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参谋长点点头,说:“军座分析的有道理!只要友军各部能够对当面日军施加压力,土肥原肯定会撤兵回防。不过,就怕33旅先撑不住,那这股日军就空出来了,随时都可以对其它各面发动反击!”
郑卫国叹了一口气,说:“是啊!这正是我最担心的,所以我才要求战区即时增援。如果能在野外重创甚至歼灭这股日军,土肥原很快就会陷入无兵可用的境地,到时候这仗就好打多了!”
张副参谋长突然想起一事,说:“郑长官,你这么一说,我到想起一支部队来,兵力不少,说不定能帮上忙!”
郑卫国奇道:“是战区的预备队吗?”
张副参谋长说:“也算是吧!是由各地区自行组建的保安部队,黄河北岸有两支!具体人数我不是很清楚,但想来不会少于一个团。”
日军虽然占据了河南省在黄河以北的部分,但由于兵力有限,尚不能完全控制。这就给了一些地方部队生存的空间。
地方部队大致上可以分为保安部队和民团。保安部队一般都是当地政府组建的,民团则是由大地主、土豪组建的。一般来说,民团的战斗力和凝聚力比保安部队要强一些,因为他们是靠姻亲、血缘和世交等关系结合的,属于一个利益共同体。
保安部队则完全是由地方筹建,兵源、装备都是正规军挑剩下的,自然不可能好到哪里去。如果说河南省地方军阀(比如商震)是**中的三流部队,那么保安部队就是三流中的三流,堪称下九流部队了。
众军官们一听是这样的部队,立马蔫了。虽说97军也是以平安县保安团起家的,可他们的军官和士兵大多是东北军、西北军、晋绥军和中央军出身。在加入97军之前就已经掌握了不少技战术,普通的保安部队哪有这个水平?别说一个团了,就是来个保安旅又能起多大作用呢?
郑卫国也感到很失望。不过顾及张副参谋长的面子,还是装作很高兴的样子说:“那就有劳张长官了,不管是几个团,只要能赶来,咱们就多一份力量。”
张副参谋长欢喜地说:“郑长官请放心,这件事情就包在愚兄身上了。”
天色渐晚,南岸的战斗还在继续。三营的副营长满脸是血,跌跌撞撞地跑了过来,带着哭腔喊道:“旅座,俺们三营快拼光了。求您马上派兵增援吧!”
赵云祥头上包着绷带。显然也负了伤。他看到副营长,勃然大怒,喝骂道:“你不守在阵地,跑这儿来干什么?!”
副营长哭道:“电台被炸坏了。电话线也被炸断了。连续派了三个通讯员都没能冲过来!营长实在是没有办法。才让我过来求援。”
赵云祥气恼地一拳捶在地上,喊道:“通讯员,跟北岸的炮兵司令部还能联系上吗?”
通讯员忙道:“能联系上!”
赵云祥说:“好!立即通知三营撤退。”
副营长急了。忙道:“旅座,不能撤啊!这可是弟兄们拿命换来的啊!”
赵云祥拍拍他的肩膀,说:“你放心,阵地不会丢!”
又是一阵紧急联络,命令终于传达到了三营阵地。三营长一听,跳将起来嚷道:“你说啥?撤退?”
通讯员忙道:“三营长,这是旅座亲口下达的命令,你必须执行!”
三营长一摆手,断然道:“我现在不能撤!”说着把通讯员拉到阵地中间,指着一大群伤员说:“他们都是伤了腿脚的战士,行动不便。我们撤了,他们怎么办?”
最开始一有伤员就被担架队抬走了,可随着日军加强了炮火封锁,担架队根本冲不上阵地,只能陡添伤亡。各营阵地上的伤员也没有办法转移,只能用急救包简单的包扎一下。
看着满地的伤员,通讯员一愣,嗫嚅地说:“三营长,卑职只负责传达命令。”
三营长叹了一口气,说:“从军十年,是为国尽忠的时候了!九连长,九连长!”
九连长闻声忙赶了过来,满头大汗地说:“营座,是不是要打反击?”
三营长说:“旅座有令,让我们放弃阵地,你马上带着能动弹的弟兄们快撤!”
九连长大吃一惊,说:“啥!撤退?我不撤!我们撤了其余的弟兄怎么办?”
三营长安慰说:“你不要着急!你们先撤,好吸引日军的注意力,我带着剩下的部队坚守待援,现在马上就要天黑了,用不了多长时间日军就会撤兵。”
九连长听糊涂了,说:“那干嘛要让咱们撤?”
三营长不耐烦地说:“说不定是别处需要援军呢?再说了,上峰有令,我们自当服从,哪有那么多讨价还价的?服从命令!”
九连长没办法,只好说:“是,营座!”
阵地上尚能动弹的三百多名战士迅速集结起来,向主阵地方向突围。日军一时没有防备,封锁线很快被冲出一道豁口。九连长大喜,指挥着部队趁势杀了出去。
日军前线指挥官不怒反喜,嚎叫道:“支那人逃跑了,压几给给!”
“板载!”士兵们一听也兴奋地大叫起来。战斗了这么长时间,三营固然是伤亡惨重,负责进攻的日军也是非常不好过。双方的伤亡比例大概接近一比三,也就是说三营每牺牲三名战士,就能杀死一名鬼子。
“营座,营座,鬼子上来了!”九连长率主力走后,剩下的伤兵实在挡不住凶残的日军,很快就被他们冲入阵地。
三营长一边打枪,一边大声喊道:“来的好!爷爷正缺一个垫背的!”
“板载!”又一队日军冲了上来,很快逼近了三营的战壕。三营长他们虽然竭力抗击,但还是被日军包围了。
轰、轰、轰,看着周围明晃晃的刺刀,伤员们绝亡地拉响了身上最后一枚手雷……
33旅主阵地上,赵云祥旅长又惊又怒,喝道:“怎么就剩这么点儿弟兄了,三营长呢?把他叫过来,我要问问他是怎么指挥的!”
九连长哭道:“营座不肯走,还留在阵地上!”
赵云祥怒道:“胡闹,糊涂!”说着拿起望远镜朝三营阵地上看去,只见硝烟散去,一面膏药旗正张牙舞爪地在风中飘扬。
黄副旅长沉痛地说:“旅座,三营完了,快通知炮兵开火吧,不能让三营长他们白白牺牲!”
轰轰轰……命令很快传达到炮兵指挥部,早已标好射击目标诸元的山野炮突然开火,猛烈的炮火迅速淹没了三营阵地……
第二百四十四章 激战贯台下
“井上君,请不要再给我提什么伤亡,我不想听!你这混蛋,这么长时间还没能解决战斗,简直就是大日本帝**队的耻辱……”
负责指挥反击作战的第二十八旅团旅团长酒井隆少将前线指挥官骂了个狗血淋头,然后呯的一声挂断了野战电话。
他喘了一阵粗气,拿起桌子上的水壶咕噜咕噜喝了起来。刚喝了几口,叮零零,叮零零,桌上的电话又响了。
酒井隆气得将水壶摔在地上,接起电话就怒斥道:“我再跟你说一遍,没有援兵,一个也没有!如果在天黑前拿不下渡口,你就等着剖腹谢罪吧!”
“是我,酒井君!”一个阴沉沉的声音突然从听筒里面传来。
酒井隆一听声音就知道是师团长土肥原贤二,他吓得浑身一激灵,忙道:“哈依!我是酒井隆,督战不利,请您责罚!”
土肥原冷哼了一声,说:“不要跟我打马虎眼儿,我问你,何时才能拿下渡口?何时才能歼灭守军?何时才能调回部队?”
话语不紧不慢,声音也是不温不火,可酒井隆听了却浑身直冒冷汗。没有人比他更了解土肥原的可怕。如果说日军都是魔鬼,那么土肥原简直就是地狱里面爬出来的魔王。
酒井隆抖抖索索地掏出手帕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吭吭赤赤地说:“师团长阁下,支那军队的抵抗非常顽强,我们的炮火准备不足。战斗兵员不够,工兵和辎重兵的战斗力太差……”
为了消灭97军渡河部队,从而在战场上赢得先手,土肥原从第2联队和第15联队各抽调了一个大队,又把骑兵联队、工兵联队、辎重兵联队的部分兵力和部分炮兵抽调出来,组成一个临时性的混成旅团,并由第二十八旅团旅团长酒井隆少将统一指挥。
组建这样一支部队的目的就是想抢先摧毁来自北面的危胁,然后集中兵力打击其它各路**,从而以内线作战的优势逐一打破一战区的四面合围。可让土肥原没有想到的是,97军的渡河部队竟然这么难缠。打到现在还是没有办法。
难道第十四师团就要失败了吗?想到这儿。土肥原不禁怒火攻心,他大声喝骂道:“八嘎,酒井君,你连继续战斗的勇气都丧失了吗?”
酒井隆忙道:“不。不。当然不是!师团长阁下。求您再给我一点儿时间,最好能再调一个步兵大队过来,我一定在天亮之前击溃支那人!”
土肥原恶狠狠地说:“全部的机动兵力都在你手上。所以不要再想援兵了!要是天亮之前你还没有拿下渡口,就以死效忠陛下吧!”说着呯的一声挂断了电话,显得非常恼怒。
**现在攻得很猛,日军兵力不足,只能被动防守,打得非常狼狈。如果在这个时候再贸然抽调部队极有可能导致崩盘。土肥原虽然胆大包天,但那是战略上的冒险,在具体战术行动上还得老老实实地遵守战争的客观规律。
酒井隆呆呆地放下电话,拿起帽子正准备到前线去督战,一名通讯军官急匆匆地赶了过来,满面惊慌地说:“旅团长阁下,刚刚进攻支那阵地的部队遭到了炮击,伤亡很大,而且阵地又被支那军队重新抢了回去。”
军官所说阵地就是33旅三营负责防守的那个地方,事实上是三营主动放弃的。好不容易才攻下阵地的日军还没来得及欢呼就遭到了97军炮兵的猛轰,一时间伤亡非常惨重。充作预备队的34旅又派了一个营反击,很快夺回了阵地,并重创那股日军。
酒井隆又惊又怒地说:“纳尼?炮击,是我们的步炮协调出了问题吗?”炮兵误击已方步兵是战争中常有的事儿,所以酒井隆会这样猜测。
通讯军官摇头说:“不是我们,是支那军队干的,他们在北岸隐藏了一支强大的炮兵部队突然开火,我军没有防备,所以……”
酒井隆一听更吃惊了,疑惑道:“强大?你说的是强大?”在酒井隆的心目,支那军队一直是懦弱的代名词,什么时候跟强大扯上关系了?
通讯军官很肯定地说:“是这样的,阁下!从炮弹的轨迹可以推断出至少有四门以上的野炮,至于山炮就更多了。”
酒井隆感到一阵眩晕,强压着怒气,喝问道:“那我们的炮兵呢?他们就眼睁睁看着支那人用大炮轰击我们的士兵吗?”
通讯军官有些尴尬,说:“事实上,他们正在转移。宫川联队长(野炮兵第十八联队联队长,隶属于第十四师团)解释说为了保证大炮的安全,他不得不这样做。”
日军对于火炮等技术装备是非常看中的,一旦火炮丢失就会面临相当严厉的处罚——部队长很有可能被勒令剖腹。
历史上冀鲁豫老七团(即129师771团)曾经缴获一门步兵炮。日军大队长吓坏了,只好派人跟八路联系,说你们没有炮弹留着炮也没什么用,不如换两挺轻机枪吧!不过最后还是没有换成,估计是八路要价太高。
一门步兵炮就能让日军紧张成这样,几十门山野炮的份量就可想而知了。宫川大佐为了自己的脑袋考虑,当然要抢先后撤。
酒井隆脸色阴晴不定,突然掏出手枪,啪的一声上了膛,然后气鼓鼓地冲了出去。通讯军官和卫兵们吓了一跳,忙紧紧跟在后面。酒井隆一直往前走,离前线越来越近,流弹不时从空中呼啸而过。
卫士长看了心惊肉跳,忙上前几步,焦急地说:“旅团长阁下,这里实在是太危险了。您还是……”
酒井隆突然停了下来,恶狠狠地盯着卫士长,怒喝道:“八格牙鲁,我怎么做事难道还需要你来教导吗?”
卫士长吓得脸色发白,结结巴巴地说:“阁,阁下,当然不是!”
酒井隆带着他们继续向前走,一直走离火线只有三四百米的地方。途中好几名军官过来相劝,都被酒井少将给骂了回去。他已经被土肥原逼到了绝路上,要么成功。要么成神(日军管战死叫成神)。没有第三条路可走。
在酒井隆的带动下,士气本来已经跌到谷底的日军又开始了新一轮攻击。巧合的是赵云祥也在组织一次反击行动。
之前的战斗几乎全部都是由33旅承担的。34旅因为到的晚,被充作了预备队,除了修修工事。运送一下伤员以外就没什么大的任务了。
旅长张长贵求战心切。亲自赶到指挥部。找到赵云祥说:“老赵,什么时候才轮得到我们34旅上?”
赵云祥看了看天色,说:“天黑就动手!”
张长贵大喜。说:“好!总算等到战机了,我这就让弟兄们进入阵地。”
赵云祥苦笑道:“别高兴的太早,等这仗打完有你哭的!”
接到命令后,34旅以营连为单位隐蔽地开进了阵地。他们已经休整了近两天,相对33旅来说兵锋正锐。文化教员们在队伍里面穿插着,不断地给战士们鼓劲儿,气氛搞得相当不错。
文化教员其实就相当于政委、教导员、指导员、政治战士之类的角色,虽然权力要小得多,但管的范围却更广。目前几个旅中就数34旅配置的最齐,旅、营、连、排都有相应的文化教员。
黄副旅长看了一眼,偷偷地对赵云祥说:“旅座,就文化教员那一套有用吗?”
赵云祥见四下无人,嘿嘿一笑,说:“有用没用你看不见么?不过这是军座亲手抓的工作,我们就不要妄加议论了。”
可能是文化教员在军事上还是门外汉,也可能是权威不够发挥不了作用,反正34旅的战斗力并没有明显的改观,特别是战术执行能力还是一塌糊涂。前几天由于指战员们轻敌大意,还被河村薰连夜突围打了个措手不及,差点导致整个战役失败。
和旁观者们的看法不同,张长贵对于文化教员是持肯定态度的。他有一种很朴素的观点,就是学问越多,本事越大,所以对于部队里面的识字学文化是非常支持的。李大壮虽然脑子里面就一根筋儿,但在这个问题上和张长贵的观点是一致的。这也是34旅文化教员最多的原因之一。
赵云祥看了看天色,又借着油灯看了看手表,说:“打信号弹,立即发起反攻!”
三颗红色信号弹迅速升空,战士们正待冲锋,天上竟然又升起了三颗绿色信号弹。大伙儿愣了一下,突然听到前方传来疯狂的“板载”声,原来日军竟然在同时发起了进攻。
黄副旅长急道:“这可怎么办?旅座,要不要取消这次行动,先打退日军的这波攻势再说!”
赵云祥摇了摇头,说:“来不及了,吹冲锋号,全体进攻!”
有些部队已经冲出了阵地,如果在这个时候下令取消行动,不仅会使这批部队受损,还会引起混乱,所以权衡利弊之后,赵云祥还是下令跟日军对攻。
嘟嘟嘟……嘹亮的冲锋号声划破了夜空,畅响在黄河两岸。本来还有些犹豫不决的战士们立即高声呐喊向前冲去。
“弟兄们,跟我冲啊!”
“杀啊,给乡亲们报仇!”
“压几给给!”
“板载!”
……
在疯狂的喊杀声中,两道铁流迅速撞击到了一起。各种喊叫声、厮杀声、枪炮声、惨叫声交织在一起,谱写了一曲侵略与反侵略的战歌。子弹穿透头颅,刺刀捅入人体……各种让人毛骨悚然的声音响彻了黑夜。
33旅、34旅与日军在正面激战的同时,兰封口方向一队人马借着夜色已经过了河。他们是齐思贤任旅长的36旅,奉97军军部的命令赶来增援。
徐副旅长看了看前方的战火,对齐旅长说:“旅座,鬼子在右翼防范不严,咱们现在就开打吧!”
齐思贤摇了摇头,断然道:“这次战斗由赵旅长统一指挥,他没有发信号,咱们不能擅自行动。”
徐副旅长说:“可是日军的纵深这么大,一时半会儿只怕难以击穿。”
齐旅长皱起眉头想了一会儿,说:“嗯,是有点儿麻烦!这样吧,你派几个连向日军侧后渗透,到时候好打小鬼子一个措手不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