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教皇发动十字军 第279节

  罗伯特倒是相当的诚实。他清楚狮心是什么样的人,知道狮心不会粗劣的试探他人的忠诚,狮心如果说罗伯特可以在这里得到封地,那就必然是真的。

  这种对自己下属言而有信的爽朗处世态度,也正是他的人格魅力之所在。

  狮心先是向天空看了眼,然后又擦了一下自己身上的汗接着说道:

  “我不喜欢这里,这里太热了,让我感觉不舒服。相比起富饶的埃及,我其实更喜欢阿基坦的明媚阳光。”

  听着狮心的话,罗伯特不语,他并不是很怀恋自己的家乡,在他的家乡自己并不是什么领主,虽然也是算一位老牌的骑士吧,但如他这样的人实在是太多了。

  “埃及这片土地,我也不介意卖个好价钱,你的忠诚就是最好的价码。”

  狮心笑着拍了拍罗伯特的肩,然后快步走出了火炮阵地。

  再过一会儿,他所拥有的那些火炮,就要对达米埃塔的城墙发起射击了,而考虑到巴巴罗萨的遭遇,狮心觉得自己还是保守起见比较合适。

  事实上虽然火炮的原理并不复杂,狮心也能够清楚这其中并非什么魔鬼的把戏,但他依旧存有一点敬畏之心。

  早期射石炮的威力有限,这件事在前文的时候就已经提到过了,早期的大口径射石炮,其实是被作为投石机的上位替代来设计,即用火炮将更大的石头砸向别人的城堡。

  这种火炮的射速有限,而且石头的质地也脆弱,看着气势汹汹,但威力却不太行。

  但因为出现了盖里斯的缘故,火炮发展的路线,压根没有经历射石炮那个阶段,直接跳到了小口径金属炮弹的思路上。

  金属炮弹有着相较于这个时代城墙更硬的质地,而装填合适的火药能赋予炮弹以强势的动能。

  当这样的炮弹,砸在这个时代为了阻止步兵攀爬而设计的垂直城墙上时,效果就相当的可观。

  如果是土墙的话,那么一炮就砸下一块土,如果是砖墙的话,那么轰击起来的效果就更直观了。

  中世纪的城墙,无论是东方还是西方,其主要目的在于阻止步兵攀爬,以及阻挡骑兵冲锋,并且为守城者提供一个居高临下的掩体保护。

  在这种情况下,墙体越高,优势越大,墙体越难爬,优势越大。

  虽然墙体越高,修筑起来难度也就越大,相对来说墙体也会更脆弱。

  但在火器时代到来之前,人类其实也缺乏快速破坏墙体的方式。

  使用投石机虽然也能够对城墙的耐久造成一定的冲击,但那个效率嘛……还有射击距离嘛……

  撒拉逊人会喜欢通过挖掘地道破坏城墙薄弱处的方式,来制造缺口。

  不过也有足够的方式来阻挡敌人挖掘地道。

  所以在绝大多数情况,墙体本身的脆弱,其实并不是什么大事。

  而城墙要尽可能直角,那更是一种追求。

  至于接近直角的墙体,更容易被施加动能这种事,又有什么好担心的呢?

  难不成步兵还能用拳头推倒墙?

  等等……其实也不是不可能,总有些案例会让人思考古代城墙的豆腐渣工程到底多离谱。

  就比方说元末明初洪都围城战斗中,陈友谅的部队,依靠着简陋的器械,给城墙开了个十余丈的口子。

  又或者出现盖里斯这样的人……

  当然这样的案例终归是少数,而正是这种压根没考虑过步兵高效破坏而设计的墙体设计,在火器时代到来后,就陷入一个尴尬的处境。

  越高的城墙,其相对来说越薄弱,而接近垂直的墙体,也难以偏转炮弹。

  除了那些使用大理石条修葺城墙的地方,寻常城墙,在射石炮的轰击下,耐久都会掉的飞快。

  而恰好,狮心是现如今这条时间线上,第一位真正将火炮投入攻城战的将领,也是第一位刻意使用火炮破坏墙体的将领。

  至于达米埃塔嘛,也荣幸的成为了第一个因前膛火炮轰击而城墙损坏的城市。

  罗伯特是一名军事指挥官,他固然有着这个时代的各种迷信与偏见,甚至于很自然的认为这是一个有神的世界,耶和华主导着万物的命运。

  但长期的军事实践活动,促使他更加客观的看待万物,并且试图总结出,自己胜败的原因。

  如果他不够客观,只是一味将胜败寄托在神佑上,那么他也不可能活着走到现如今这一步。

  “所以七份的硝石一份硫磺与木炭,当它们混杂在一起,填充在一个密闭空间里时就能制造真正的艺术,而如果开一个口,再添加进一个金属球,就能用它斩杀敌人,破坏城墙。”

  罗伯特看着那火炮轰鸣的场景之时,低声自语了一句。

  火炮这种战争技艺的原理如此简单,以至于罗伯特只用一句话,就能够将之总结出来。

  而可想而知,当这种的新的战争技艺,随着回到家乡的十字军一同传回欧洲之时,这个世界又会朝着不可预测的方向加快脚步,多跨几步。

  而盖里斯对这种发展方向,其实又喜闻乐见,反正罗伯特嘴里念叨的那些东西,充其量只是原理级别的总结,而真正的魔鬼都藏在细节中。

  那些魔鬼一样的细节才是需要耗费数百年时间,方能得出的宝贵财富。

  而这些细节所带来的差距,罗伯特也能感觉出差距。

  “塞浦路斯打造的火炮,要远胜过萨拉丁粗制滥造的那些仿制品,塞浦路斯的火炮,远射能有一千步,而萨拉丁打造的火炮,打一半距离都难。”

  “士兵们畏惧那些萨拉丁的火炮,火药填充太多,就容易炸膛,火药填充的太少,就缺乏力量,甚至没法打到城墙。各个火炮所能填充的火药数量并不一致,而这些火炮究竟能承受多少的爆炸力量,也只有当它们炸膛的时候,才能确定。”

  “而塞浦路斯生产的火炮,就不一样,那些经过专业训练的教练,会清楚的告诉我们,什么火炮使用多少火药是最佳比例,一门火炮连续射击多少次需要休息,也会告诉我们如果想射击多少距离,需要抬高多少的炮口角度。”

  “那些专业的知识,都是无价的财富,而配合起来他们自己生产的火炮,就能捏住战争的咽喉。”

  在罗伯特写下这些话的同时,狮心的火炮已经达米埃塔市民们惊恐的目光中,砸出了一个快十米宽的城墙豁口。

  随着骑士们的徒步冲锋,大量的重步兵紧随其后,一次冷兵器的绞肉爆发在即。

第302章 达米埃塔还有大马士革

  罗伯特手中的剑,已经满是缺口,如果继续劈砍,那么没几下就要断裂,但现如今他的面前,已经没有什么士兵再值得他挥剑砍杀了。

  距离城墙被轰开豁口的那一天,已经过去整整三天,城墙豁口的出现,只是连续三天血腥绞肉的序幕。

  火炮带来的恐慌,比不过十字军破城后可能面临的屠杀恐慌,全城男子的悍不畏死,以他们的血肉造就了一个神话。

  但可惜……重步兵才是绞肉战中的主力,寻常的平民拿起武器,也不过是沦为罗伯特的剑下亡魂。

  要收剑么?罗伯特看着散落着尸体的城市街道,陷入了一点茫然,然后他身旁的那些步兵们,便肆无忌惮的将自己的残暴施加在了达米埃塔残留的那些妇孺们身上,财产与女人,是十字军士兵的兴奋剂。

  持续三天的血腥厮杀积压了难以言喻的恐怖压力,而这种压力急需宣泄。

  罗伯特,再也没有当初看着火炮射击城墙时的那种悠闲自在,他此时此刻再也没法以一种旁观者居高临下的态度评价战争技艺,他是战争的参与者,血腥的制造者……

  抛开了那些无谓的矜持,罗伯特加入身旁士兵屠城的行列,以一名十字军高阶指挥官的身份,加入了屠城的行列。

  在这片人间炼狱里,依旧能够踱步审视他人暴行的,就只剩下一位狮心。

  狮心替达米埃塔带来了毁灭,将他麾下的士兵们异化成了食人的饿兽,但他自己却只觉得饶有兴趣。

  狮心是否心存善意,这点毋庸置疑,他能够宽恕自己的亲族所犯下的错误,能够为了自己的兄弟姐妹而动武。

  但他的善意从来都不会涉及那些与自己并不亲密的人,或者说在他的眼里,只有领主与对自己有用之人方是人。

  这种态度,在现如今这个时代的贵族群体中,并不罕见。

  贵族与底层农奴的生活方式差距之大,以至于他们无法将彼此视为同等的存在。

  而至于那些异教徒嘛……在很多欧洲领主或者贵族的眼中,就犹如后世游戏里野怪一般的概念。

  杀野怪爆金币,多么正常的事?反正他们之间从未有过交集,来之前不知彼此姓名,来之后以刀剑作为交谈的工具,离开后留下满地尸骸。

  唯有那些在中东地区成长起来法兰克人,如巴利安他们,才会因为无时无刻地相处,建立起对这片土地是故土的认知,才会试着去理解此地与自己不同信仰的居民。

  外来的十字军贵族与本地的贵族派系,他们之间的冲突与差异便在于此。

  而狮心不过是其中一位杰出的代表罢了。

  “够了,罗伯特,我现在需要你去整顿队伍。另外,带着一批没杀红眼的人,去保护住基督徒的居住区,他们对我有用。”

  狮心摁住了刚刚宣泄完毕,进入贤者时间的罗伯特,交代了自己的任务。

  至于地上那衣衫不整的女人,狮心却是连看一眼的兴趣都无,甚至于先前看到两条肉虫在缠绵,都让他感到恶心。

  罗伯特服从了狮心的命令,穿戴起自己的盔甲,而后冷冷地看了一眼那已经连抽泣都做不到,陷入失神的少女。罗伯特握了握挂在腰间的剑,然后又松开了手,放弃了那杀人的念头。

  罗伯特好歹已经找回了自己的理性,而至于那些依旧沉迷于肉欲与掠夺的士兵们,则仍旧肆无忌惮地在展露自己兽性的一面,宣泄着暴力。

  紧跟在狮心的身后,他们两人再加上一些侍从,开始在混乱的城市里收拢起队伍。

  虽然不少被狮心收拢的士兵,面色都有些遗憾,整个人不情不愿,但狮心的威望摆在那里,没人敢于挑衅,而且罗伯特也承诺在事后,会替他们每人单独安排一份战利品。

  得到这份承诺后,不少人的面色也就好看了许多。

  而狮心也带着这么一小队的人马,直奔城内基督徒的聚居区。至于这一路上的那些乱象,狮心都没去干涉。

  屠城本就是狮心默许的事情,他根本就不在意城中这些居民的生死,他收拢队伍是为了更多的利益,而非什么维护城内无辜平民的安全。

  在亚伯拉罕三教中,伊斯兰教是最为年轻的。真要讨论起对亚威的崇拜,其实可以追溯到公元前上千年,但现代意义上的一神教犹太教,却是从公元前六世纪才开始初步成型。

  而基督教的历史则与公元纪年相绑定,到公元12世纪1189年这个年头,也有着超过一千一百年的历史。

  但伊斯兰教呢?从穆罕默德公元610年编写《古兰经》开始算起,计算到1189年为止,也不过是六百年时间不到,仅仅只有基督教一半的历史。

  犹太教只传犹太人,多神教信仰在面对基督教的传播之时节节败退,地中海文化圈在伊斯兰教兴起之前,却就是基督教不断传播的乐土。

  当罗马帝国统治埃及时,基督教却就是此地唯一真正的信仰,亚历山大宗主教亦是与罗马宗主教平起平坐的身份。

  当然,当伊斯兰之剑指向此地后,事情也就发生变化了,沉重的人头税迫使不少的埃及基督徒选择了改信。

  但即便如此,基督信仰的力量依旧充满了勃勃生机。时至12世纪,埃及依旧留存着大量的基督徒,事实上,哪怕是21世纪的埃及,还有着大约7%的人口信仰基督教。

  当初耶路撒冷城破时流浪的法兰克人,就有不少辗转来到了埃及亚历山大,在这里基督徒的帮助下回到了欧洲。

  现如今狮心也试图向本地的基督徒们寻求帮助,所以他才需要专门带着士兵过来保护城内的基督徒,他不想双方之间的关系闹太僵硬。

  狮心率领的这个小队,制止住那些杀红眼,试图对相同信仰者施暴的士兵。而他制止的方式,除去简单的两声命令外,就是果断地拔剑,丝毫不顾及那些士兵,刚刚还在为他而战。

  当第一滴血流下的时候,在场的士兵们就清楚了狮心并不是在和他们开玩笑。

  施暴的士兵们拖着伤员悻悻离去,而狮心也用自己的行动向本地的基督徒们表明了自己的善意。

  而这是他计划的开始。

  狮心望着被士兵拖走的血迹,指尖摩挲着剑柄上镶嵌的十字架浮雕,喉间滚出一声嗤笑:

  “羔羊需圈养,方能产奶剪毛。”狮心低声自语了一句。

  狮心不是简单的将自己行为命名为十字军,而是宣称他踏足埃及是基督教世界对埃及再征服。一切的基督徒,无论是否为天主教徒法兰克人,都可以是他的盟军。

  他宣称将集结出自己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基督教联军,而他进攻的目标,是全体基督徒所遗失的最后圣地亚历山大,解救那里被压迫的基督徒。

  基督教世界总计有五个宗主教区圣地,分别是耶路撒冷、罗马、安条克、君士坦丁堡以及亚历山大。

  这五个宗主教圣地,在罗马帝国时期是五大宗主教的宗座所在地,但随着罗马帝国的衰落,以及异教徒势力的兴起,其中耶路撒冷、亚历山大还有安条克先后被非基督教国家夺取。

  而在十字军兴起后,安条克与耶路撒冷先后被基督教世界夺回。那么在这么一种情况下,亚历山大似乎就有些那么的特殊了。

  哪怕科普特正教的宗主教在亚历山大港依旧有着莫大的影响力,科普特正教在穆斯林社会里有着不小的影响力,但对于穆斯林来说,他们终归是异教徒。

  现如今的穆斯林社会早已不是最初时那么的开明了,只不过尚能比上不足比下有余,但如果遇上稍微狂热点的统治者,那么基督教徒们的生活其实并不好过。

  在这么一种处境下,狮心宣布将会夺回亚历山大,解救那里的基督徒,其实就……没太大用。

  至少狮心无法说服那些科普特正教徒们来投奔他的军队,至多说狮心找到了一群能够替自己打理土地协助他掠夺土地的“朋友”。

  在达米埃塔的科普特正教聚居区,狮心对自己身前的一位科普特正教的神父,说出自己部队的所作所为。

  “他们会杀光这座城市里所有比马背高的男性撒拉逊人,除非有基督徒作保认为某个撒拉逊人是好人,有值得救赎的价值,我才会留他一命。”

  有一点要澄清的在于,狮心并不是一个嗜杀的人,他只是缺乏对人生命的感受。缺乏对人生命的尊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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