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日前,就在伍尔奇预备发难的前一天,奎尔决定先发制人。他派出自己最亲信的、曾与自己出生入死打天下的几个老战友,带领人抢先下,务必要将惊雷团的败类们斩草除根。
谁知道临发事变!被奎尔视做可以托付生命的几个老战友,不是惨遭杀害,就是叛变到了伍尔奇那一方。那时奎尔尚蒙在鼓里,茫然不知内情,在家里等下的好消息呢。
倘不是摩那狄的核心卧底知道消息后及时通知摩那狄,摩那狄又派心腹转知奎尔,使得他能够连夜出逃,估计此刻他早已经命丧黄泉了。
几天来,奎尔昼伏夜出,翻山越岭地从偏僻小路拚命逃生,今天才终于辗转跑到了巨木堡。
听完奎尔的讲述,席尔瓦面无表情,但脑却在拚命运转,心中不住盘算。作为丹西的心腹情报官兼分析官,他自然知道很多猛虎军团的幕后交易和有关情报信息,也知道面对这种重大事件,如何计算对本方的得失。
惊雷佣兵团易主之事虽然不小,不过这影响的只是两盟半岛的部分地区的局势罢了。伍尔奇虽然相当仇视猛虎军团,但现在他掌管一方势力,就是另外一码事了,况且原来的奎尔与猛虎军团也只是泛泛之交而已。
要是现在公开收留奎尔,惊雷佣兵团与猛虎军团间就几乎没有什么外交斡旋的余地了,开战成为唯一的选择,甚至有可能导致猛虎军团与整个商业都市联盟各城之间的外交关系破裂,这对面临周边重大军事压力的猛虎军团来说不啻于雪上加霜。
是不是将奎尔押送给伍尔奇,化解冤仇更好些呢?不同于中央走廊的周边各国,猛虎军团与商业都市联盟以及惊雷佣兵团都并没有不可调和的矛盾,而奎尔的人头则可能是改善双边关系的最佳润滑剂。
当然对于这种事情,席尔瓦肯定没有决策权力,况且摩那狄又是丹西的岳父,没有丹西的命令,任何人都不敢在此事上擅自做主。
另外就是,通过此事可以看得出来,那个所谓的呼兰摄政王亚尔提,并没有在猛虎军团一棵树上吊死,除了惊雷佣兵团外,不知道他还收罗了哪些支持他复辟的势力,而这些势力中猛虎军团可以利用到的又有哪些,看来所有这一切都需要仔细调查清楚才行呢。
席尔瓦心中这么想,面上和嘴上却不露任何痕迹:“原来发生了这样的大事,我说难怪这几天有情报说圣杰西城很怪,惊雷团全城戒严,却谁也不知道他们在干嘛?不过似乎伍尔奇对搜出团长先生尚不死心,或者是他还没有找到合适的罪名,为何现在还不见惊雷佣兵团公告的出台呢?”
“总督不必费心搜寻情报了,”摩那狄从兜里掏出一张盖着惊雷佣兵团印戳的公告:“刚才我收到了飞鸽传,惊雷团正式发布公告,奎尔贪污巨款,杀死团内高官,携赃出逃,现由伍尔奇暂时代理团长一职,并悬赏一万金币取奎尔先生的人头,生死不限。我这次与奎尔先生分头赶来,除了处理一些买卖上的事情外,更重要的是替奎尔先生做个担保。”
“伍尔奇,他有这么大的能量吗?”,席尔瓦接过公告,冷眼端详:“倒不是我看不起伍尔奇,上次丹西领主就已经地教训过他一次了,这次就看他连编织罪名都漏洞百出,就知道他的能力远远不如自己的野心,比起以前没有丝毫进步。奎尔团长久经风浪,智谋才略应该都远胜这个小。所以如果说这次惊雷佣兵团的剧变,是这个伍尔奇一谋划,奎尔团长忠心耿耿的老战友是被他谋杀或策反,而伍尔奇的心如此深厚,阴谋埋藏得如此隐秘,打死我也不会相信的。”席尔瓦的话里透着怀疑,伍尔奇虽然居心叵测,但奎尔的老谋深算与不露声色他心里还有数的,假如要对两人的内斗押宝,席尔瓦肯定是砸锅卖铁换筹码押奎尔胜出的。
“这件事情我也想不明白,”奎尔有些颓唐:“要真是伍尔奇这个小给我设的局,他那些举动都是做给我看的表面文章,那他也太过阴险狡猾些。倘若如此,惊雷佣兵团落到他里,倒真可能会有些作为。”
“席尔瓦,你分析的没错,”摩那狄插话道:“受奎尔所托,我在伍尔奇的人马里布下了不少眼线。据我看,此人虽野心勃勃,狡诈残忍,但毕竟还是嫩些,不可能在奎尔身边埋下那么多有用的棋如此之久。据我的眼线后来送来的情报,临发事变时,伍尔奇应该也不知道奎尔动的消息。但是事态却在很短的时间里发生完全的改变,伍尔奇肯定没有这种扭转乾坤的能力,他的声望远远影响不了投降他的人,而且他下人的武功也不足以将好几位身经百战的勇士几乎同时谋杀。这几天在旅途中我就一直在琢磨,我认为伍尔奇很可能只是一个台面上的人物,背后有某个势力给他撑腰,而且这个势力的实力应该相当强大,段也极为残忍才是。”
“不错,摩那狄先生,你跟我想到一块去了,”席尔瓦和摩那狄都是搞情报出身,沟通起来自然非常容易:“您有这方面的情报吗?”
摩那狄摇摇头:“我也根本找不到什么情报,不过越是如此,我就越觉得那个背后势力的可怕。我唯一可以提供的线索就是,在事变之前,伍尔奇曾跟一个全身黑袍的神秘人物三次会面,这事有可能会跟他有关。可惜他们都只是单独会面,联系也是单线联络,所以在没有进一步的情报证实情况下,我们无法作出判断。”
“黑袍人?”席尔瓦眼中亮光一闪:“您有关于这个人的信息吗?”
“此人行踪掩藏得极好,我们根本无从下,更别提探知他的来历了。”
席尔瓦脑海中倏忽闪过一则半个多月前的旧情报资料,上面似乎说血剑佣兵团的团长卡冯也曾跟一个全身黑袍,来历不明的人物,多次举行秘密会谈。
各大势力的头目多少会与某些秘密人物做些地下交易,这并不出奇,当时自己并没有怎么在意。但是倘若把两件事联系起来,这两个黑袍人如果是同一个人的话,事情就复杂了。假定此人是某个大势力的代表,那么他们与血剑佣兵团达成协议,加上通过伍尔奇掌握住了惊雷佣兵团,就等于两盟半岛已经有两大佣兵团为他们所控制,确实可怕啊!
真是这样的话,那会是谁干的呢?呼兰?东教会?西教会?还是其他尚不知晓的势力?他们又为什么要插两盟半岛的事务?
一串串猜想和问号在席尔瓦的脑海中涌上来,足智多谋的总督也有些百思难解。假定太多,他无法作出符合逻辑的判断,而在目前敌我关系如此微妙的情况下,席尔瓦也觉得不宜与摩那狄分享自己的情报和猜测。
“奎尔大人,摩那狄先生,”席尔瓦不露声色地说道:“此事确实很蹊跷,而那个神秘的黑衣人也相当值得怀疑。不过,在掌握进一步资料的情况下,我们无法断定他就一定与此事有关,实不宜轻举妄动,以免打草惊蛇。现在我们唯一能做的就是先搜集更多的有关资料,才能作出正确判断,从而采取合适的策略。至于奎尔团长一事,由于涉及到我方与惊雷佣兵团之间的外交问题,我没有权限作出决定,必须上报领主方可。据我个人意见,公开收留奎尔团长容易引发双方的直接对立,而团长先生以不任官职的方式进行政治避难倒是符合外交惯例。我看这样好了,我派人护送奎尔先生前往玫瑰堡亲自面见领主,一切由他决定,如何?”
奎尔叹道:“席尔瓦先生,我理解你的苦心,如果猛虎军团实在太为难了就尽管告诉奎尔,我一定不给贵方添麻烦。”
“团长大人说见外的话了。由于此事重大,我职权有限,只得采取如此做法。我绝无限制团长先生行动的意思,您在猛虎军团领地可以自由去留。不过,依我看,如今的中央走廊,既能保护您的安全,又敢与任何人为敌的人,除了丹西领主外似乎还没有呢!”表面上席尔瓦努力劝奎尔为猛虎军团效力,心里却在琢磨,万一奎尔真的离去,该不该将其除去。与其让他这么一走了之,不如割下他的人头送给伍尔奇,这样好歹能给猛虎军团带来些好处。当然,此事必须秘密进行,防天下人之口,另外也要考虑摩那狄那方的反应。
摩那狄与奎尔对视了一会,才点点头问道:“席尔瓦总督,需不需要我陪同奎尔先生一同前往玫瑰堡,继续去丹西那里给奎尔先生做个担保。”
“那倒不必,这两天我会将此事的详细情况,火速通知丹西领主的。不过摩那狄先生,我倒是很担心你呢,伍尔奇会不会因此事怀恨在心,对您不利呢?”
“我和奎尔关系好,让伍尔奇等人知道了也没什么,”摩那狄毫不在乎地说道:“这次营救奎尔先生的行动,我没有留下什么把柄。前来巨木堡时,我们也是分开行路,他走小路,我走大道,到了巨木堡才汇合在一起。况且商人与佣兵团之间是雇佣关系,佣兵团不许干预城市政治,商人也不介入佣兵团的内部事务,这是两盟多年来形成的规矩。虽然伍尔奇等人心里会猜忌我,恨我,但既无证据,又依他们现在的实力,借他个胆也不敢破坏规矩乱来。席尔瓦先生,这你不必担心,混了这么多年,这点事情我还是应付得来的。”
“这我就放心了,”席尔瓦说道:“奎尔团长,您还没有来过巨木堡吧,这两天正好我有空,再叫上您的老朋友万斯,咱们一起游览一下如何?”
“总督好意,奎尔心领了,不过事不宜迟,我还是想早点拜会丹西领主,假如大人方便的话,我想马上前往玫瑰堡。”
“那好吧,相聚只好等待来日了。我叫苏雷派人护送您吧!”
送走了摩那狄与奎尔两位不速之客后,席尔瓦开始翻看本月的情报资料,同时命心腹卫兵唤来喜巴哈鲁秘密商议。
喜巴哈鲁显然不高兴一天内连跑两趟市政厅,他腆着大肚皮,用比走路还慢的速度“小跑”着走进室内:“我说总督大人,您新官上任就抓我开刀,好歹也怜惜一下属下的身体嘛!”
“哦,是吗,”席尔瓦顺给他倒杯葡萄酒:“以前领主在的时候,你信誓旦旦地说什么来着,”席尔瓦学起喜巴哈鲁那公鸭嗓:“属下一定勤跑腿,勤锻炼,坚决把肚皮减下去!喜巴哈鲁,我不是说你,我看你这一向懒多了,是不是整天埋头你的妓院开发工程,连情报工作的正事都顾不上了。”
“哈,我的席尔瓦大人,你就是这样考核底下人的成绩的吗?”喜巴哈鲁将葡萄酒一饮而尽,丝毫不讲卫生地用脏袖抹去嘴角的酒渍,席尔瓦表面上不露丝毫痕迹,心里却厌恶得很,为什么丹西会选了这么个无耻下流的家伙来做情报官呢!
“你知道吗,”喜巴哈鲁一杯酒下肚,精神好多了:“那个鬼妓院情报系统的建设可把我累晕了。你倒好,可以给花枝招展的靓女们讲课,顺便大揩其油,我呢,整天跟各国商人、贪官,还有那些又丑又骚的老鸨们打交道,埋头搞预算,光房租地契头上就是半人高的一堆。唉,真是命苦啊!”
“领主大人分配工作的能力,到今天我才真正服了,让你跟老鸨们打交道,真是人尽其材啊!”喜巴哈鲁挑衅在先,席尔瓦忍不住反唇相讥,看到喜巴哈鲁想还嘴,席尔瓦接着问话,不给他反击的会:“那妓院的事进行得怎么样了?不要告诉我,你连这些老鸨们都搞不定哦。”
“总督先生这么看得起在下,我哪能光拿晌银不办事呢!现在已经有八家妓院一切办妥,就等开业了。他们全分布在情报集散的中心城市,计有塞尔国都塞尔城,詹鲁国都荆棘堡,海亚尔国都阿拉格伦,海港同盟的萨格尔,商业都市联盟的卡丹城,东教会的钦斯尼亚,罗曼帝国首都罗曼城,呼兰帝国首都什罕布尔。另外,还有五家正在进行准备,估计年内就可以开业。这个进度,不知道总督先生是否满意呢?”
“呵呵,心甘情愿的事,人总是很卖力地去做。这事看来你是干劲冲天哩,我还能有什么话说?不过,正常的情报工作,我看你就疏松了不少吧!”
“是吗?微臣反倒觉得自己有功呢?有件事刚才没有时间详谈,这段时间,我除了日常工作外,还搜集到了一些特殊的好东西,就不知道总督先生有没有兴趣了。”
“哦,说来听听,让我好好地为你请功。”席尔瓦语带讥讽,他已经有好几次被喜巴哈鲁的所谓重要消息搞得哭笑不得的经历。
喜巴哈鲁从衣服的夹层里小心地掏出一份资料,递给席尔瓦:“巨木堡的花商锡特里认识纽伯里下几个军官,这是名单。这些人都对心仪领主大人的魄力,当然猛虎军团较大陆军人高出一倍的薪水也起了重要作用,假如我们加以利用,也许北伐阻力会小不少呢!”
席尔瓦的表情严肃下来,盯著名单仔细地看了几遍:“这个花商锡特里是什么来头,为什么会突然对政治感起兴趣来了,他的来历查过吗?”
“做了这么久的情报工作,这点常识我还是知道的,他的资料附在名单后面。这个人是丘根介绍我认识的,我派人进行过全面的调查。锡特里原来在捷斯兰做小花商,是巨木堡的第一批移民,进入巨木堡后他一直经营着一家叫做雅趣的花店,生意不错,也守法经营,不怎么过问政治。他介绍的军官也都是同乡的捷斯兰人佣兵,后来加入了纽伯里的军队,他们的出身和来历都很清晰,没有可疑之处。纽伯里的军队克扣军饷的情况很普遍,作为军官的这帮人,挣钱远少于我们猛虎军团的军官,加上他们本身又不是纽伯里嫡系军官,升官前景渺茫,为钱投奔我们也是解释得通的。如果说他们是纽伯里的间谍,这个猜想过于牵强了点。除非纽伯里十年以前就派他们潜伏下来了,是他长期埋下的重要棋,不过这种可能性,卑职认为不是很大。”
“嗯,”席尔瓦点点头:“假如真是这样,你倒真的立了大功一件。不过这里有个问题,为什么不怎么过问政治的锡特里忽然会这么热心地要帮助我们呢?”
“呵呵,商人嘛!只要价钱合适,老婆儿都能标价出卖。这个锡特里可不是没有条件的。今后三年内,巨木堡市政用花,都得从他里采购。总督先生,您看这桩买卖如何呢?”
“各取所需,成交没有问题。这事连同你的努力,我会如实禀报领主,但是采纳与否,仍有待领主定夺。不过,这个锡特里,还需要继续调查,派个下监视他,如有可疑,立刻报告我。”
“放心,我会处理的。”
“对了,这次找你来是有更重要的事情。这是几份有关神秘黑衣人的资料,得在两盟半岛派出得力人员进行全面搜索,有情报立刻汇报。关键有两点,第一,这两个黑衣人是不是同一个人,第二,他是什么样的来头。”
席尔瓦将几份情报扔给喜巴哈鲁,后者皱着眉头耐心地读完后说道:“天,没任何线索,这叫我怎么叫人去找。总不能我把两盟半岛所有穿黑衣服的都监视起来吧!”
“所以必须派出精兵强将嘛!谁叫你去瞎搜索了?派人盯紧点两盟各城军政头目,如果这个神秘人物再次出现,一定要把他的尾巴咬住了。”
“两盟那么多城市和佣兵团,那不是大海捞针吗?我下哪有那么多人?”
“这就看你的本事喽!完成这项任务,我亲自向丹西请功,把整个妓院情报系统都交给你管,怎么样?这个奖赏还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