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卢植向太子俯身行了一礼,道:“殿下宽宏纳谏,爱惜民力,真仁君也!”
众人纷纷附和道:“殿下宽宏纳谏,爱惜民力,真仁君也!”
刘辩看向俯下身子的众人,嘴角微微上扬,笑而不语。
你看,孤自掏腰包为国家解决财政问题,这是多么贤明啊!
至于这受禅台,这可不是孤要建造得如此奢华的,孤据理力争甚至不惜与康成公发生激烈争执,但谁让康成公他们都认为非壮丽无以重威仪呢?
唉,你们可真是害苦了孤啊!
史家据事直书,一字都不能改哦!
(2801字)
第232章 一世一元,改元贞观?
定下了受禅台和其他礼仪的规制后,便轮到了最后的议题年号!
历史上的第一个年号是“建元”,是孝武皇帝即位之初发明的,在他之前的纪年都是某帝某年。
自孝武皇帝后,建立年号便形成了制度,天降祥瑞、国遇灾祸等国家大事发生,皇帝们都会选择更改年号。
比如孝武皇帝自称游猎时猎到了一头一角而五趾的白,是上天赐予大汉的祥瑞,于是改元“元狩”。
而某位昏君,也有建宁、熹平、光和三个年号,后世更是有在位三十四年使用了十四个年号以及在位十五年使用了十四个年号的奇葩夫妻,直接将年号给玩烂了。
年号本该是表现新朝新政的途径,也是向百姓表达朝廷的意愿,更是向天下人表达帝王的决心,虽不是关乎国本的要事,但也轻视不得。
“年号之事,诸卿先不必急着提出建议,孤倒是有一个问题想要请教。”
刘辩见郑玄、卢植等人都有些跃跃欲试想要提出自己拟定的几个年号,伸出手示意众人不必着急,缓缓道:“诸卿平时是如何纪年的?”
服虔明白太子不会问这样一个浅显的问题,但也不介意给太子当一回捧哏,免得这位又闹脾气想要撂挑子罢工,于是道:“回殿下,以今年为例,自然是光和七年。”
刘辩微微颔首,继续问道:“那六年前呢,该是哪一年?”
服虔不假思索,答道:“光和元年!”
就在服虔话音刚落下,卢植当即否定了服虔的答案,或者说服虔的答案还不够准确。
“六年前同时也是熹平七年!”
熹平七年三月,天子改元,是为光和元年。
所以六年前不仅是光和元年,同样也是熹平七年,但即便是他们这些朝中的官员都会记不清,那民间的百姓又该如何呢?
“卢师是明白孤的意思的。”
刘辩抚掌,与卢植相视而笑,师生二人的默契尽在不言中。
“改元频繁,过几年便是一个新年号,昨天还是嘉平七年,眼一睁一闭,成了光和元年了,百姓若是不知道的还以为天子更迭如此频繁呢。”
“孤记得六月末的时候,廷尉正监郭图曾向孤禀报夏季处置的案件中,有一部分来自地方州郡的特殊案件,是百姓将建宁年间和熹平年间的法度混淆以至于犯法之事。”
刘辩挥了挥手,高望从一位小黄门手中接过一叠竹简,那是太子口中几件案件卷宗的抄本。
其中后果最为严重的一条是关于民间结社的问题。
大汉在建宁年间虽然延续了孝桓皇帝打击“朋党”的政策,但允许百姓建立以祭祀或互助为目的的民间组织的,只需要向官府报备即可。
但熹平六年张角符水疗病,徒众数十万,引起了朝廷的忌惮,故而颁布了“禁聚众令”,限制百姓无故集会,轻则罚作苦役,重则处死。
这熹平六年的“禁聚众令”由于黄巾之乱初定,部分地区尚有黄巾余孽,故而也尚未禁止。
但不少百姓却误将“熹平”当作了刘宏的第一个年号,将“建宁”当作了第二个年号,致使部分地区因为熹平六年在职官吏或三老传播新法令不到位的缘故,竟以为朝廷早就取消了“禁聚众令”,罚作苦役者众多。
甚至有不少百姓在夏收后,因为聚众祭祀官方承认的“社稷”二神祈求来年丰收,被视为违反禁令,组织祭祀的为首之人被判斩刑,等待秋后问斩。
刘辩亲自过问了这件事,下令各州、郡长官严查类似事件,甚至将廷尉左监法衍派去巡视各州,赦免了这些罚作苦役以及判斩刑的百姓。
但这件事并没有引起朝廷官员们的关注,这些事件当时的热度似乎只不过是因为太子殿下关注到了这件事而已,因为类似情况时有发生,而且种类繁多。
还有一件令刘辩印象深刻的是民间百姓向豪强借贷的利率,建宁年间是延续孝桓皇帝时期的《贷钱令》,禁止豪强以超过法定利率放贷,而这个法定利率是年息两成。
尽管执行松弛,致使“豪民侵陵,分田劫假”,但至少在地方行政主官愿意保护百姓的时候,是有法可依的。
但某个昏君在熹平年间废除了这条法律,允许豪强以最高“倍称之息”,也就是十成的年息来向百姓放贷,最终通过高昂的利息在熹平、光和年间的天灾之时掠夺百姓的田地,将无田百姓收为奴仆成为了地方户籍上的黑户。
只是许多百姓不知道,看着豪强们拿出朝廷的律法条文,在契约上写明是以朝廷允许的最高利率收取,而并不言明具体年息利率,百姓以为有律法保护,最终被豪强欺骗百姓。
“新朝该有新气象,这种事情以后不能再发生在大汉治下。”
刘辩袖中的拳头微微握紧,这是他接下来的十年里要做的第一件事,沉声道:“其一,以孤为始,大汉的天子一世一元,年号定下便不得再行更改。”
“其二,除年号历法外,以太祖高皇帝于水之阳即皇帝位之年为大汉元年,则今年为大汉三百八十六年,从即日起,所有文书以汉历纪年,以今年为例,书云‘大汉三百八十六年,光和七年’的形式纪年。”
“其三,大汉不再受祥瑞,敢有以祥瑞上奏者,罢官,全家流放交州!”
没有这些所谓的祥瑞之说,后世君王改元的动力也就丧失了大半,再加上他这个开头,至少有汉一朝将很难再出现拥有多个年号的天子。
即便有某位不肖子孙犯轴,至少以“大汉某年”的纪年方式也能流传下去,也许下一朝的君王也大抵会延续这样的纪年形式。
太子的声音并不洪亮,但落在众人耳中却有振聋发聩之感。
众人对视一眼,几乎是刹那间便达成了一致,集体认同并夸赞了太子的观点。
年号的弊端其实并不显眼,或者说即便是有外放经验的官员也多数不会意识到这个问题。
当然,其实也并非没有大才注意到这个问题。
自孝武皇帝后近两千年之中有多少惊世骇俗的大才,难道真就只有那位乞丐出身的草根皇帝因为早年经历而更明白一世一元的好处?
这些大才岂能不知改元频繁的弊端,只不过改元背后的政治意义太过复杂,不是臣子能够提出并执行的。
且不论面临天灾人祸时的改元,光是地方州郡县上奏祥瑞,就足以让天子为了祥瑞背后的政治意义而改元了。
难道臣子非要跟天子说,其实你压根不是什么上天之子,你也没法和110光年外的小熊座β北极二星(紫微星)沟通,这些祥瑞也都是假的,所以改元不过是自欺欺人吗?
那恐怕那位天子就要好好地帮臣子清点一下九族的人数了。
天人感应之说或是成为了后世天子们掌控国家的一种手段,或是根深蒂固难以抗衡,即便明知一世一元的好处,却也最终不得不选择妥协,或是舍不得放弃祥瑞所带来的政治利益。
但刘辩已然在天人感应论尚未根深蒂固之际,借助今古文两派的力量罢黜了天人感应论,并且他也不需要天人感应所带来的政治利益。
呵,一个正在经历小冰河期的王朝,若是依靠天人感应论,恐怕就是黄帝来了都得挨两巴掌被骂成无道的桀纣之君。
至于年号,一个令刘辩全然没有预料到年号从卢植的口中被提出。
卢植突然整了整衣冠,“臣请定‘贞观’为年号!”
(2636字)
PS:以上关于汉灵帝建宁年间与熹平年间的“禁聚众令”颁布以及法定最高放贷年息利率变化,参考自《后汉书》、《东观汉记》以及东汉时期的《九章律户律篇》,非作者菌虚构。
求一波月票
~
QAQ,快月底了,读者老爷们多投点月票呗,两百五十票加一更(2000字),阿巴阿巴,求读者老爷们用月票砸晕我!
第233章 定号汉兴,立后之议
其实当刘辩说出不再受祥瑞后,殿内众人拟定的不少年号都成了废案。
服虔本来拟定了“天佑”、“天宝”以及“天盛”三个年号,这种将国家兴盛寄托于上天的护佑的年号自然是不符合太子心愿的。
荀爽拟定的与祥瑞直接相关的,诸如“仪凤”、“龙朔”、“麟德”便作废了,蔡邕的“嘉”、“嘉禾”也同样作废。
马日的“正始”、“永熙”、“建炎”立意也不错,郑玄拟定的“建隆”、“太康”、“永昌”年号倒是更符合刘辩心意,身为天下名儒却没有在年号上过于追求祥瑞和深刻内涵,而是通俗易懂,即便是寻常百姓家也能明白其中含义。
只是,刘辩有些不明白,这些人是故意的还是不小心的,许多年号他都颇为熟悉,这个宗那个祖的集齐了不少,这也就算了,马日的那三个年号差点让他没绷住。
老乌龟的正始之变,肉糜帝的八王之乱,以及打破了岳家军不可战胜神话的风波亭大捷始作俑者!
马日你是故意不小心的对吧?
但这些终归是尚未有过使用者的年号,刘辩虽然心中不爽但也没有表现出来,只是一副兴致缺缺的样子。
而卢植则是提出了“贞观”年号!
“《易经》有云:‘天地之道,贞观者也’,‘贞’者,中正也,观者,显示也,贞观即是显示中正之意!”卢植向太子俯身行了一礼,道,“朝廷积弊多年,多有不正之举,此年号也是有拨乱反正之意。”
刘辩瞥了卢植一眼,随意地虚扶了卢植一把。
卢植的想法应当与提出“正始”年号的马日相同,都是有拨乱反正之意。
而“乱”指的是谁呢?
卖官鬻爵还大修宫室的那个呗!
总之“乱”的根源还活着呢,而他这个太子受禅登基,便是暗含拨乱反正之意,倒也妥帖。
只不过权衡再三,刘辩还是拒绝了卢植和马日等人的建议。
他不觉得自己足以匹配得上“贞观”这个年号,也不希望成为所谓的“贞观皇帝”,他应该有他自己的路。
而且,刘辩也希望年号能够浅显易懂,就如同郑玄提出的“建隆”、“太康”、“永昌”一般,只是这几个年号吧,也不大吉利。
虽说天人感应论被废除,但许多事情,华夏自古至今即便是进入无神论的科学时代,也依旧逃脱不了“晦气”这一说。
“罢了,便以‘汉兴’为新年号便是。”
卢植等人面面相觑,其实其余几人都觉得卢植提出的“贞观”年号不错,但却不想太子却拒绝了。
不过年号嘛,其实也并非是关乎国本之事,正如太子殿下所言,浅显易懂也挺好的,何必过于咬文嚼字呢?
至于受禅登基之日,则是定在了明年的正月之旦,也就是正月初一!
省钱,将正旦的盛典与登基的庆典合二为一,同时正旦也是文武百官、诸侯王、外邦使节齐聚雒阳行“稽首”大礼,进贺表与献礼之时,也省得让诸侯王和其余外邦使节多跑一趟,更便捷了新纪年法的使用与推行。
整整一个白天,刘辩没有处理其他任何政务,全部耗在了受禅登基的这些规制的最终确定上了,眼见天色渐黑,刘辩揉了揉眉心,却瞥见众人依旧正襟危坐,似乎全然没有离去的意思,不禁蹙起眉。
“你们坐这儿作甚?孤今天不管饭。”
刘辩茫然地看向这群人,没有宴饮的时候,他基本上都是与刘清、蔡瑗二女一同用午膳和晚膳的,更何况今日是八月十五。
虽说如今还没有过中秋节的习俗,但他已经约好了刘宏、何皇后、刘以及刘清、蔡瑗这一家人一起在北宫的崇德殿用膳的。
再者,他今天也没说今天举办宴饮,更没有让高望招呼中厨置办菜肴,这群人留这儿也没饭吃。
最多不过是让中厨加几个菜再多蒸些饭,去与太子府的府僚们一起吃工作餐。
卢植直愣愣地盯着刘辩,荀爽和蔡邕二人也是抱以审视的目光,似乎是在确认太子殿下究竟是在装傻还是真忘了。
作为刘辩最亲近的老师,卢植还是觉得自己有义务来点破这件事的,神情肃穆道:“殿下,受禅登基,岂可无后?”
刘辩虚着眼,脸上阴云密布,指着卢植骂道:“卢子干你这个老匹夫,你要不要听听你在说些什么,正旦受禅登基,如今已经八月十五,只剩下四个半月的时间,孤的两位孺子都没有怀孕的迹象,你让孤上哪生个小崽子出来?”
这个年纪,还没生出孩子也正常,况且他纳了刘清和蔡瑗也才短短数月,能有什么动静?
瞎操心!
卢植微微一怔,现在人多,算了。
若是只有他和太子单独共处一室,他非得骂得这个弟子满脸唾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