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训练的金雕,是一种灵性的动物,绝非卤莽笨重的角色,自然明白这种有些原始的分进合击战术。一旦跟眼前的四只秃鹫缠上,另外那八只秃鹫将绕圈从身后袭来,让两只金雕腹背受敌。
心意相通的金雕夫妇,猛然转身,向右方逃窜。四只秃鹫也掉转方向,在后面紧追不舍,意图缠住金雕,为同伴的夹击争取时间。而金雕夫妇则似乎有些慌乱,左冲右突,想甩掉这些追兵。
慌不择路间,金雕夫妇竟然朝着山崖冲去,四只秃鹫并没有意识到危险,反而心中暗喜,扇动翅膀越追越近。猛禽版的生死时速开始在死亡峡谷正式上演,金雕夫妇扑腾巨翅,越逃越快,负责缠斗的四只秃鹫在身后毫不示弱,紧紧跟随,六只飞禽竟然对着陡峭坚硬的山崖狂冲过去!
剩下的八只负责绕击的秃鹫发现情况不对劲,它们顾不得暴露,跟了过来,尽力呼叫,可追红了眼的同伴却已经没有时间反应了!
六只猛禽像六道闪,撞向山崖!
十米,五米,一米,半米!
就在距离崖壁仅仅半米的当口,两只硕大无比的金雕突然腾身上冲,一个漂亮之极的倒悬,竟然硬生生地掉转了飞行方向!
身后的那四只秃鹫就没有那么好运了。只听一阵闷响,几声惨鸣,追击的四只秃鹫带着强大的势能,撞在了坚硬的悬崖上!黑黑的岩石上划下几道血污,四团头骨断折,身体温热的鹫肉直坠白骨累累的死亡峡谷。
以特技飞行兵不血刃地消灭了四只秃鹫的金雕夫妇,并没有完全扭转形势。它们刚转过方向,负责绕击的另外八只秃鹫就已经扑了上来,眼中带着怒火与憎恨,凭借着数量优势,来为同伴们复仇。十只猛禽,开始扑腾扭打在一起。
不能不让人佩服金雕这对智慧灵性的夫妇,它们利用悬崖陡壁消灭了四位敌人,同时,背靠崖壁的战场,又使得它们只需尽力应对正面的敌人,无需担心腹背受敌。
不过秃鹫们也绝非易与之辈。八只秃鹫中有六只围攻较为弱小的雌雕,只有两只对付较强壮的雄雕。分进合击、先弱后强,这些人类需要学习才能懂得的战术,动物们仅凭直觉就已经能够在实战中运用起来。
坚硬的嘴篆在叼啄、强壮的翅膀在扇打、有力的脚爪在扑抓,雕羽鹫羽在风中飘散,凄厉的鸣叫在峡谷上空回荡。在大地上忐忑不安地等待着战役开始的人类,并不知道,在他们头顶上几百米处,一场原始的空战早就已经打响,而且是最为惨烈的空中肉搏血战。
心意相通的“飞天大将军”对于秃鹫们的战术,心里自然也是透亮。听着身旁妻的鸣叫,雄雕明白形势殊不乐观,倘若不能迅速解决眼前这两只狡猾地跟自己纠缠在一起的敌人,过不了多久,此处就将成为它们夫妇俩坠尸葬身之所。爱妻心切的雄雕被激起了凶性,毛羽竖立,全身的肌肉颤动。
雄雕右翅狂扇,将眼前的一只秃鹫的身体扇歪,坚如钢铁的硬啄闪般叼在对方的右眼处,对方的脑骨都被叼碎了。随后它拼着背脊挨了另一只秃鹫的翅扇,左爪狠狠地蹬在了对方的脖颈处,就听一声类似布帛破裂的声响,它如刃的爪尖将秃鹫的气管划出一道又深又长的血口。
解决完眼前敌人的雄雕,马上向左窜过去救助妻,而此时的雌雕也正处于最危急的时刻,它的上下左右都受到秃鹫的疯狂进攻。雌雕瞄准时,一嘴啄死了左边的一只秃鹫,却把自己右脑暴露在了敌人的面前。两只鹫啄几乎同时到达了它的右眼处!
也是不幸中的万幸,正因为两只秃鹫都在等待这个进攻时,使得两只鹫啄撞在一起,巨大的啄力有所减弱,才保住了雌雕的性命,避免头骨碎裂而亡的惨剧。不过,雌雕的右眼也被叼瞎了,带着血滴白肉的眼球,阴森森地挂在脸旁。
听得妻的哀鸣,雄雕像疯一样奋不顾身地扑进了战团。它脚踹翅打加硬啄,将刚才伤害自己妻的两只秃鹫变成了滋养大地的肥料。用左翅护住了头部,挡住了一只阴险的秃鹫的叼啄后,雄雕忍着深入骨髓的剧痛,一嘴咬住了这只秃鹫的气管,活活地将其憋死。
在雄雕完成了一连串的反攻后,雕鹫之战终于形成了二对二的有利局面。剩下的两只秃鹫发现了情势不妙,转身分头逃窜。怒火冲天的金雕夫妻俩哪里肯这么放掉仇敌,它们各追一只,又经过一阵追击歼灭战,终于让这两个不知深浅的混蛋变成了亲吻大地的肉泥。
金雕夫妇经过一场浴血奋战,终于取得了雕鹫之战的死亡峡谷大捷,不过它们自己也受伤不轻,雌雕瞎了右边的眼睛、雄雕的双翅和背脊都受了损伤。
今天已经无法再执行侦察任务了,再往北飞也难说会遇到什么样的敌人,聪颖灵性的金雕夫妻拖着受伤的躯体,转身向南,回家向主人巴尔博汇报去了。
死亡峡谷激烈的空战已经结束,可激烈得多的陆战还尚未开始,而且这一次陆战,将以数万倍空战的规模上演。
第九集第七章
满脸疤痕的季尔登带着五万本族武士走进了死亡峡谷北端的入口。作为戈勃特的少年好友兼下第一猛将,这已经是季尔登第三次经由死亡峡谷南征了。
前两次的征战,一胜一败,不过无论是戈连的惨败还是戈勃特的大胜,两场战争的经历都令他刻骨铭心,难以忘怀。只要闭上眼睛,季尔登甚至都能回忆出战斗过程中的每一个细节。
身后的将士们跟随在自己信任的大将身后,整支大军悄然无言,只有闷闷的脚步声和轴辘等器材的移动声在峡谷里回响。头上是一线蓝天,脚下是先民们的骸骨。无论胜败,今天死亡峡谷都会再厚厚地铺上一层尸骨。
这种持续了百多年的现象,让人不由得怀疑,如果一直这么征战下去,终有一天,这条狭长高深的断裂大峡谷,会被战士们的尸骨填平的。想到这里,即便是草原上彪悍冷血的沃萨将士,也难免不在心头生出一将功成万骨枯的感慨。
“报告赤拉维酋长,我军已经在猛虎军团的东面展开队伍,完成了对威达部队的战略合围,随时可以发起进攻。”
“还有半个小时,真希望季尔登那个蛮夫能耽误些时间,好让我们能够独占功劳。”瘦高而秃顶的赤拉维轻扯缰绳,满不在乎,似乎根本不把眼前排饬齐整,严阵以待的猛虎军团放在眼里。
在沃萨人里,也只有赤拉维敢用如此戏谑的口吻谈论他们族内的第一猛将季尔登,甚至当着戈勃特和季尔登的面也是这样的不客气。敢于在季尔登面前托大的沃萨或草原上其他民族的疯不是没有,不过除了这个赤拉维活得好好之外,其他人全都已经被季尔登的开山掌和碎石拳送进了地狱。
热情奔放的草原人,不像南边那些以文明自诩的农耕民族那样擅长带上虚伪的假面具,他们并不善于掩饰自己的情感,而这一点,在自视甚高的赤拉维身上表现得最为突出和明显。
“智勇双全”,是赤拉维给自己作出的评价。这样性格的人,当然会惹恼不少大人物,不过,即使是最憎恶赤拉维的草原人,也不认为他这样形容自己有何不妥,最多是将智慧换成毒辣,勇敢换成野蛮而已。
这样一个性格脾气颇受争议的将领,也仍然受到了戈勃特的重用,使其成为了沃萨军中仅次于戈勃特自己和爱将季尔登的第三号人物。其实,相对而言,戈勃特更乐于使用赤拉维领军作战,因为他足以率众独当一面,而季尔登则总是在自己麾下出任强力前锋的角色。
就如本次作战,他就命令赤拉维单独率领三万沃萨精锐骑兵于两个月前悄悄地越过了死亡峡谷,在茂密的乞勒疙森林中埋伏下来,准备在死亡峡谷谷口消灭敢于阻拦自己大举南征的任何武装力量,减轻以后平定闪特可能遇到的军事阻力。
据不可靠的谣言,曾有心腹人士问戈勃特为何总是作这样的军事指派,醉酒后的戈勃特笑着回答:“季尔登是一只忠心耿耿的狼狗,赤拉维是一条心狠牙利的毒蛇,我是应该让狗看家护院,放毒蛇出去咬人,还是应该把毒蛇放在身边保护自己的安全,放狗出去咬人呢?”
当然,每次作战,戈勃特总能作出巧妙的安排,使自己的童年好友兼中军帐下前锋季尔登能够获得最大的功劳,成为本族勇士崇敬的军中偶像。当然,除了季尔登自身的勇猛和盖世武功,戈勃特的刻意栽培与安排外,形象、气质尤其是对下属的真诚方面,季尔登都比赤拉维受将士们欢迎得多。
“沃萨第一勇士”的头衔,也就这样众望所归地落到了季尔登的身上。赤拉维及其亲信虽然很不服气,却也没有办法,以他现在的能量,显然无法达到可以随心所欲地强奸民意的程度。对此心怀不满的赤拉维与勇将季尔登之间存在着一种心照不宣的竞争与敌视关系,两者的心腹下属之间也是摩擦不断。
对于这样一种内部嫌隙,其幕后制造者戈勃特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默许了它的存在。善于驭控部属,精通人性变端的草原领袖知道,目前自己还必须倚重像赤拉维这样有才能的将领,但赤拉维的毒蛇本性又使得他总想寻找一个下嘴的对象。与其让野心勃勃的赤拉维选择自己下口,不如将自己的朋友推上前台,出去跟他作对,只要冲突和纠纷是在可控制的范围之内,不至于影响沃萨的军政要务,戈勃特是乐观其成。
下属间的矛盾,有时候也是领导者能够安居高位的不可或缺的要素。愤怒容易使人失去理智,如此算来,赤拉维也只能是一条短视的眼镜蛇而已。眼镜蛇绝非任何人胆敢轻视的对,尤其是当它如此靠近自己的时候。
赤拉维骑在一匹骏马上,在离威达阵地前一公里左右的地方,仔细地打量着对方的防御体系。
早在两个月前,丹西尚未发起北伐的时候,富有远见卓识的戈勃特就派自己带领三万精骑,越过了死亡峡谷,藏身于断肠山脉山脚,死亡峡谷南口东端,茂密的乞勒疙森林里。
由于维塞斯和纽伯里都注目于来自南边的威胁,纽伯里与本族还是名义上的盟友,加上这里又是维塞斯与纽伯里两不管地带,所以赤拉维将军队分成数股,趁夜顺利地溜了进来,没有为任何人觉察,少数倒霉的商旅、农夫、探险者,也都成了游牧斥候弯刀下不会再开口泄密的鬼魂。
经过两个月的耐心守侯,等待的就是抡起砍刀的今天。两个月隐身密林,将士们虽然都有些疲惫,倒也没有完全不适应。经常狩猎的草原人,耐心地在陷阱旁守候多日,等着猎物入阱也是常事。而戈勃特召开草原大会等一系列行动,也都是为了这次狩猎所作的掩人耳目的准备工作。
不过,当几日前听说带领猛虎军团来死亡峡谷防守的主将是威达时,赤拉维心里是掩不住的失望。按照戈勃特与季尔登、赤拉维等人的如意算盘,最好是丹西亲临死亡峡谷驻防,这样就能擒贼擒王,一战夺取闪特,毕其功于一役;其次,倘若是李维率军驾临也可以接受,消灭李维,拆毁猛虎军团的一根军事支柱,可以大大地消灭对方的战力和胜利信念;而如今却是名不见经传的威达前来镇守,虽然可以让猛虎军团伤筋动骨,但却无法从深层心理上摧毁对方战斗意志,而这才是战争的真谛。
对于戈勃特来说,这件事虽然失望,但他绝不会让恼恨与愤怒迷惑了自己的双眼。他和丹西都属于那种随时愿意接受现实,尽自己最大努力改变现实的人,从来不会将未来托付在某种侥幸上面,也不会有多少时间去悔恨。
而赤拉维与这些人的差距,在此事上也暴露无疑,付出的时间与精力如此之大,收获却如此之小,令他心中顿生杀鸡用牛刀的愤怒。这种心理令他直欲将破坏了自己好事的威达千刀万剐才解恨。
费了很大的劲,赤拉维忍下了怒火,考虑如何进攻。毕竟,小鸡已经来了,牛刀也已举起,总不能让它逃掉吧!有总比没有好,将就着收获这芝麻大的战利品吧,赤拉维安慰着自己。
看起来,威达还是一只狡猾而警觉的小公鸡,他似乎知道了己方的阴谋,在营地的侧翼和后方也修建了一条完整的防护工事,壕沟和木桩丝网,都会给本方的骑兵带来一些不便。不过小鸡就是小鸡,醒悟得也迟了些,这会想要逃出囚笼抑或困兽犹斗,都绝无可能了。草原领袖们策划了如此之久的夹击,一定要给他一个永生难忘的教训。
赤拉维看看表,还差五分钟,他把一招:“吹号,准备进攻!”
猛虎军团的步兵方阵静静地伫立在壕沟与木桩护拦的后方,等待着会战的打响。威达布置的是一个前重后轻,着重防御的三叶草形的阵势。五个万人纵队构成了五个相对独立的大型方阵,分别构成了三片草叶,一个叶结和一枝叶梗。
罗格率一片草叶,也就是一个万人纵队,遮住了狭长的死亡峡谷谷口,目的是依靠地形优势,以少数兵力拚死挡住来自北部的优势游牧民族军队的进犯。
贾巴尔率两个纵队构成了另外两片草叶,这两个纵队互为犄角,形成一个倒三角形的阵势。这个倒三角形的战阵,两边厚实,中央薄弱,实际上是一个暗藏的“V”字阵形,两条硬边如同一对坚硬的牛角抵向东方的赤拉维率领的沃萨骑兵。他们的任务是坚守左右阵地,迟滞和杀伤敌军,防止本方遭受侧击和围剿,将对方的骑兵吸引到两角间兵力较为空虚的中心部分。
威达的中军纵队和希莱茨基的后军纵队分别成为了叶结和叶梗,他们的任务是策应和支援各处防线,为发起反突击做准备。
按照威达的构想,北部以少数偏师利用地形挡住季尔登的五万大军,由于峡谷口的正面不宽阔,挡住几天的时间都是有可能的;在东面,是威达的重点防御区,他希冀凭借本方在盾牌等防护上的优势,利用壕堑等地形,减轻对方远程武器的伤害,逼迫赤拉维进行游牧骑兵并不擅长的近身肉搏战。
同时,他有意造成两翼坚实,中央空虚的假象,意图引诱赤拉维全力突击中央,然后自己再用中军和后军纵队进行突然的反冲锋,一举击溃赤拉维的军队。只需解除了东面敌人的威胁,专心应付北部季尔登的部队,威达就一定可以坚持到援军到来,力保死亡峡谷谷口的掌握在猛虎军团的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