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观礼位置,实际上有一块专门的位置是供太学生观礼的,只不过终归不是最佳的观礼处。
孙坚瞥了郭嘉一眼,指向了一处人不多的位置道:“去吧,不少宗室、重臣子弟都在那儿,可别给某家惹事。”
那一处是专供在京宗室、重臣子弟观礼的场所,比如司空刘焉的次子刘诞,三子刘瑁以及幼子刘璋,卢植还未前去辽东赴任的长子卢阜以及次子卢蕃,上月刚被任命为中山国相的刘表之子刘琦,以及青州刺史领荡寇中郎将曹操的长子曹昂、族侄曹休等。
但其实以几人的身份,要径直前去也没什么问题。
孙策是自己这位二千石游击将军、一千二百户的西湖乡侯的嫡长子,周瑜的父亲周异是比二千石光禄大夫,几位故去的祖父和在世的伯叔祖父以及伯叔父也都是朝廷重臣,自然也是能径直前去的。
郭嘉是司隶校尉郭鸿的族侄,又是廷尉正监郭图的族弟,是颍川郭氏的才俊子弟,得两人关照何尝不能入内呢?
只是郭嘉似乎不喜欢接受郭鸿和郭图的特殊关照。
但即便如此也不妨碍郭嘉入内,太子对于郭嘉的宠信可是让人羡慕得紧,甚至允许郭嘉出入宫禁进入东观阅览皇室藏书。
当初给郭嘉用于入学鸿都门学学习兵法且同时入学太学的太子名刺也未曾收回,当作了出入宫禁的许可证明,中军诸营都对这个年轻人印象颇深,即便不出示名刺也能入内。
恐怕郭嘉是担心孙乾无法入内吧,毕竟还只是个太学生,郑玄虽是太子心腹却只愿意当个太祝令因此也并非重臣名列,又无法告知今日忙碌着组织受禅典礼忙得根本没时间休息的郑玄,更不可能向今日身为主角的太子殿下请示,也许是因此就顺道来找他了吧。
看着郭嘉等人离去的背影,孙坚翻身上马,却见孙策回头朝自己比了个鬼脸,顿时虎目一瞪,作势要抽马鞭,吓得孙策急忙转身小跑。
孙坚摇了摇头,继续巡视去了,也懒得去细思其中因果,一群孩子间的事情他也没兴趣掺和。
而人群中,同样今年二十一岁的一名年轻人跟在父亲身旁,看着穿过中军军士阻拦进入受禅台周边近处的郭嘉等人,眼中的艳羡几乎凝成实质。
糜竺看着那些少年们在中军军士的放行下进入了那最佳的观礼场所,藏在袖子中的手颤抖着攥紧了拳头。
这就是权力吗?
不,这只是权力的附属品,却也是他们可望而不可及的东西。
我……也想要品尝权力的美妙!
良久,糜竺似乎是下定了决心,道:“阿父,家业日后交给子方吧,我决定进入太学了。”
糜平苍老的手颤抖着抚上儿子肩头,不枉他主动请求为太子殿下的受禅仪典捐献了5000万钱,才换取了来现场参观受禅仪典的资格。
商贾做得再大,也不过是破家县令和灭门郡守养的下蛋母鸡。
若非他在朝廷平叛过程中,免费提供了6万石的食盐和100万石粮草,耗费上亿钱来资助朝廷,恐怕都没资格去捐那5000万钱。
但他从小培养的长子糜竺却始终没有开窍,不愿意抛弃学了多年的货殖之道。
其实他也能理解,任谁从小被培育着学习如何经营货殖又如何为家族积累财富,突然家族舍去了七成的财富捐献给朝廷,去换取他入太学学习的资格,并且要学习从前没有精读的五经,自然是一时难以接受的。
东海糜氏是朝廷外包煮盐和贩卖食盐的商贾家族,在东海糜氏世代的经营下,一石食盐的成本从五十钱降低至了30钱,300座盐灶全力生产能达到月产万石的产量!
根据东海糜氏的家族志记录,孝武皇帝盐铁官营后,朝廷为食盐的官方定价最低是在孝宣皇帝时期,也就是一石100钱。(注1)
彼时朝廷会以一石50钱的价格从他们手中收走制备好的食盐,到了后汉世祖光武帝时期,食盐售价是一石120钱,朝廷考虑到运输成本,便将徐州地区的贩卖权授予了东海糜氏,要求他们贩卖食盐后以一石食盐70钱的金额上缴朝廷。
也就是东海糜氏一个月净赚利润20万钱,一年200万钱。
但这二百万钱利润又要上缴5%的商业税,这还是因为他们属于朝廷外包的盐商,因此没有征收10%的商业税。
此外还有总资产6%的算缗,还要承担家族子弟,以及家族雇佣的这些技艺精湛的盐工每年免役的更赋,也就是一个人300钱。
当然,他们也能偷偷贩卖超过朝廷准许的数量的食盐,再做些假账隐瞒,或是以一石120钱以上的价格偷偷售卖食盐,那眼馋这食盐买卖的商贾家族和当地郡守、县令就能乐开花了。
只要确认消息属实,都不需要太过确凿的证据,就能直接屠了东海糜氏全族杀鸡取卵。
反正还有无数想当那只下蛋鸡为朝廷制备和贩卖食盐的商贾家族呢,还能顺手捞着鸡肉吃,何乐而不为呢?
后汉以来食盐的价格总体还是维持在200钱及以下的,但十常侍肆虐时期,食盐的价格被提升至一石800钱,直到太子摄政,将食盐价格打回了一石180钱,底层百姓们才算是又吃得起食盐了。
这才有了东海糜氏这等卑贱的商贾之家感沐太子仁德,主动舍弃利益为朝廷免费供给6万石食盐和100万石粮草,这是多么适合记入史书为太子歌功颂德的事迹,否则区区东海糜氏有什么资格入了太子殿下的眼?
好在这次糜竺见识了雒阳这座天宫的繁华,终于明白了权力的美妙和重量。
金钱在权力面前,一文不值!
(4107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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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1:最近查阅各大史书的《食货志》和《货殖志》,突然发现一个问题。
贞观时期的一石食盐最低价是100钱,贞观粮价最低粮价是一斗米4钱,也就是一石米40钱,一石食盐的价值能买2.5石米。
而虽然货币不同,但货币的购买力和食盐食盐、粮食的价格在昭宣中兴时期是恰好一致的,但昭宣时期是盐铁官营国家宏观控制了食盐买卖并未损失利润而是让盐商无法肆意抬价,并从中赚取了大量的利益和收取了高额的商税。
贞观时期却是继承了隋朝的政策完全开放允许民间自由开采和制备并贩卖食盐,是通过供大于需以及不收食盐的商业税来大幅降低食盐价格,但每当稍微出现点灾祸和时局稍微动荡一下,食盐价格就会暴涨。
直到安史之乱时期,第五琦和刘晏为了降低一石1100钱的高昂食盐价格,并筹措军费,才推行了“榷盐法”和“就场专卖”将食盐官营并规定定价,才将食盐价格再次打下来。
第247章 刘宏:什么皇帝,不就是个给朕打工赚钱的吗!
雒阳南门的平城门处,三辆乘舆两前一后从城内驶出。
车驾前端是骁骑将军吕布亲率一千骁骑营军士开路,左右两侧则是左武卫将军典韦和右武卫将军许褚各领一千人护驾,后方则是中坚将军黄忠领一千中坚营军士护卫,雒阳城的卫戍则是暂时由中垒将军高顺负责。
刘辩身着太子冕服,掀开车帘看着车窗外的中军将士,微微颔首。
磨合了近三个月,中军也算是有了起色,恢复了不少战斗力。
说到底本就是从众多良家子中选拔出的单兵素质优秀的那批,还是数次征伐中立下了战功见过杀戮沾过鲜血的猛士,这副雄赳赳、气昂昂的模样才是他们原本的状态。
至于五位中军的将军们,也是凝聚了一个时代的名将胚子,是能在历史长河中留下赫赫威名的人物,怎能驯服不了这些良家子呢?
只不过如今的中军终归还只能算是样子货,宫内和城外的卫戍和驻守是没问题的,作为仪仗也能展现出中军虎狼之师的气魄,但真放在战场上厮杀,军中战阵、号令、金鼓的训练与磨合完成前,还不足以发挥出真正的虎狼之师的战斗力。
而且即便训练完毕,他们也需要一场实战来作为最后的磨合。
对手他都挑选好了,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封在陈国的那位陈王可是一点都不老实,收集了数千张强弩,还在黄巾之乱中收留了十余万流民。
尚书令刘陶在黄巾之乱后要求刘宠将这十余万流民放出陈国,让其各归家乡,朝廷会沿途安排人手送他们归乡,负责途中饮食和住宿,并将他们原本的土地交还到他们手中,却被刘宠以流民定居在陈国不愿离去而拒绝。
在乡土情结深厚的封建时代,十余万流民竟没有一个愿意归乡的?
刘陶很愤怒,群臣都很愤怒,但是彼时凉州、并州、兖州接连爆发叛乱,朝廷也不愿意在当时逼反刘宠,只能暂时稳住他。
而刘宠的悖逆还不止于此,他藏匿了牵连进汝南袁氏谋逆案后逃亡,被朝廷发布海捕文书通缉的许攸,以许攸和前任陈国相骆俊为心腹暗中训练军卒。
不过彼时的刘宠其实也还未能完全吸收这十余万流民,训练的军队也还只是经过初步训练,并没有形成战斗力,没有做好开战的准备。
刘宠原以为能借着三场大战消耗汉廷的大量国力,至少能为他积聚足够的时间,却不想战争结束得实在是太快,以至于刘宠已经丧失了反叛的良机,只能继续蛰伏。
现任陈国相崔均虽然知道刘宠的悖逆,却也无法掌控陈国的军政,反而被软禁成为了傀儡,就连往来书信都只能依靠绣衣使者传递。
崔均毕竟是朝廷的臣子,还是廷尉崔烈的嫡长子,也是刘辩亲自安排到陈国为相,因此刘辩将绣衣直指鲍出和祝公道派去陈国暗中保护崔均,随时准备护送他逃离陈国。
当然,为了防备刘宠,担心刘宠把兖州和豫州逐渐安定的大好局势搅乱,刘辩可是派出了几位心腹外放兖、豫二州。
荀、田丰、沮授三人被分别外放为济北相、沛国相和鲁国相,倒也不算是专门为刘宠而外放,只是为了历练这三人。
刘辩已经与太子府群臣和几位太子党重臣讨论过侍中寺的制度改革和完善计划。
虽然三省制对于眼下的朝局并不适用,但刘宏创立的侍中寺却是有价值的。
侍中寺由两个部分组成,其一是由士人所担任的侍中和黄门侍郎,另一部分是由宦官担任的中常侍和小黄门,虽然都是天子心腹却相互制约。
作为门下省前身的侍中寺,其实在本质上更像是最初的内阁,参赞机要,而不得干预六曹九卿事务,也没有票拟权,一切决策权归属于天子一人,只是一个辅助决策的参谋团。
按制,侍中和黄门侍郎都没有员额定数,但常设为4人,中常侍亦没有员额定数,但人数膨胀最多接近二十人,小黄门则是限制员额为20人。
原本的侍中是卢植、鸿都门学祭酒乐松、太史令王立以及刘辩的另一位未来老丈人,五官中郎将、不其侯伏完等人被加了侍中或黄门侍郎衔,但被刘辩逐一免去了职务,断绝了外朝官员进入宫禁面见刘宏的机会。
但如今刘辩即将登基为天子,自然是离不开一个幕僚机构的,即便是精力旺盛的工作狂魔一龙一猪都是需要佐僚在旁辅弼,他自然也不例外,就像原本的太子府府僚在太子府体系下辅佐他处置政务一般。
而既然旧的太子府体系无法再使用了,那么刘辩就准备以侍中寺这个现有机构担任他的幕僚机构。
只是荀、田丰、沮授三人这一年的太子府见识、经验以及履历还不足以担任侍中。
荀太年轻了,虚岁二十二岁的他骤然还未能完全展现出他应该展现出的王佐之才,阅历和经验也不足,只有短短一年颍川郡功曹的履历。
三十一岁的田丰和二十九岁的沮授都是被举茂才后入朝担任议郎,前者甚至还弃官归乡数载,二人也都完全没有过外放为政一方的经验。
刘辩对于他们三人寄予的期望也远高于许多太子府府僚,因此刘辩希望他们得到足够的历练后再参与进朝廷的核心权力圈子。
而他们被外放的这三个郡国虽说处于中原的膏腴之地,但治理起来倒也并非那么容易。
前任济北相是汝南袁氏的袁遗,前任沛国相是汝南袁氏的袁忠,前任鲁国相则是配合张举、张纯谋反的陈蕃之子陈逸,恰好有三个空缺供三人外放。
既要清除袁氏遗毒,还要面对国中林立的世家豪门,担子可一点都不轻,同时沛国与陈国比邻而居,鲁国和济北国距离陈国也不远,也都要防备着那位陈王刘宠。
一张对刘宠布下的罗网已经布好,现在就看那刘宠能蛰伏到几时了。
他忍一年,刘辩就在一年后安排中军实战演练。
他忍两年,刘辩就在两年后安排中军实战演练。
他忍三年?
不好意思,孤和渴望建立功勋的将士们都忍不了三年。
就在刘辩陷入思绪之中时,乘舆不知不觉间已然行驶在驰道上,穿过南市和太学,又经过观星的灵台和祭天的明堂,驶过洛水浮桥,终于抵达了伊水河畔的那座受禅台前,乘舆外的喧闹声将刘辩唤回了现实。
“唉,孤以为自己应该没那么激动和紧张的。”刘辩叹了口气,坦率地承认自己还是难以免俗地心绪不宁了。
高望则是笑着打趣道:“奴婢还以为殿下当真是不在意这皇位呢。”
刘辩白了高望一眼,没好气道:“真不在意孤还这么操劳作甚?”
踩着马凳下了乘舆,刘辩深吸了一口气,望向了那座十丈高的受禅台,目光扫向两侧浩浩荡荡的人群。
“太子万年!”
被太子的目光扫视到的人群中忽然蹿出了一声“太子万年”,瞬间如同瘟疫般席卷了前来观礼的所有人群,山呼声顿时振聋发聩。
这人群规模,加上维持秩序的中军将士,总人数怕是至少有十来万了吧?
但想来带头呼喊的不是人群中隐匿身份的绣衣使者,就是自发的太子党成员,亦或是某些对他有着偶像滤镜的朝臣子弟。
的确,一个正旦日刚刚年满十五的少年,竟然接连平定了内部叛乱和异族叛乱,彻底掌握了朝廷的权力,奇迹般地挽大厦于将倾,同为少年郎,又是从小接受着忠君概念的朝臣子弟们,自然是免不了对刘辩这位贤太子产生偶像滤镜的。
何皇后对于儿子的人气很高兴,毕竟这说明她生下的崽才是最适合继承大汉的帝王,她这个当母亲的自然与有荣焉。
而人群中的托们很快就注意到了这位当朝皇后,出于对太子的敬重和爱戴,也自发地喊起了“皇后万年”。
你说刘宏?
呸,刘宏是什么东西,一个过气的皇帝罢了。
如果太子殿下不是这厮的嫡长子,如果这厮不是主动禅让皇位,这厮死后定然要得个恶谥,连进入太庙的资格都没有!
喊了“太子万年”,又喊了“皇后万年”,却唯独被选择性无视了刘宏这个皇帝,这自然是不免让刘宏黑了脸。
什么人气,分明是气人!
朕还没禅让呢,你们就急着喊“万年”了?
等朕禅让完你们再喊也不迟吧,就差这一会儿?
这让朕多没面子?
但想归想,刘宏还是轻哼了一声,没和这个逆子以及逆子的这群拥趸计较。
一想到这个逆子以后得彻底替他承担烦人的祭祀和军国大事,而他则是在北宫接着奏乐接着舞,刘宏就忍不住乐得笑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