目前还只是搭了一个框架,我们需要加大对帕拉丁群体的培训。”
“先知那边打算重操旧业,开办第二所学校,需要布莱斯与卡雷托他们两个过去帮忙打下手。”
克洛维斯松了口气,虽然说布莱斯与卡雷托那两孩子很多知识点都掌握的不错了,一下子让他们去临床治病,还是会让人担心的,不过既然是帮先知伟当助教,那应该是不会出事了。
眼下正是用人之际,不只是当初从外约旦走出来的人需要快速填上岗位,就连在提尔这边但凡是有一点文化基础的人,又和教团成员关系密切,都需要在眼下这个关头去承担实际的工作。
在任人唯亲这件事上,盖里斯是亲自带头。
可以说,几乎整个教团的人、政府的人,都是盖里斯的徒子徒孙。
在医学方面尤为如此,盖里斯可谓是倾尽全力了,要将自己所知的各种医学知识传授出去。
药品的昂贵与医护人士的稀缺,是当下王国所面临的困境,而传染病的传播也不会因为是城里的老爷就高看一眼,事实上城市卫生的不足,会使得城市相对于农村往往更容易成为传染病肆虐的场所。
提高民众的防疫水平,改善地区的卫生条件状况,不只是去救助农民与市民,也同样是确保军队不会出现太多的非战斗减员,让教团的自身安全得到保障。
早在外约旦时期开始,盖里斯就与阿卜杜拉医生,整理起阿拉伯草药学,将之《赤脚医生手册》上记载的那些中药进行整合,结合临床实验来验证这些药物的药效。
在这个过程中,他们剔除了相当多的错误观点与认知,也基于黎凡特当下自然环境来调整不少药方。
这个过程,极其漫长……但却能活人无数。
毕竟总不能指望法兰克人那些剃头匠客串的外科医生,能担负起耶路撒冷王国医学重担吧,事实上就连法兰克人自己也会去请撒拉逊医生。
在面临关乎自己性命的问题上,绝大多的人都会颇为认真的评估“异教徒”带来的帮助,乃至于论证该怎么去信仰。
世俗也好、宗教也罢,单纯的复国运动对于盖里斯来说,并无意义。
将耶路撒冷这个国家,打造成一颗明珠,照耀四方,才是盖里斯所追求的。
……
对于市场来说,信息就意味着财富,尽可能掌握信息的商人,才有资格在市场里搏杀,尼罗河三角洲的粮食是涨价了还是跌了,涨了多少、跌的话又跌了多少,对于本地的农业是冲击,还是利好?
这样的消息,早知道两三天,就能带来丰厚的利润,提前预见到粮荒的结束,意味着能够在价格最高的时候,痛宰一波。
而这种跨越几百公里的信息交流,近乎是大商人的特权,寻常的小商人,他们除了道听途说外,就难以得到什么异国他乡的信息。
不过这种情况在耶路撒冷王国的地域上,得到了一点改善,因为报纸的铺开耶路撒冷王国各个沿海港口,都能以每周一次的频率,来得到国内的各种状况信息。
比方说,海法收复了,大量的法兰克人奴隶得到解放,需要一些船只,将他们送回家乡。
又比方说,安条克的纺织机得到了改善,纺织效率大幅度提高,王国布料的价格即将开始下跌。
报纸、这么不起眼的一张纸,它上面所印刷的信息,以一种前所未有的方式,改造起了这个国家的国民认知。
德尔菲诺家族的族长,在自己的豪宅里陷入沉思,身为一个威尼斯贵人家族,他家族的基本盘其实是在威尼斯的,通常来说,只会是家族里的旁支,来负责耶路撒冷王国这边的事宜。
但谁让德尔菲诺家族在威尼斯的斗争中处于一种不利的局面呢,为了开拓商品上游渠道,以及建立起威尼斯手工产品对中东城市的下游销售网络。
在十几年前,德尔菲诺家族的族长就亲自来到了提尔这座城市,主持起了家族对这边威尼斯自治社区的影响力。
他本人其实还是耶路撒冷王国这边的骑士,只不过他年龄确实是大了,所以不必服从征召去参加与萨拉丁之间的战争。
虽然那次义无反顾的决定,使得德尔菲诺家族对提尔这座城市有了不小的影响力,也使得自己在威尼斯议会里有了不小的话语权。
但利润却是一个大问题,再准确说应该是利润的增长到了一个峰值,呈现一个缓缓的下降态势,难以扭转。
这其中的缘由,便在于来自东方的商品,已经有些缺乏贸易增长点了。
而阿尤布王朝与耶路撒冷王国之间的长期战争,也在破坏着商路活力。
第286章 银行与国债
如果不让巴勒斯坦地区进入一个相对和平的时期,那么商路的衰落是一个必然的结果。
但盖里斯的出现扭转了这种局面,带给濒死的王国一丝生机。
不仅抵抗住了萨拉丁的进攻,还带来了更多有利可图的商品,使得自己家族与王国的利益绑定更加深厚。
而为了绑定自己家族与王国之间的关系,他也一直在替自己家族里的明珠,也就是他的孙女物色一位夫婿。
最初他将目光投放到了盖里斯身旁的帕拉丁身上,毕竟那些人偶然间多说一句话,其实就意味着先机,意味着快人一步。
但帕拉丁群体似乎都是坚定的独身主义者,而且关乎教义选择。
德尔菲诺自然是打消了念头,然后物色起了其他人物。
而最终的结果其实就是功夫不负有心人,康拉德便被他物色中了,彻底作为威尼斯人的代表掺和在王国政局里。
而这样一个关系,也就意味着他得到信息的速度又要比别人快一步,乃至于几步了。
毕竟再怎么挖空心思去收集信息,也比不过规则制定者的一句话。
“所以、银行还有国债,到底该怎么选呢?”德尔菲诺低声自语了一句。
作为能够王国的重要投资方,德尔菲诺自然是有资格了解一些寻常人不该了解的信息。
其中为了支撑住王国财政,确保能够对萨拉丁进行大规模反攻,盖里斯他们打算设立一个机构,用于筹集资金并进行额外投资。
这个机构被称为银行。
德尔菲诺花了好长时间,才弄明白所谓的银行,就是做货币生意的行当,进行主持货币的兑换,在保护储户财产的同时拿储户的钱去放贷。
而这样一个行当的暴利,哪怕之前并未真正意义上出现过,他也能意识到这其中的暴利。
说白了犹太人还是拿着自己的钱去借给别人,而银行这玩意是拿储户的钱去借贷给别人,这种行为在德尔菲诺看来,近乎是空手套白狼了。
至于货币的兑换,在这个年头本身也一样是暴利,各个国家地区之间流通的货币并不一致,哪怕同为金币,有的可能重4g出头,有的可能只有3g,而含金量的差异就更让人捉摸不透了,如果不是专门从事这种行业的商人就难以洞悉这其中的门道。
把这几种主要业务统合在一个行业里,如果还不能赚大钱,那他德尔菲诺就想不出还有什么行业能发财了。
而国债那东西,其实也好理解。
与东方中原王朝的情况不一样,欧洲自古以来都有君主借钱的传统或者说行为。
毕竟按照中原王朝的说法,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
这全天下都是皇帝家的,那么皇帝去借钱的话,这一是对皇权至高无上的质疑,二就是压根无人能够替朝廷担保。
而且不止如此,天朝的贷款想要收回本金的风险是显著高于欧洲,因此几乎任何借贷都伴随着高昂利息。
甚至于对某些人来说,放贷本身就未曾指望过收回本金,而是借此谋夺更多。
但在欧洲就不一样了,君主没钱是常态,为了支持战争继续打下去,君主找人借钱也是常有的事。
虽然欧洲君主也存在赖账的问题,但相对来说,为了下一次还能再借到钱,杀鸡取卵这种事,他们不会干的太频繁。
大多数情况下,即便是破产或者赖账,也会通过其他方面的商业特权进行交换。
当然,最主要的可能在于,欧洲的国家太多了,君主的权威也会被其他阶层、君主所限制,商人想润也容易。
因而对于君主来说,利息相对来说并没有那么的高。
所以德尔菲诺其实能够理解国债,毕竟先前已经发行过一次土地债券了。
也清楚眼下耶路撒冷王国的大好局势,基本不会存在赖账的风险,可问题在于,这个国债的利息太低了。
20年期的国债年利率5%,这个丢在后世会被抢破头的数字,对于德尔菲诺来说,就感觉自己是在被抢钱。
而30年国债年利率也不过是6.66%,而且耶路撒冷王国的国债是单利,不存在复利利滚利的情况。
换句话说,购买耶路撒冷王国的不记名国债,假设一切正常,没被逆回购,或者国家提前偿还的话,意味着除去20年后一次性支付全部本金外,这个20年里还将陆续收到一笔与本金相当的利息。
而30年国债,则就是除去30年后一口气支付本金外,陆续收到本金两倍的利息。
虽然说这种投资回报看上去挺实在的吧,但如果与时间结合起来,就让人心生犹豫了。
在这个时代,二十年却就是一代人的时间,而三十年却就是人的半辈子。对于这个乱世来说,人的目光总是放在当下的,一旦目光长远起来,就往往容易吃各种亏。
而且哪怕是丢在后世,一份长达20年或者30年国债,又真的利润丰厚么?
要知道2025年的30年前,那还是1995啊,而1995年的收入与物价是什么水准,2025年的收入与物价又是什么水准呢?
当然了,现如今社会还是并且将长期是贵金属实体货币,再不济也是金银本位的纸币,相比后市那个通货膨胀率来说,几十年物价不变才是一种常态,自然不用担心追不过通胀那回事。
既然在德尔菲诺看来,国债的利率过低,那么也就意味着,如果想要让他购入大量国债的话……
“需要别的补偿才行,银行股份其实就不错。”德尔菲诺下定了决心,并且打算在这个消息登报之前,去与盖里斯好好谈一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