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匈比利将军,您才辛苦。”入席后,尼古拉看着豪华的宴席,翘起的小胡髭似乎在袒露着内心的满意,“既要平定内乱,又要抗击猛虎军团,百忙之中还给予我军如此热情的款待,实在令人感动呀。”
匈比利知道尼古拉也是老政客了,刚才的客套话里已经点明了鲁道夫一方内外都有强敌的困境。
当然,鲁道夫也早教会了匈比利应对之道:“首相客气了,区区几桌酒菜又算得了什么?现在贵我两军已经全都拴在了联盟灭虎的同一辆战车上了,与猛虎军团结盟的狄龙也同样也成为反虎同盟的共同敌人,在这种时候,帮助友军就是帮助自己嘛。”匈比利端起酒盏,“鲁道夫大将军特地嘱托我敬各位几杯。”
两国的政要军官都举起盛满美酒的高脚杯。
“这第一杯酒,祝贺不里埃友军的顺利到达!为表达我方的敬意,从现在起,贵军的粮草和军饷,全由我国供应!”
第一杯酒喝过,响起礼节性的掌声。财政紧张的不里埃是来抢钱越货的,鲁道夫的这点表示,尼古拉等人认为这是理所当然的,也毫不客气地照单全收。
匈比利再度命人给各位来宾斟满:“这第二杯酒,恭祝不里埃的弟兄们与我军并肩攻敌,一定取得辉煌的胜利!鲁道夫大将军表示,凡是贵军单独攻占的闪特城市和领土,其财物和俘虏全归贵方所有,其土地可以按磋商确定的合理价格由我国花钱收购。”
“这第三杯酒,祝贺我们反虎同盟联军能够一鼓作气,彻底消灭猛虎军团,将魔王丹西及其爪牙一网打尽!鲁道夫大将军委托我告诉贵军,胜利后,我们圣瓦尔尼可分得的金币等战利品,将全部转赠贵国!”
匈比利的后两次祝酒,尼古拉倒是没有想到,所有不里埃人都相当的兴奋,酒宴上的气氛也顿时热烈起来。
尼古拉端起酒杯道:“既然鲁道夫大将军如此慷慨大度,我们不里埃人自然不该藏拙。今后大将军有令,尽管吩咐,即便刀山火海,修罗地狱,我军也不皱半点眉头!”
“贵我两军从此是同进退,共衰荣的兄弟!”匈比利适时地举杯应和。
上层领导达成共识,不里埃和圣瓦尔尼的中下层军官们纷纷饮酒解谗,行拳猜令,窜席问候,宴席上的气氛相当热烈。随后匈比利一招,准备多时的歌女、军妓们纷纷出来进行演出,敬酒将宴会热烈的气氛顺势推向了高潮。
酒过数巡,不论是不里埃人还是圣瓦尔尼人,大臣将军个个额角冒着汗,微醺的酒气在席间弥漫,各人也都能敞开心扉说话了。
“匈比利呀,”尼古拉一喝酒就上脸,酒糟鼻红得象刚出锅的红香肠,“听说狄龙不仅谋权纂位,还勾结丹西,鲁道夫这一次出征有没有把握呀。”
不里埃是圣瓦尔尼的西部邻居,作为首相的尼古拉在以前可没少跟狄龙打过交道,担忧自是无法避免“首相大人,这个您放心好了。”匈比利宽慰着他,“狄龙不过是一个浪得虚名之辈,擅长的只是贪功纂位,耍政治腕而已。过去的很多著名战役,其实都是当时的副,我们的大将军鲁道夫先生直接指挥的,只是战功被狄龙无耻地纂夺了而已。如今我们的讨伐大军是狄龙的数倍,士兵全是圣瓦尔尼的精锐,狄龙里那些老弱病残地方守备军根本不是对,他根本没有翻盘的会。咱们的心思还是放在怎么对付猛虎军团上面吧。”
“呵呵,如此就是我多虑了,来,咱们再干一杯。”尼古拉的心似乎也略略放了下来。
宾主正交谈甚欢间,军中礼仪官前来通报:“麦戈文家族新任族长麦特尔先生前来犒师!”
匈比利微一错楞,忙道:“快快有请!”
本来,昨天刚得知麦戈文家族换主后,鲁道夫和匈比利就一起商议,一直首鼠两端,态度令人难以预测的麦戈文家族,有可能通过换主改变今后的政治立场。如今,新任族长麦特尔亲自过来犒劳不里埃人,相当大程度壮大了奔流河一带战场上联军的声势,更能促使尼古拉铁下心来与猛虎军团为敌,同时也是正式承认鲁道夫为首的圣瓦尔尼流亡政府的合法性,对于他的到访,匈比利自然非常欢迎。
“刚才贝叶先生关于军略外交的论述精彩绝伦,”纽卡尔缓缓说道,“从我个人来看,还希望更积极一点,对蛮族采取更加主动的攻势,即将城堡建到汉诺大草原上去,守住死亡峡谷北口,不知是否可行?这样一来,我们不仅能让战火进一步远离国土,扼控整个草原,而且能将原来的死亡峡谷变成商人之路,把这座新城堡变成一个商业交易的中心,所获得的税收除了喂狗应该还有剩余。”
“岂止是有余,肯定是发大财,”丹西叹道,“从你这地方官的角度看,当然是财政收入大增,不过在军事方面尚须论证。第一,北口的地形结构如何,是否适合建城,尚未勘探。第二,建于北口的话,敌军可以三面攻城,比起死亡峡谷南口的只有狭小的几十米的可攻击范围,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险要地形,城池的防御能力要弱了许多,仅相当于一座普通的城堡,在地理位置上丧失了原有位置的很多优越条件。”
看看纽卡尔有些沮丧,丹西安慰道:“凡是需要论证的问题,都并非否决,只是要多加评议,顾虑周详后再定不迟。我的想法是,北口能否建城,主要应看,获得的经济利益和所冒的军事风险比起来,究竟哪个更划算,我们值不值得冒险。”
“恩,好吧,”纽卡尔点点头,“接着看您刚才提到的军屯与民屯的问题。下官非常同意开发这片荒野,不过在如何执行范围和执行方式上却另有看法。军屯可以在早期发动,但效果毕竟有限,这么广阔的土地,不可能由军队全数开垦。民屯的话,由于属强迫性质,易激起民怨甚至民变,也无法持久。我的看法是,应想办法令大家心甘情愿地来这拓荒安居。”
丹西微微颔首,纽卡尔凑过来指点着地图:“刚才领主说道贱内不愿前往科鲁那,是因为该城不够繁华,此言一语道破真谛。为何大家不愿到此地来拓荒呢,就在于北部荒野土质不好,降水不足,作物和牧草的产出量低于其他地方。不适耕种,自然人烟稀少,适于耕种,人们不请自来。”
“其实,我们可以把泪河沿岸的阴风沼泽和大荒原看作一个整体。对这片广大的面积占闪北将近三分之一的地域,老百姓有个通俗的称呼,叫做泽荒。泽荒与曼尼亚周遭的沃原相对比,一贫一富恍若天壤之别。身为闪北内政官,我曾仔细研究过这片区域的治理开发,我认为,这片地区大有开发价值。大荒原的土地贫瘠,主要是降水不足造成的,当然也有少数地区土质确实不佳,但我怀疑,这些地方又很可能蕴含着矿藏。历代以来,就不断有史记载,商队旅人曾在这些地方拾到过天然金块、天然铁块和水晶等等。”
纽卡尔说到此处,丹西和贝叶都不免悄然地交换一个眼色,随后继续听闪北总督继续侃侃畅谈他的治政思路。
“我的看法是,若把泽荒之地看作一个整体的话,其实这里面临的并非水量不足的问题,而是水量不均匀的问题。阴风沼泽是水量过多,排水不畅,而大荒原却是靠天吃饭,水量不足。两相综合,总体水量却是恰如其分,不多不少。改变这一切,靠的是水利工程,而贯通其间的泪河,则是达成目标可利用的最佳工具。”
“我曾去走廊的粮仓海亚尔考察,该国农业的发达,除了土质特别肥沃外,更在于其贯穿全国的网状水渠和管道系统。我国有陀比恩这样的大师,完全可以整治和拓宽泪河,改造水路,修建起水渠灌溉网道,同时整顿大荒原与阴风沼泽,排通沼泽的淤水,灌溉旷野的干地,化沼泽、荒野为适合耕种、畜牧的良土。对于矿产区也可以先行勘探,逐一开发,增加国库收入。”
“只需完成工程建设,早期通过一些优惠政策,如免费或低价供应土地等方式,扩大影响。第一批拓荒人富起来,无须强迫,跟随者会接踵而来。如此,我们又何愁百姓不来泽荒安居乐业呢?”
“果然是个宏大的工程,”丹西皱着眉头,“是否可行,你考虑过没有?”
“我在曼尼亚为官时,就曾派人去勘探过泽荒,这是几年前他们写的分析报告,”纽卡尔将厚厚一摞资料递给丹西,“今天我已经派几位官员去征集勘探人员,组织地质勘探队伍,更详尽地绘制泽荒各处的地形图。”
“尚未赴任就开始工作,所有官员要都如你这般勤奋,我猛虎自治领何愁不会民富国强,”丹西不动声色说道,“不过预算恐怕少不了吧。你有没有预算计划?有没有跟古尔丹等人商量过?”
“哦,这个尚未着,需要等到地形情况勘探完毕后才能作出准确的预算。”
“大体上,你心里头应该有个估算吧?”
“总体上这个项目肯定是赚大钱的,但在修建时期粗略估计我们得投入两百万金币左右,”纽卡尔观察了一下丹西的表情,补充道,“我们可以通过出售土地等方式补回来不少钱,这个数字只会少不会多的。”
“凡事都不要太乐观,跟着我干,讲实话要比玩文字游戏,耍官场腕有效得多!出了门,咱们自然要有分寸,可在自家里头,我不管你是巧舌如簧还是笨嘴拙舌,也不管你是对是错,甚至骂娘我也不管,只要你说的是自己的真心话,我就绝不怪罪。可谁要说假话来蒙我,可休怪我翻脸不认人!”丹西沉下脸,归顺他仅几天的纽卡尔顿时明白,别看丹西表面上不苟言笑,实际上心计敏锐,脸色也是说变就变,“建设这么大规模的灌溉网至少需要五年时间,移民垦荒又得至少三年以上方有税收入帐。即使万事顺遂,整整八年咱们都只有投入没有产出,我不知道你那个赚大钱的结论是怎么得出来的?!”
“纽卡尔,我知道你确实是出于善意,也是个干实事的人,一门心思想把这件好事搞成。不过,对于我,你大可以实话实说,无须把原来闪特官场的那一套搬进我猛虎自治领来。”看看纽卡尔有些诚惶诚恐的样,丹西放缓了口气,“你的这个建议其实甚合我意。丹西我虽然贪财吝啬,可也知道该如何算帐。开发泽荒,不仅在能带来经济上的长期好处,更重要是军事上的巨大作用,减轻蛮族长期以来施加在我们身上的巨大入侵压力。这个项目,我看即便赚的少,甚至只能保本,咱们也得干。纽卡尔,你加紧完成前期工作,年底之前务必要给我一个准确的预算和工程进度实施计划。”
“是,属下一定不负您的嘱托。”纽卡尔连忙允诺。
“领主放心,”贝叶也笑着缓和气氛,“纽卡尔总督为官治政素来廉明高效,开发北部边陲的任务,他一定不会令您失望的。啊,对了,”贝叶仿佛记起了什么,“在我跟随纽卡尔先生的时候,曾听他多次说过一个非常宏大的内政建设项目。纽卡尔先生,您何妨跟领主说一说呢?”
纽卡尔自然懂得随应变,他似乎完全忘记刚才丹西的训斥,沉吟道:“丹西领主,贝叶先生的提议,正是刚才我来找您的初衷。我确实还有一个更大的工程一直在肚里酝酿,只不过,这个项目恐怕耗钱更多,而且还要叫上闪南郡的帕巴特总督一起商议才行。”
“哦,是吗?”丹西反而来了兴致,“不要紧,说说看。提出的任何建议,你都不要揣测我喜欢还是不喜欢,完全可以畅所欲言。我这个人只喜欢一样东西,那就是真话。”
“那好,属下请借领主的地图一用。”
接过丹西递过来的猛虎自治领全图,纽卡尔伸在上面长长的划上一道:“走廊里的第一大河累斯顿河流经我国领土,走廊第二大河奔流河又恰好是我国的西部边境线。早在闪特王国的郎司特陛下当政期间,我就提出过建议,在闪特境内修建一条东西向的人工运河,把两河连通了!”
“好气魄!”丹西不由得击节赞叹。他心里暗道,这个纽卡尔虽说沾染了旧式闪特官场许多不良习气,如报喜不报忧等,可搞起内政来,还真是一把好。虽然此人比不上帕巴特那么老辣,但年轻人身上的那股闯劲,敢做大事的气魄,却强了老头儿不止一倍。不断开疆拓土的丹西,内心里其实是非常欣赏这种作风的。
“很早以前,我就仔细研究过这个问题,并沿河进行了实地考察。地点我也选好了,就是从累斯顿河的科斯坦堡到奔流河支流,斜河的源平渡口,”纽卡尔说起自己多年熟思的构想,也变得意兴横飞起来,“此两处间隔最近,仅有三百七十公里,基本上都是平原地区,只有少数丘陵地段需要绕道,开凿与施工成本也相对低廉。”
“这一份,就是当年我呈送闪特王国的郎司特陛下的开凿运河的规划报告,”纽卡尔将一摞厚厚的公文递给丹西,“可惜当时王国财政不佳,无法实施。多少年来,这件事也一直郁结在我的心头。”
“恩,很不错的建议,”丹西轻轻翻动着中的卷册,不觉眼前一亮,但现实至上的他还是习惯性地首先从不利的方面考虑,另外,从反面提出反议既能让计划更加完善,又可考察官员的真才实学,“不过你有没有考虑过,建运河对人力物力方面的巨大消耗?记得远东帝国的政界有一句笑话是,倘若你想搞垮一个国家,就派巧舌之人去劝他们的皇帝修一条运河。虽然是玩笑,但好象历史上还真有其事哩。”
“还有一个问题,就是运河的疏通与管理。”丹西继续道,“为了提高航运和疏通效率,避免分头管理带来的各项弊端,你建议成立专门的舶运司,由你任主管。可八成以上的河段却流经帕巴特的闪南郡辖区内,这恐怕还需要商议吧。”
“领主您的担忧是有道理的,现在这种时候大规模开工确实不太合适,”纽卡尔回答,“但也不能久拖不决。修建运河的好处是显而易见的。这条运河连结了走廊内的两大水系,大大缩减了国内的商业运输间距,便利了交通。商船、兵船从首都巨木堡到西部国境只需数天就可到达,也有利于加强中央郡与闪特各境的联系。另外,这条运河对于提高军事动力,繁荣闪特经济,促进农业发展,都有相当的益处。如今闪特一统,河段均在我国领土之内,越早实施,越早受益。如今正是百废待兴之际,我也有点迫不及待了啊。依我看,可以先分段进行小规模的开工,比如河段的两头,边修建边得益,待时成熟,刀兵平息,府库充裕时,再大规模地进行动土开凿。至于运河管理,我自是希望由我主管。当然这必须与帕巴特总督协商,征得他的同意才行。”
“贝叶,你的意见呢?”丹西转向了贝叶。
“纽卡尔总督的这个建议,我认为非常的好,我是赞成实施这一工程的。不过呢,”贝叶斟酌着自己的话,力图让新老东家都能够满意,“运河修建,历来花费资金也是以天文数字计,而且完工时间至少要花两三年的工夫。另外,一旦运河大规模开工,将消耗巨大的人力物力和财力,我国还须有一个相对和平的周边环境才好。在所有这些条件里头,最关键的因素还是钱。我国目前的财政状况是金库充盈但赤字巨大,收入少开支大,而运河显然属于长期见效,福泽后世的水利工程项目,是否应该马上开工,需要详细计议轻重缓急方可。”
“恩,”丹西咂咂嘴巴,“这条运河的修建,可以先照纽卡尔的建议,在财力富裕,对灌溉用水需求旺盛的地方,依靠地方财政和民间力量,修建小段工程。各地先零敲碎打,待以后再选择合适的时,总体开工,将各段连为一体。”
“至于贝叶忧虑的财政问题,一直悬在我的心头,我也一直在苦思良策。这个问题,我已经有了一些想法,但仍不完善,以后找时间再跟你们讨论吧。”丹西伸了个懒腰,“我有些倦了,两位也回去休息吧。回去养好精神,今后的任务艰巨着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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