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该计划完成,那么差不多相当于后世15世纪马穆鲁克的版图。
想要完成该计划,在王国层次,需要将国力投入进同十字军埃及的竞争、边境摩擦、信仰传播……
安纳托利亚地区,则需要盖里斯亲自来一趟了。
第四次十字军,恰好为盖里斯提供了一个机会。
一个举起罗马旗帜,以罗马为中心,重新构建认同体,建立新国家的机会。
东帝国还存在的时候,这么做自然是事倍功半,可一旦东帝国灭亡的话,这就方便许多了。
毕竟,盖里斯怎么说,也是塞浦路斯的Duce,作为前罗马行省,参与进安纳托利亚即将举行的罗马大逃杀,似乎也挺正常的。
不过,在具体抽调人力北上之前,盖里斯一如既往的选择优先独行。
在真正建立一个社会前,盖里斯需要了解这片残破的土地,以自己的脚步丈量道路。
才能走近群众,在与群众共处中,了解他们所需要的,给他们以方向,让他们改变自己原先无法改变的困境。
并由此钉下一颗钉子,为后续人手的支援,做好前期准备工作。
……
血色夕阳泼溅在嶙峋山脊,风蚀岩柱如断矛刺向铁灰云层。
安纳托利亚的大地与天空,亦如此地的政局,总是带着铁腥味。
驼队踏过干涸河床,不时还夹杂几声马鸣。
优素福的商队规模壮大了,阿尔斯兰在面对盖里斯的拳威下,选择了打不过就加入。
虽然他还没有承认盖里斯的宗教先知身份。
但他承认强者,盖里斯就是毋庸置疑的强者。
在这个时代,这个民族主义尚且未诞生、未成为共识的时代,为异族的强者服务,其实理所应当。
甚至于当初罗姆苏丹国建立的时候,面对这个在罗马人土地建立的苏丹国家,阿莱克修斯都去主动支持,从而将其作为与塞尔柱帝国之间的缓冲国,好反对塞尔柱的西进。
罗马尚且能和罗姆合作,那么一伙突厥人替盖里斯服务又怎么样呢?
刚好,初来乍到的盖里斯需要向导,他在询问过阿尔斯兰几个问题后,也就将对方留在了身旁。
其中一个问题便是:“你认为劫掠是一种高尚的战士行为吗?”
面对这个问题,阿尔斯兰这个年轻人没有立刻回答,反而是犹豫了很久。
显然,面对盖里斯的问题,阿尔斯兰是有想法的,可那种想法他自己又不太能说服自己。
在这个时代,许多民族,都天然将劫掠视为一种重要的生存手段。
早期突厥社会中的战士就以劫掠为荣,认为这是一种证明勇武、积累财富、赢得荣耀的方式。
想要成为成功的战士不仅要在战场上英勇无畏,还要能带回战利品,他们对于成功人士的定义便是如此。
到最后,阿尔斯兰才给出自己的答案:
“如果我是苏丹的话,我必然会抨击对领土内的劫掠,可我还不是苏丹,我的族人中,也并没有苏丹。无论如何,我们总归是要活下去的。”
盖里斯有些意外阿尔斯兰会给出这个答案,或许这就是自古英雄出少年的缘故,毕竟年轻人的总归是能更放肆的去思考世界。
劫掠会导致农村人口减少,影响农业税收和粮食供应。
劫掠商队过多,会降低商人进入该地区的意愿,影响经济发展。
这些问题,其实是明摆着的。
但很多人都会刻意忽视,甚至加以否认,要去粉饰吹嘘劫掠的荣耀。
因为对于游牧生活方式而言,不去进行劫掠,就难以获得物资、牲畜与奴隶。
确实,相较于种地来说,牧民的财产增值是相当快的,甚至于可以说能做到每年成倍的增长。
但只要一次灾害,那么牧民的畜牧群就会消失,一切从头再来。
面对疾病与灾害,游牧民要比定居的农夫更加脆弱。
在这种情况下,劫掠被太多的游牧民视为理所应当,甚至应当是一种该被推崇的行为了。
阿尔斯兰能够不去贸然肯定,就已经比他的族人要更加有志向。
在他的理解里,劫掠是艰难生活的一部分,而不是什么值得吹嘘的事。
其他的几个问题,都无足轻重,但也足以让盖里斯能够接纳了。
就比如:“那如果让你种地就能活下去,你会去种吗?”
阿尔斯兰的回答是:“种不了一点。”
“为什么?”
“种地太累,而且到那个时候,就轮到我被人劫掠了。”
……
干旱、饥渴,烈日将峡谷岩壁晒得发白。
作为本地人,阿尔斯兰走在队伍的前面,给盖里斯带路。
他们接下来要去的地方,正是阿尔斯兰部族所在的地方,那是阿尔斯兰他们的来处
对于优素福而言,这其实没什么,如果说能恰好借着阿尔斯兰的关系,去做一笔生意,那也挺不错。
驼铃不时惊起秃鹫与渡鸦,盖里斯这么一行人走在盐碱地上,路途上所见,大多都格外荒芜。
在这路上,盖里斯也与阿尔斯兰他们简单闲聊了几句。
就比如说,询问对方先前的时候是要去哪里。
毕竟,他们这支突厥人队伍,并非是刻意为了劫掠,之所以出现在优素福商队面前的,更多是因为巧合。
“是苏莱曼陛下,他征召了我们部族,说是要与亚美尼亚人,或者说格鲁吉亚人作战……”
此苏莱曼自然非后世的奥斯曼苏莱曼,而是基利杰阿尔斯兰之子,又一位统一了罗姆苏丹国的强权苏丹。
但他所统治的时期,恰巧与格鲁吉亚王国的黄金时代重叠,在塔玛拉女王的统治下,格鲁吉亚一次又一次取得对周边穆斯林小国的胜利,并且扶持亚美尼亚人夺取地盘。
“苏莱曼陛下想要遏止贪婪的格鲁吉亚人,所以他在动员整个国家。”
听到这里的时候,优素福的面色相当不适,他下意识的看向了盖里斯。
要知道这个消息他先前的时候可不知道,自己这怎么就一头撞进泥潭里了?
这兵荒马乱的时节,商人行商是最容易被乱兵袭击的。
“陛下还说了,如果塔玛拉女王愿意皈依伊斯兰教,他可以娶对方为妻,否则让她成为自己的小妾。”
说到这里的时候,阿尔斯兰反正是发出了一点男人都能理解的细微笑声。
听得出来,要不了多久,又一次大战,将会在安纳托利亚这片土地上爆发。
而那一次战争,将会决定谁是这片土地真正的霸主。
究竟是罗姆又或者格鲁吉亚。
……
当阿尔斯兰带着商队回到他部族附近的时候,已经是双方相遇后的第三天了。
盖里斯站立在山脊上,身后是潮湿的晨雾,随着阿尔斯兰手指的方向看去,不远处草原与山丘交界的地方。
一些零散破碎的聚落散布在那里。
有些是简陋的羊毛毡帐篷,有些是土坯和木材搭建而成的临时房屋。
总的来说数量也并不是很多,或许也就百户不到。
安纳托利亚一词源自古希腊语,意指东方或日出之地,而小亚细亚则可以简单理解成小亚洲。
两者在地理层面上是相当重叠的。
盖里斯如今所处的东安纳托利亚地区,便是对应着后世土耳其的东部边疆。
由于大陆板块的运动,这片地区的地形格外多样,兼具山脉、高原、河谷等地貌,森林与草原相间。
在历史上,既可以作为农耕区,也可以依靠放牧为生。
因此,大量的伊斯兰化突厥部族西迁后,在相当长时间里,依旧保留着游牧传统。
当然,也可以说随着罗姆苏丹国的建立,许多部族开始逐步转向定居。
阿尔斯兰所在的部族,便处在这么一个过渡。
“我们已经不再长距离的迁徙了,而是按夏冬季节还有各户划出了草场,驱赶着牧群围绕着这里转场。”
“春秋的时候,这里人会很多,一个是方便售卖牲口,一个是好能来播种与收割。”
“这附近不少地方,都已经被我们部族开辟出农田了。”阿尔斯兰的语气有些复杂,谈不上喜悦或者不满。
听到这里的时候,盖里斯有些意外。
“你们人如果都在放牧的话,这里的田地怎么照看?”
阿尔斯兰的回应则是:“有些人受不了放牧的苦,情愿吃种地的苦,也就一直在这里打理田地,除去春秋之外,其实要不了多少人手。”
“你们这些地里种出来的粮食,是全部算部族的?”
“嗯。”
在这样的闲聊中,商队开始靠近定居点,也从那些阿尔斯兰口中的田地旁经过。
然后盖里斯意识到,阿尔斯兰口中的田地,其实放在天朝与生地没啥区别。
虽然谈不上刀耕火种吧,但也就真的是随便洒些种子,等到秋天能种出来多少,都是老天爷送的礼。
如此简陋、原始的农耕模式,大多数时间,自然不需要多少人力。
而这样的生产模式,也势必做不到土地私有化。
相较于巴勒斯坦地区较为发达的农业,阿尔斯兰他们部族所处的阶段实在是过于原始了。
但不论怎么原始,随着土地能够稳定产出粮食后,他们部族也会愈发转型。
在此过程中,部族逐渐变得更加依赖农业生产,开始定期耕种、储存食物,并建立更稳定的社会结构。
第310章 游牧
游牧一词,其实可以指代两种生活方式,一种是逐水草而居,一种是季节性的固定牧场。
对于前者而言,土地私有制是近乎难以理解的。而后者才在一次次的冲突中,不断细分出草场的归属。
“固定牧场”指的是在一定地域范围内,牧民根据季节和草场的条件,有意识地划定并使用某一片具体的土地作为长期的放牧区域。
与完全迁徙式的生活相比,固定牧场意味着有一块相对稳定、定期使用的土地,牧民会长期依赖这块草地来养活他们的牲畜。
当然,这两者并非严格意义上的对立,也并非不可转换。
等到有了固定的牧场划分后,游牧民其实也就开始向半定居的状态转换,每年都可以有一些时节集中在固定的地方。
这样的半定居生活,对于牧民而言,并非什么实力上的削弱。
反倒是会使得部族的家族单位更加稳定,这带来了更强的家族依赖和集体意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