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教皇发动十字军 第290节

  这也是游牧民为何不需要承担过多税收的缘故之一,毕竟你这边收税多了,游牧民又不靠种地过日子,直接带着牛羊跑路,好脱离政治上的威权与剥削。

  阿尔斯兰所担忧的问题,也有这样的成分在其中。

  如今,他们部族种地不多,沉没成本还少,自然是要收拾东西溜之大吉。

  在了解过原因后,盖里斯没有去制止尤克图部的行动,他只是找到了伊尔哈姆长老,和对方聊了聊。

  依旧是在那个颇为破旧的帐篷外,盖里斯盘腿坐在地上,向对方询问:“现在是快要秋天了,等到秋天的时候你们还会回来吗?”

  伊尔哈姆长老没有喝酒,而是显得有些犹豫,他看了一眼远处的农田,有些割舍不下。

  相较于农耕来说,游牧确实是更加辛苦,但游牧的话,至少可以帮助他们避开兵灾。

  如今他们要争分夺秒的赶紧离开,自然不可能等到那片农田完成收割。

  “我会在这里等着你们回来的,我保证、到那个时候,这里的一切都不会变。”

  伊尔哈姆长老不清楚盖里斯,为什么能说出这样的话,但反正这也没什么。

  如果有人能留在这里,帮他们看着田地,其实是好事才对。

  “到那个时候,我希望你们部族里的人,有更多来跟着我一同耕种,而不只是一个阿尔斯兰。”

  伊尔哈姆长老再度点了点头,没有多说什么。

  如此,在一片繁忙中,不到一天的功夫里,尤克图部留在这片聚落的人,已经准备好迁徙。

  在这种生死攸关,争分夺秒的紧张气氛里,唯有两个人是例外,一个是盖里斯,而另外一个是阿尔斯兰。

  安纳托利亚的群山中,被点亮了一星半点文明的火光,

  面对这从北方吹来的寒风,盖里斯选择留在这里,直面那格鲁吉亚人的刀锋。

第314章 我是那好牧人

  牧民通常是不在意土地所有权的,他们在意的是使用的权利。

  对于居无定所的牧民们而言,他们并没有什么难以割舍的故乡情节。

  之所以出现眼下这个聚落,无非是恰巧遇到了适合种地地方,以及有了并不算远的夏冬牧场,因此浅浅的从部族中分了一批人来此定居。

  对于生活在游动中的牧民而言,这不过是一次更轻松生活的尝试,但在盖里斯看来,却是推动突厥人向一个新时代进发的点星火光。

  正如他不能允许亚嫩河谷中的那时代变革被雷纳德掐灭,他也不会让这片牧民们种下的农田轻易间消失。

  盖里斯并非与格鲁吉亚人有仇,他仅仅是想要逆转安纳托利亚地区的大势罢了。

  晨雾正在退向亚美尼亚山脉的褶皱里,枯黄的牧草与新冒的嫩芽在风里翻涌。

  迁徙的牧民在谷底拖出蜿蜒的尘烟,羊群细碎的蹄声裹着婴儿啼哭,被山风揉碎成飘散的絮语。

  站在半山腰上,俯瞰那些拖家带口正要躲避兵灾的牧民,盖里斯向身旁的阿尔斯兰,随口说了一句:“我听说,牧民们习惯将山羊和绵羊一起混着养。”

  被问到自己的专业知识,阿尔斯兰自然是点点头。

  “山羊喜欢吃嫩枝,总是看向远方,会带着羊群缓缓挪动,而那些绵羊就会跟着山羊一起走。”

  “我又听说,绵羊喜欢吃嫩草,见到草后,便是草根都要吃掉,若是将绵羊留在一地,便会将那里吃到寸草不生?”

  “对,也因此,我们会去混着山羊一起养,而且将羊驱赶到某地前,是要让马和牛先吃草的。当然不止如此,羊蹄子或许能刨开雪层,却敲不碎冰层。到了冬天,若没有马替他们开路,那么羊是要饿死、冻死的。”

  说是这么说,但阿尔斯兰却一时间不好理解盖里斯的用意,实在是这话说的有些没头没尾了。

  然后他便听见,一旁的盖里斯说道:“不论突厥人别人眼中如何凶残,可对我而言,亦不过是一群绵羊。”

  “我要叫你们尤克图部,成为羊群里的山羊,成为牧群里开路的马,如此才能带着羊群,离开那要被吃绝的草场。”

  所谓要被吃绝的草场,在阿尔斯兰的理解里,并非是指土地,而是生活方式。

  游牧并不什么高效的生活方式,只是人在非农耕区的一种妥协,一种利用畜牧获取乳制品,从而活下去的手段。

  对于牧民来说,总是充满了妥协与逃避。

  而如今来到了安纳托利亚,这片罗马人的土地,自然也该告别往日的生活方式。

  但绵羊是只会低头吃草的,他们见不到远方,更不会知道自己只要抬起头,就能吃到汁水丰满的嫩枝。

  因此要有山羊混杂在其中,带着其他的羊离开过往的生活。

  “而你,我又听说许多牧羊人,会挑出一只头羊。”

  听到这里的时候,阿尔斯兰颇有些激动了。

  有些牧羊人,会从羊群中挑出一只大公羊,培养它的领袖风范,教育其如何听懂人的指令,让其长的既雄壮又威武。

  如此一来,当牧羊人发出哨声口令的时候,头羊便能带着羊群紧跟牧人的步伐,不只是离开一片草地,更要转移牧场,好去避开天灾、寻找水草丰盈之地。

  当盖里斯说到头羊的时候,阿尔斯兰就已经知道自己的地位,以及那不可推脱的使命了。

  “我是好牧人,好牧人为羊舍命。雇工不是牧人,羊也不是他的,他看见狼来,就撇下羊逃走,狼抓住羊,把羊赶散。”

  “我另外有羊,不是这圈里的;我必须领他们来,他们也要听我的声音,并且要合成一群,归一个牧人了。”

  如此说着,盖里斯拍了拍阿尔斯兰的肩,他的手又磋磨了下一旁风化的岩石表面。

  在这山间的风中,盖里斯身上的衣袍被吹得猎猎作响,再过一会儿,就会只剩下他与阿尔斯兰留在这里守候那些牧民的归来了。

  【愿那使羊的大牧人,从死里复活,凭着永约的血,借着伟大的牧人,成全你们各样美好的事,叫你们遵行他的旨意,靠着那牧人,在我们里面行他所喜悦的事,愿荣耀归给他,直到永永远远。】

  【阿们】

  ……

  战争的规模,战场上实际投入的兵力,一直以来都是非常难有定论的话题。

  即便到了20世纪、21世纪,因为各种战术需求、经济、政治冲突,战场上的实际投入兵力、阵亡人数、总体减员数量,都并不会非常准确。

  而在古代,这个问题就更明显了。

  赤壁之战曹操大军诈称百万,本质上便是对东吴的战略欺诈,对于当时偏居江东的东吴来说,中原无疑是世界的中心、难以估量财富之地。

  毕竟古代可没有谷歌、百度,能让人一眼有个粗略认知。

  但在不同文化氛围中,士兵并也不一定是必然多报,在骑士文化浓厚的西欧。

  士兵少报,才是常态。

  先有罗杰、罗贝尔两兄弟,带着三百诺曼骑士,征服西西里。

  又有圣殿骑士团八十人,大破萨拉丁三万大军。

  对于西欧文化而言,把己方士兵数量吹的少些,总归是有好处的。

  从战略上来说,这可以降低敌方的戒心,引诱对方参与野战,进一步来发挥西欧骑士的勇武、冲击……好在己方擅长的领域击溃敌人。

  从后续的吹逼来说,自己这边人少,输了那是应该的,方便推锅,不损荣誉。

  若是赢了,则能把参战的骑士吹成天神下凡,从而抬高威望。

  如此一来,去审视欧洲本土记载的很多历史时,就时常看到几十人混斗的场景……至于那些农兵或者骑士扈从,则不配露面。

  但安纳托利亚这片地区,又显然并不遵循西欧的规矩。

  就比如说,罗姆苏丹国的那位苏莱曼苏丹,直接称自己带着四十万突厥士兵,围剿格鲁吉亚……

  这个数字,对于这个时代的大多数人来说,都是非常唬人的。

  毕竟大家确实是不识数,只晓得四十万是一个颇为夸张的数字,难以确定这个数字到底代表什么含义。

  盖里斯作为前世来自21世纪的人,他则清楚40万是什么含义。

  罗姆苏丹国、作为一个在先前几次十字军战役中,沦为了通关途中要被顺手踢一脚的精英怪。

  如果真能拉出40万,何至于此?

  事实上,整个罗姆苏丹国,突厥人数量加起来有没有40万都是未知数。

  而格鲁吉亚王国,则表现的相对克制,相对保守,对外宣传的军力仅仅9万。

  而要晓得,作为一个主要依赖于农业的国家,格鲁吉亚的人口,可能还要两倍于罗姆苏丹国。

  按照盖里斯的估计来说,也就是大约两百万到四百万之间,不会更多或者更少。

  9万对阵40万,场外人不识数的,基本上都默认苏莱曼苏丹要取胜。

  然而结果,却出乎意料,罗姆苏丹国在战场上大败亏输,甚至还传出苏丹本人被阵斩的骇人消息。

  一时间,先前苏莱曼进行过的战略欺诈,在这个时候直接反噬穆斯林一方。

  不论是罗姆本国的突厥人,又或者其他那些依附于罗姆的埃米尔国,统统觉得大势不可逆。

  在自己这边兵力尚未明显减少的情况下,纷纷各找各妈各回各家。

  实在是跑不掉,距离格鲁吉亚路途近的,直接找格鲁吉亚人磕头认错,改换门庭,甚至于原地改信的都有。

  一次战役,取得了前所未有的大胜,格鲁吉亚人自然是挥兵西进,衔尾追杀。

  避免罗姆苏丹国短时间内,再度汇集出大军。

  按照格鲁吉亚一方的计划,至少是要追击到埃尔祖鲁姆,如果可以的话,并攻克此城。

  战线向西推进,而为了满足大军的给养,自然就有大量的小股部队开始四散,从附近的村庄收集各种食物,从而填补那格鲁吉亚人数万大军的消耗。

  对于农民而言,土地是他们的一切,即便是躲避兵灾,他们也不敢走远,更何况这已经是快到9月份,地理的粮食将要成熟,马上要收割的季节。

  农民群体,自然是更不敢走远,然后躲在山林中的他们,便一个个心如刀绞了起来,亲眼见证自己的农田被糟蹋。

  对于格鲁吉亚人来说,他们中军队的主体,也谈不上什么精锐之师,实质上大多都是从格鲁吉亚各个农村里拉出来的农兵。

  这个时节出兵,对于格鲁吉亚人来说,也是好时机。

  面对遍地开始发黄的麦子,至少两万格鲁吉亚人,得到格鲁吉亚王夫大卫索斯兰的命令抢收罗姆苏丹国国境内的粮食!

  有多少抢多少!

  罗姆苏丹国、安纳托利亚地区的气候同黎凡特地区的地中海气候不同,并非什么冬播春收。

  而是天朝人更熟悉的春播秋收。

  如今地里的麦子发黄,虽然还没到最合适的季节,但如果强行收割,不论产量或者味道都不香,但那也是能饱腹的。

  部队主体是农民的格鲁吉亚人,自然不会在意那点口感问题,面对着那些没人看守的田地,他们宛若蝗虫。

  他们手中的武器,不少又都是农具改造而来,直接拿着镰刀,便有多少收多少。

  收不完,也是放任这一路缴获来的牛羊马匹,送到田里胡吃海喝。

  大卫索斯兰自然不曾读过《孙子兵法》可“智将务食于敌,食敌一钟,当吾二十钟。”他也是懂的。

  对于大军而言“内外之费,宾客之用,胶漆之材,车甲之奉,日费千金”。

  与其吝啬这一时的钱财,致使格鲁吉亚需要耗费大量精力从后方运输补给,不如就食于敌。

  因此,他也直接告诉那些就收割的农兵群体,今年在罗姆苏丹国领土上收割的粮食,缴获的牛马。

  除去自己吃喝,只要是缴纳上去给军队的,让友军也能吃到的,都可以一比一抵消来年的田税。

  等于说,不管割多少粮食,那些统统都是被征召农兵们自己的。

  如此一来,格鲁吉亚一方的士气,更加高涨,大批量的士兵分作百人规模的小队,开始向四周蔓延。

  霍万尼斯,便是这其中一支百人队的队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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