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沙在狂风中卷起尘烟,染黄了圣殿骑士们的白色披风,唯有那八角十字红章,犹如烧灼过的烙印,仍然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当雷纳德在这6月里,顶着烈日迈过台地边缘时,便见到了自己的熟人。
圣殿骑士团大团长杰拉尔德站立在一处高地上,他的披风在烈风中猎猎作响,如同怒号的旌旗。
在大团长的身前,是近一百五十名骑士,以及三百训练有素的披甲军士。
那些骑士中身披白色披风用红十字的是圣殿骑士,身披黑色披风用白十字的是医院骑士。
他们是耶路撒冷武装力量中的中流砥柱。
大团长杰拉尔德将剑指向了天空,他大声呼喊!
“主的战士们!”
“你们披戴黑白色披风,是因为我们要保持纯洁,摒弃一切虚荣而转瞬即逝之物!”
“财富、权势、凡尘的荣耀,这些东西就像沙漠中的幻象,一触即散!
“我们将此等迷惑置于足下,因为我们是神的仆人,我们追寻的是更为高贵、更为永恒的荣耀!”
“就像马加比人在上帝面前举剑,为了耶和华的律法与圣约奋战,我们也将不畏牺牲!我们为教会、为律法、为受难的基督的遗产而战!
“我们才是马加比人的真正继承者!”
【孩子们!现今你们对法律应热诚服膺,应为我们祖先的盟约舍生致命。要怀念祖先当日所创的大业,这样才能获得无上的光荣和不朽的芳名。】
《马加比一书》2:50-51
杰拉尔德他有着独特的个人魅力,那是一种仿若发自内心的狂热诚挚,他的演讲能够感染他人。
以至于不少人已经被鼓动了,他们仿佛看到了骑士们冲锋的那一刻。
届时,天地间将只有那冲天的怒吼和漫卷的铁流!
圣殿骑士们的白袍与红十字,亦或是医院团的黑袍与白十字,将在战场中闪耀,
他们的怒吼将战场撼动,他们的怒吼将敌人的呼喊淹没……
“无论生死,我们都属天主!而基督是我们生命,死亡乃我们的救赎!”
“Deus vult!”
“Deus vult!”
欢呼亦如浪潮,一波接着一波,触动着在场每一个人的心弦。
当雷纳德翻过高地的时候,看到的却就是这么一副景象。
而若是再向远方眺望,在那天的天地交接的地方,则有着一条细细的黑线。
寻常的法兰克老农,根本无法分辨那究竟是何物。
可雷纳德清楚,那是一支军队,一支数千人的军队,若无人阻止,他们将横扫耶路撒冷王国,直击阿卡港!
然而初来乍到的雷纳德,却并没有参与这些人的欢呼,他只是冷眼看着。
杰拉尔德自然是注意到了来者,然而当他与一旁的医院骑士团大团长罗歇,以及圣殿骑士团元帅雅克迎上来时,却没有看到雷纳德的笑容。
“呸。”
“就这么急着去送死?”
张口,只凭借一句话,雷纳德就将这群人的狂热泯灭了。
杰拉尔德的面色僵住了,他未想过雷纳德会说出这种话,在他的印象里,雷纳德应当如疯狗一般疯狂撕咬异教徒才对。
“以区区五百不到之数,同十倍之敌相战,此非乃智德!”
“身居圣殿骑士团大团长之位,却带着医院骑士团大团长一同送死,此非乃义德!”
“王国大战在即,整整一百五十名骑士!轻易间被你豪掷,此非乃节德!”
“他日,你身死之后,王国士气低下,数万大军败于敌手,此非乃勇德!”
在天主教中,最为重要的德行有四种,分别是智德、义德、勇德、节德,这些德行被称为枢德。
雷纳德这一番话,可谓是将杰拉尔德的面子,摁在地上摩擦。
一旁的医院骑士团大团长罗歇也缓了口气,总算是有一个正常人来将杰拉尔德这个疯子摁住了,他是真担心杰拉尔德一上头,就带着他们这帮人给送了。
基于荣誉的考虑,他还不能拒绝杰拉尔德的邀请。
面子上挂不住的杰拉尔德,回敬了一句:“那当年的您,又是如何?率八十圣殿骑士向萨拉丁三万大军发起冲击?”
“那可是四百倍的兵力差距!”
这话听得医院骑士团大团长罗歇一时间没绷住,他突然间才意识到一件事,雷纳德算什么正常人?雷纳德要是算正常人,那必然是这个世界疯了!
这是一个敢于同时向东罗马帝国与穆斯林赞吉王朝开战的疯子!
他根本没有认真遵循过任何停战协议!
这家伙就是此次战争爆发的主因啊!
对于杰拉尔德的回敬,雷纳德受用了不少。
但还是哼唧唧的解释了一下:“不是八十!我要再说多少遍不是八十!”
“那时与我一同冲锋的,除了你们圣殿骑士团,还有另外三百七十五名骑士!便是巴利安也一同参战了。”
“当然,最为重要的一点在于,我抓住了萨拉丁那个异教徒之王的松懈之处。”
“当时,萨拉丁三万军队,不好集结起来行军,又觉得自己胜利在握,因此兵分几路,想要扫荡我们王国。”
“但我找到了他,找到了萨拉丁,集结了当时王国的主要兵力,全力攻击萨拉丁所在的那一路军队。”
“任他几路来,我只一路去!”
关于雷纳德的战争戏份,明天结束,并开始盖里斯的又一段传教之旅,这一次去闯雷纳德的空门!
第三更,加更
第151章 掷下战争的骰子!
那时,战场亦如燃烧的地狱,骑士们的盔甲在阳光下闪烁,却被血色的阴霾所笼罩,轰鸣的马蹄声如雷鸣般震荡着空气……
冲击的瞬间,金属的碰撞声震耳欲聋,悲鸣声与呐喊声交织在一起,奏起战场的哀乐……
鲜血染红了泥土,许多人的命运为之改变……
蒙吉萨战役……
在那次战役中,雷纳德居功至伟,因而迎娶了外约旦领主斯蒂芬妮寡妇。巴利安英勇无畏,展现了自己的意志,因而迎娶了伊莎贝拉的母亲玛利亚王后。
盖里斯的父亲则死在了那战场上,他的独子男孩,则因此送入了耶路撒冷王国被收养,因而盖里斯才能刚一成年便被受封骑士。
当然,雷纳德所不知道的一点在于,当时还有一个萨拉丁的马穆鲁克亲卫叫马吉德,在战后选择了逃离战场,成为了叙利亚一带的劫匪、雇佣兵或者说捕奴贩子。
仅仅是回忆当时的那副景象,雷纳德依旧觉得心潮澎湃,觉得自己还能与异教徒作战。
麻风王确乃王者,以麻风病人之躯,亲自现身战场鼓舞士气,以16岁的年龄便能够直面异教徒大军,而不动容,并将军队的指挥权,给予他一个从叙利亚苟活下的战俘。
萨拉丁的马穆鲁克亲卫,在浪潮般的数百骑士冲锋下被轻易击溃,萨拉丁仅以身免。
至于剩下的两万多杂鱼,在群龙无首之下,自然是被砍瓜切菜般轻易处理。
“热拉尔,服从我,听从我的命令。”
“呱!让我带着你们,去扯烂他们!”
“便让我们将那些异教徒羞辱至死!”
雷纳德脸上流露出了诡异的笑容,一旁的医院骑士团大团长罗歇,有些汗流浃背。
如果说热拉尔还只是狂热的疯子,那么雷纳德已经是陷入进一种理智的癫狂中了。
而这种癫狂,对旁人的感染,却又要比那所谓的信仰狂热,更加叫人痴迷。
……
战场上的博弈是以生命作赌注,青狼穆扎法尔深谙此道,反而是萨拉丁,时常会陷入不知该如何下注的处境。
在青狼穆扎法尔看来,有着四千军队,其实就足以收拾雷纳德。
可萨拉丁不这么认为,他习惯性的要将筹码两倍于敌军后,才愿意下注。
因而又给青狼穆扎法尔塞了三千人。
讲实话,青狼穆扎法尔在多接收这三千人后,就有些犯难了。
这些三千人其实水准参差不齐,既有萨拉丁的亲卫马穆鲁克精锐,也有着从伊斯兰世界各地赶来的志愿者。
马穆鲁克精锐相当不错,各地赶来的志愿者非常拉胯……
更麻烦的一点在于,萨拉丁还把他儿子阿夫达尔给填了进来。
萨拉丁儿子阿夫达尔是个年轻人,青春洋溢,有着无畏的勇气。
青狼穆扎法尔觉得,这可能是萨拉丁希望让他带带这个年轻人,多给予一些长辈的经验。
或许在萨拉丁眼里,反正都两倍于敌军了,至少不会输很惨吧……
可怎么说呢……青狼穆扎法尔是知道的,在赌桌上筹码多,还真不一定能赢。
他只能硬着头皮,与阿夫达尔会合,忍受着这个年轻人使不完的精力。
为了不让阿夫达尔干扰自己的指挥,青狼穆扎法尔直接将萨拉丁给予他的三千额外援军,全部划拨给了阿夫达尔,让其独领一军,避免影响到自己在战场上的决策。
然后就在这个六月的晴朗天气下,阿夫达尔听到了此起彼伏的“Deus vult!”。
远方,在那天尽头,闪耀着金属的光泽,上百名全副武装的法兰克人骑士,在那里集结。
“告诉阿夫达尔,不要轻举妄动,注意地形,在准备进攻之前,要去派出轻骑兵了解周围情况。”
青狼穆扎法尔对一旁的传令兵如此吩咐着。
他不确定那些正在集结的法兰克人骑士是不是雷纳德,但现如今他没有避战的理由,势必要将见到的所有小股部队吞吃殆尽。
然后,青狼穆扎法尔就觉得自己要高血压了。
因为他这边话刚说完,不远处阿夫达尔的那三支千人队,就已经开始挪动了,向着那些法兰克人敌军的位置集结。
诶?!不是!我!
青狼穆扎法尔有苦难言,这谁受得了啊!
萨拉丁儿子阿夫达尔一动,青狼穆扎法尔这边四千人肯定要跟着行动,他不可能任由阿夫达尔独自开战。
而就在他慌忙中调兵遣将的时候,他又见到了远方地平线上,有无数的旗帜飘扬,一时间难以计数的步兵,涌上了这处台地。
那些人身处高地,居高临下向青狼穆扎法尔这边的部队,带来难言压力。旗帜又通常代表着军力的多寡,故而那茫茫多的军旗,就很吓人。
从穆斯林军阵的方向看去,因太阳的角度,加上地形的因素,短时间里,便似乎感觉比之自己的部队,少不了多少!
可阿夫达尔那边的军阵,还在向敌军挺进!
啊?!怎么!哈!
年轻人,不知天高地厚,真是要好自为之!
可这种情况下,青狼穆扎法尔只能舍命陪君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