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那些头铁的人,比如热那亚,现在更关心爱琴海。
在热那亚人经过漫长的内部商议,缓过神并从爱琴海的利益上抽出精力前,尼罗河河口都将面临被封锁的处境。
除非那些埃及十字军打算用自身的舰队,突破封锁。
而这样的封锁,其实也注定是无聊的,虽然有着不同的船只换班,可每条船漂在海上的时候,都显得无所事事,因此需要一些闲聊来打发时光。
“布莱恩,前些日子我和先知聊的时候,他曾经提出过一个很有意思的观点?”
“什么?”
一旁的布莱恩揉了揉酸涩的眼睛,不再观察河口,他是这条船的船长,而沃特则是海军元帅。
考虑到他们脚下的这条船,是条三桨座战船,前后长有28步,宽约4步,光桨手就有230人起步,再算上士兵,能有接近400人规模。
在耶路撒冷作战序列中也是一等主力舰。
因此布莱恩在王国海军体系中,已经是最接近元帅的那批军官了,面对布莱恩的闲聊,自然能轻松愉快的进行。
“先知说我们看到的那些土地,其实是尼罗河从非洲内部冲刷出来的淤泥堆积而成。”
“在数千年前的埃及,他们海岸线要远比现在更靠近内陆。”
“这意味着什么,你知道吗?”
面对沃特没头没尾的提问,布莱恩自然是不知道如何回答。
“什么?”
“我们的大地是活着的,它有着自己演变的历史,而且我们可以从中找到许多证据,证明我们世界的历史不止六千年。”
世界存在六千年一说,在如今这个时代,是许多基督徒的普遍认知。
中世纪基督徒就依据《旧约创世记》中的人物寿命和家谱的叙述,推算过人类与地球的起始时间。
这个认知最早由早期神学家如圣杰罗姆、圣奥古斯丁等人发展,后来被拜占庭和西欧中世纪编年史家广泛接受。
君士坦丁堡创世纪元或拜占庭纪元是东正教从公元691年到1728年在普世牧首区的官方纪元。
到10世纪后期,这个纪元被主流的迦克墩派基督教(天主教+东正教)广泛接受,该纪元至少从7世纪中叶就已固定为公元前5509年9月1日。
根据这个纪元计算,眼下的新历1年,其实也可以是创世6709年。
布莱恩没接着往下聊,实在是这个话题,有些超乎他想象。
更主要的一点在于,他想不明白一个人知道脚下大地的存在时间又有什么意义呢?
不过他又不好去反驳,毕竟、这种探究真理,解答世界真实的行为,在耶路撒冷宗、也就是盖里斯神学内,其实已经成为了一种政治风向。
作为一名合格的宗徒、信徒,他们就该是去了解神所造之世的一切。
虽然布莱恩没说,但沃特已经感知到对方的想法了。
“没用吗?当然是有用的。拿我们现在来讲,掌握河口的地形、水文、风向潮流等信息,就可以更合适的部署舰队,以及敌人可能的突破点,不然我又为何要带着你来到这里?”
布莱恩张了张嘴想说什么,但也就是这个时候,桅杆上的望台,突然传来声音。
“船长!发现敌舰队了!”
布莱恩下意识的举起望远镜,朝观察员望的方向看去,也正是在河道里,一条条的桨帆船顺流而出,正在组成阵型。
可见,一次海战在所难免。
虽然一时间没能理解,这前后的因果关系,可布莱恩已经顾不上去较真了,赶忙在沃特的注视下,开始指挥水手与水兵们做好战斗准备。
至于沃特则开始通过旗语,开始调动其他舰船。
尼罗河的主要出海口,一共有大约4条,针对这四条出海口,耶路撒冷同威尼斯舰队,各自分担了两条。
在舰队彼此分散的情况下,每支独立舰队的船数,也都是相对有限的。
拿沃特的当下处境来说,他麾下就仅3条一等桨帆战舰、6条二等桨帆战舰,和10条小桨帆船可供他调遣。
这支舰队的规模,在13世纪初这个时代,其实已经不弱了,但面对仅粗略计算就有30条船的埃及舰队,就还是有些不够看。
这些来势汹汹的埃及舰队,之前长久都未露面,想来是通过尼罗河较为复杂的河网,完成了舰队的集中,将原先部署在亚历山大方向的海军,逆流而上抵达了开罗,再顺流而下,于达米埃塔这里完成集结。
同帆船相比,桨帆船因为使用了大量桨手,其航行速度不论是在海面又或者河道上,都是有所保障的。
包括维京人在内,许多桨帆船都有逆流而上袭击内地城市的记录。
从这个角度来说,先前埃及十字军遏制住海军开战的冲动,忍受长久贸易封锁经济压力,就是为了能成功调集舰队,集结到达米埃塔附近的出海口,从而在局部上形成优势。
而在单次海战取胜后,就可以夺取敌人的船只,从而增加埃及十字军的舰队规模。
此消彼长下,埃及舰队不见得不能以弱胜强,独自击败威尼斯与者耶路撒冷的海军。
这种战争策略无疑是明智的,但对于沃特而言,却也是早有预料的。
基于对尼罗河的水文观察,不难察觉出对方会将主力集中在此地。
毕竟这里的河口流速相对更快,风向也更有利于埃及舰队,作为顺流而下的一方,在进入海战前,容易获得更高的航速。
而海战中保有更高速度的一方,自然就会占据先机、理所当然的取得优势。
当然,在知道对方会占据某种优势的情况下,沃特才确信对方会发起进攻。
第406章 英国亨利
开战前,沃特又最后对布莱恩说了一段话。
“布莱恩,我记得我应该和你说过,如果你想同敌人爆发一次会战,不论是陆战又或者海战,你就不能总是试图占据绝对安全的地点。”
“当你的优势过于明显的时候,没有几支敌军会主动发起进攻一头撞墙的。”
“也因此,在明知道这里爆发会战概率更大的情况下,我并没有集结更多舰队于此,就是为了吸引对方开战。”
“而现在,作为数量上的劣势方,你要做好苦战的准备了,而我会与你指挥的这条船共存亡。”
沃特拍了拍布莱恩的肩,这条船的指挥权在于船长,而非他这名海军元帅。
感受到肩膀的沉重担子,布莱恩没什么好说,在接过沃特下达的命令后,便是又前往船头,检查开战前的最后准备。
并在自己心中默默祈祷这条船,能够首战得胜。
他脚下的这条一等战舰,被命名为提尔号,用于纪念当初的提尔保卫战。
但这条船其实是在拉塔基亚港被建造出来的。
黎凡特地区并不是说就没有森林,其国土越向北降雨量越多,也就有着更加繁茂的树林能提供足够的木料。
地中海的风浪又远不如大西洋,因此即便木料不算好,但也足够建造40米长的大船。
对于这条在这个年代地中海上,堪称巨无霸的船,沃特对其是有着浓厚感情的。
希望此战能平安取胜吧。
在数量处于劣势的情况下,沃特所能倚仗的,其实就只有船头的那些火炮了。
恰好,埃及舰队,其实也是这么想的。
就如沃特见到敌军感叹对方船只数量有优势一样,埃及方见到耶路撒冷舰队的时候,也是下意识的感叹起耶路撒冷舰船的庞大。
同长有42米,宽达6米的耶路撒冷主力舰相比,埃及这边的33米长的标准战舰,就小了整整两号。
虽然自己这边船只更多,可那种体型上的差距,总是会让人下意识的不寒而栗。
那犹如三只利维坦怪物一般游弋在海上的桨帆船,可不是寻常战舰能够对付的。
总不能说要去依赖跳帮战吧,只要想想对方三层夹板上可以堆放数百人用于作战,最好就不要想着肉搏取胜。
作为埃及一方的指挥官,亨利在心中自嘲的笑了笑,然后拍了拍自己身旁的火炮。
“都现在这个时代了,还去追求船只的体型,这是不是有些过犹不及呢?”
在亨利看来,一味的追求船只体型,是古典时代的嗜好,如今在火炮开始出现的情况下。
更小的船只完全可以在不跳帮的情况下,去挑战更大的船。
只要数量够多,就能利用船只本身的灵活性,将大船包围起来射击。
船只体型越大,其实就意味着被炮击的面越广。
而更大的船,由于桨帆船的两侧需要设置船桨,这意味着其并不能放置更多的火炮。
在船头船尾宽度相差不大的情况下,多点位射击带来的优势,应该会更明显才对。
作为一名英国人,亨利在海战上,显然是有着自己独到的见解。
对他来说,火炮的出现,无疑是对过往海战秩序的颠覆,更懂得使用火炮的一方,才能成为七海霸主。
这些想法当然是没有问题的。
但怎么说呢,在他还预估双方船只距离约有至少300步距离的时候,他听到了敌人开炮的声音。
不是,怎么在这个距离就开炮了?!
300步的距离,也就是450米,在陆地上开炮,都显得颇为困难。
并不是说450米的距离打不到,而是在如今这个炮术发展几近于无的情况下,非平射要打曲线的话,就等于看天命。
毕竟,这个时期,除去耶路撒冷外,其他国家都不曾将数学与炮兵结合,根本不存在弹道学这门学科的研究。
伴随着炮声而来的,自然就是炮弹。
耶路撒冷的18条桨帆船这一轮齐射,至少打出了60发的炮弹。
其中就有一发落在了亨利右侧的那条船上。
木板炸裂,碎片像乱箭一般射入船员队列。
士兵的躯体被撕裂,带着血与惨叫跌落甲板。
那一丁点的血,根本不足以染红大海,可相伴而来的恐惧,却笼罩在每一个见到这一幕人的心头。
毕竟这超远距离的火炮命中,意味着相当大的优势。
只要再多来几轮,不少人就要陷入歇斯底里了。
“见鬼!”亨利咬牙低语。
他迅速调整命令,让船队向两翼分散,试图以数量和机动性包抄敌人。
这无疑是正确的。
有着入海的流速与风力加持,再加上桨手们的奋力划动,硬是让他们的舰队,跑出了快有8节的航速。
八节航速其实便是每小时15千米,每4分钟航行1千米。
450米的距离,如果是双方相向而行的话,则意味着仅仅一分钟左右,便能接战。
等到那个时候,就可以发挥出埃及这边船只数量更多的优势。
但,情况真就如此?
在沃特通过旗语下达的命令中,耶路撒冷的舰队,整体开始有条不紊的向北方褪去。
相伴而来的,则是又一轮的火炮齐射。
整体来说,由于耶路撒冷舰队是从静止状态变成航行,航速自然一时间提不起来。
可这种拉扯的作战方式,无疑是延缓了双方近距离接战的时间,从而预留出更多的炮击轮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