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神探1546 第248节

  “两位阁老所言,恕下官不敢苟同!”

  海据理力争,甚至在对天子讲学之时,都尤其着重东南事务。

  明晃晃地夹带私货,严嵩和夏言很是愤怒,也上奏弹劾。

  双方你来我往,斗得激烈。

  分歧如此巨大,也让群臣侧目。

  就在众人认为,海作为少壮派,即便崭露头角,终究不如严嵩与夏言根基深厚,必然让步之际。

  却又惊异地发现,相比起北方的争端尚且停留在纸面,平定倭乱的策略,已经在平稳的执行中。

  只因为。

  以海瑞、徐阶、胡宗宪、赵贞吉为首的一心会成员。

  已然在东南之地占据着举足轻重的位置。

  海瑞此前巡按浙江、南直隶,弹劾罢免两地贪官至五百余人,时人称为“铁面御史”,后屡屡上呈倭寇战报,奉命整编浙江土兵。

  以其翰林院庶吉士的出身,又是自请出任地方,再有这赫赫功绩,按照正常升迁,接下来完全能直接升任三司衙门的主官,再加右佥都御史衔,出任地方巡抚。

  现在还欠缺些资历,所幸海瑞依旧不辞辛劳地踏过浙江的每一处州县,更是深入兵营,亲自考察过军备战况。

  针对辖区内大明官兵纪律松弛、软弱涣散的积弊,他以严明赏罚为手段,大力进行整顿,通过三年努力,浙江官兵的军容、军纪有了不小的改观,士气也逐渐有所恢复。

  底子太差,想要有什么翻天覆地的变化,并不现实,这已经很不容易。

  如今海瑞于浙江的威望,已经不逊于历史上初任浙江巡抚的胡宗宪。

  哦,此世的胡宗宪高中进士后,未能入翰林院,先在兵部任职,后为兵科给事中,今至浙江巡按御史,正跟在海瑞麾下听候调遣。

  与这一组相对应的,则是徐阶与赵贞吉。

  徐阶是一心会元老里,政治资历最深的。

  他是嘉靖二年的探花郎,历史上即便得罪张璁受贬,一腔热血转为隐忍保守,由于出众的从政能力,还是于嘉靖二十一年升任国子监祭酒,嘉靖二十二年升任礼部右侍郎。

  即是说,历史上的这两年,他就要走昔日严嵩的路线,先国子监祭酒再升礼部右侍郎,成为朝堂三品大员了。

  如今没了前面的贬黜史,徐阶是于翰林院外放地方时,就从山东布政使司左参议做起,后因治水功绩升任按察使。

  未满四十的一省按察使,有此地方履历,中枢再得提拔,可谓前途无量。

  然而就在海瑞巡按南直隶,要拿下贪污受贿的官员时,那人竟然攀扯到松江徐氏,徐氏族人北上求到徐阶头上,哭诉海瑞听信谗言,缉拿徐氏族人,于当地激发了民怨。

  徐阶并未听信一面之词,而是主动向都察院请示,都察院又派出两位巡按御史,共同审理此案。

  最终海瑞得以清白,污蔑之人遭到严惩,流放戍边,徐阶大义灭亲的名声也传扬开来,却同样遭到了非议。

  在古时不对亲人徇私的行径,确实会受到敬重,但也会受到诟病,尤其是宗族传统浓郁的乡里,你中有我,我中有你才是常态,你一腔热血把同族之人给定罪了,岂不让人寒心?

  徐阶对此也有过迷茫,直到海亲笔书信,与之交流心学体会,这才坚定下来。

  心外无物,心外无理。

  致良知,行如一。

  由此反倒坚定了根除南直隶弊政的信念。

  徐阶是南直隶松江府华亭县人士,由于本省回避制度,原则上是不可在南直隶任官的。

  然中枢特派职务,如巡抚、总督等临时差遣,可不受回避限制。

  今徐阶以右佥都御史衔任应天巡抚,坐镇金陵,赵贞吉为其副手,督促南直隶防倭战况。

  除了这四位出类拔萃的历史名臣,包括唐顺之、苏志皋、桂载等一心会成员,皆至东南任职。

  由于一心会早早对地方的布局,海哪怕未能在中央通过大方略,也不妨碍在地方上的推行。

  “明威兄当真厉害,如今就能与两位阁老分庭抗礼,来日入阁,又有何人能挡?”

  这一日孙维贤来到家中拜访,上茶入座后,便发出了由衷的感叹,旋即又道:“陆炳要回来了,我这位锦衣卫指挥使,也当到头喽!”

  自从那一年严嵩兴大狱,诏狱再度填满犯人后,锦衣卫再度风生水起,这几年着实威风了一番。

  可孙维贤终究不是当今陛下的心腹。

  就像是首辅也有过渡之人,当陆炳即将从河套前线回归,他便知晓,识趣的话,是该退位让贤了。

  对待海,如今无论是从地位还是手段,他都心服口服,此番作客也不含糊,低声道:“此番前来,有两桩要紧事,需当面禀明。”

  “请讲!”

  孙维贤深吸一口气:“其一,锦衣卫七所千户,近几年抽调了数批精锐,执行的任务,连我这位指挥使都不得而知。”

  海抬了抬眉梢,轻轻颔首。

  “其二……”

  孙维贤倾身向前,唇齿间漏出一句简短的话,又迅速抿紧:“建文密藏有进展了!”

第307章 有个叫汪直的想投靠朝廷

  “建文密藏……”

  海微微一怔。

  相比起之前锦衣卫精锐的莫名失踪,连锦衣卫指挥使都不知的调动,这第二件事反倒有些出乎意料。

  这么多年了,他都快忘了,还有这么个玩意。

  确实,最初海与孙维贤接触,正是因为此人与建文有关,当时对方还想拖自己下水,共同谋划,启出所谓建文逃出金陵后,密谋东山再起的庞大密藏。

  但随着时间推移,尤其是孙维贤在京师的地位更进一步,心态渐渐变化。

  都当锦衣卫指挥使了。

  就别寻思你那破密藏了。

  确实如此,这些年间孙维贤再也没有提过。

  包括他从南镇抚司调来的亲信,也都着力于掌握京师,将权力牢牢握在手中。

  直到现在。

  陆炳立功回归,鉴于和天子的远近亲疏孙维贤知道是怎么都争不过的,指挥使的位置保不住了,又惦记上了那里。

  大致明了这个心路历程,海也知劝说无用,此事已然成了对方的执念,直接道:“你所知的密藏大致在何处?”

  孙维贤精神一振,赶忙道:“就在江浙沿海!”

  海道:“倭寇之乱中发现的?”

  “不错!”

  孙维贤连连点头:“我在南镇抚司留有的几名部下,有一人这些年也从未放弃过调查,恰好因倭乱被派到沿海,偶然间发现了一处地方,与多年收集的线索十分吻合!”

  有关密藏,孙维贤的祖辈留下了诸多线索,为了避免泄露,还有不少谜题暗语。

  此人为南镇抚司镇抚使的时候,寻上海浩夫妇,就是希望汇集不同的建文支脉,得知这些谜题的解法。

  朱琳其实并不知晓谜题,只是在实力不及对方的时候,无法解释清楚,只能与之周旋。

  等到海入仕为官,孙维贤被调入京师,双方一接触,后者的眼神这才开始清澈,积极寻求和解。

  现在他观察着海的神情,姿态更有几分卑微:“密藏就在……”

  然而刚刚起头,海直接抬手:“停!你不必跟我说具体位置!”

  “是!是!”

  孙维贤呵呵干笑两声,有些尴尬,也有些如释重负。

  眼前这位年纪轻轻,就成为朝堂巨头,与阁老分庭抗礼,确实对那种事情不感兴趣。

  恰恰也是因为这样,他才会出现在这里,将之和盘托出。

  真要是旁人,那就是抢夺密藏的仇家,岂能泄露半个字?

  海却清楚,此人恐怕另有所求,直接问道:“可有阻碍?”

  “有!”

  孙维贤也不含糊:“我的人手想要安然启出密藏,便有一处关隘需要解决倭寇盘踞的浙江舟山双屿岛!”

  “双屿岛?”

  海目光微动,有些诧异了。

  浙江舟山双屿岛,可是这个年代亚洲最大自由贸易港,作为远东与西方贸易的核心枢纽,被称为“十六世纪的上海”。

  当然,抛开后世涂抹的光鲜,内在就是一个走私与倭寇的据点。

  因大明海禁政策,舟山群岛居民被内迁,双屿岛成为无政府管辖的法外之地,逐渐发展。

  后来福建、浙江的商人联合葡萄牙人,在这里建立了一座基地,设有市政厅、教堂等设施,人口超三千人。

  看似不多,但作为一个中转的港口,走私贸易的中心,当真不少了。

  海道:“十四郎巡视浙江时,对于此地有所关注,此处是贼人走私的据点,已成气候。”

  “明威兄既然了解这个贼窝,那就好了!”

  孙维贤舒了口气,沉声道:“双屿岛的贼首叫许栋,徽州歙县人,与兄弟许松、许楠、许梓并称‘许氏四兄弟’,早年因福州狱变戕杀官吏后渡海逃亡,联合福建大盗李七、林碧川等占据双屿港,主动联络佛郎机商人,使其以双屿为基地,并担任佛郎机与倭寇的中间人……”

  佛郎机即葡萄牙,海在广州时期,就见过葡萄牙人,当时两广巡抚林富建议朝堂开放与葡萄牙的贸易,一个关键因素就是,葡萄牙人在广东和大明官兵交手过,彼此有深入的了解。

  如果不将那里选择通商地,葡萄牙的船只不会放弃,还是会在沿海游弋,做走私生意。

  与其让他们转移到条件较为宽松的福建、浙江等地,倒不如就在广州完成交易。

  可惜林富的奏疏最终并没有得到认可,葡萄牙商船还是北上了,双屿岛就是其长期据点之一。

  现在朝廷已然瞄准了这个贼窝。

  但相比起历史上浙江巡抚朱纨的行动,虽然捣毁了双屿岛,却让不少倭寇头目四散开来,祸患更大,海酝酿着更周详的计划。

  既然孙维贤来了,又关乎到其心心念念的密藏,倒不妨听听对方的计划。

  “我锦衣卫在双屿岛有一个暗线,此人叫王锃,是许栋的同乡,才能出众,颇得信任……”

  孙维贤道:“入了双屿岛后,王锃先当管库,负责财务,后为管哨,负责守备,接下来再被提拔,独当一面,作为内应,便可起到关键的用处!”

  海道:“既有这样的地位,此人的忠诚度能否保证?”

  “能投靠朝廷的,谁愿意当贼啊?”

  孙维贤理所当然地道:“王锃将家人主动置于我锦衣卫的看守下,就是表明态度,此人还是可信的。”

  “嗯。”

  海缓缓点头。

  这个人的话,他也偏向于对方可信。

  王锃就是汪直的原名。

  汪直早年加入以许栋为首的海商集团,担任“掌柜”,负责与葡萄牙人贸易及江浙走私,积累财富与人脉。

  历史上是在七年后,巡抚朱纨率军摧毁双屿港,填塞港口,终结其贸易地位,汪直借此机会自立门户,转移至日本平户建立新基地,借着之前掌握的走私链条,主导中日葡三角贸易,后来更是自称“徽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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