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药物下得很隐蔽,所以靖婉毫无察觉,还有些奇怪自己的睡眠竟意外的不错,还以为自己会失眠了。
“……所以,我其实还有没心没肺天塌下来也不着急的属性?”靖婉对李鸿渊自我调侃道。
“是什么都无所谓,我不介意。”李鸿渊闭着眼睛,抱着靖婉,“再睡会儿。”
“时辰已经不早了。”
“瞧着婉婉这意思,是希望为夫做点什么?”
想到李鸿渊那“不下床论”,靖婉果断的选择闭上眼睛,乖乖的待在某人怀里,不动弹了。
等到靖婉安静了,李鸿渊才睁开眼睛,如果靖婉这会儿看见,绝对会被狠狠的吓一跳,原本深邃而迷人的眼睛,这会儿简直就像是蒙上了一层死沉沉的黑雾,眼白上,还有清晰可见的血丝,在某种程度上来说,这基本上已经不能算是人的眼睛。
事实上,李鸿渊需要的不是睡眠,而是需要时间来让自己恢复,不能吓到靖婉。
他离开王府的这段时间,庄子上的珍兽园,死了三头雄狮,两头老虎,几头花豹,数条鳄鱼……
只有围观了现场的人,才会知道那场面有多血腥,多可怕,他们眼中的李鸿渊,那真的不是人,是杀神,是魔神,让人从骨子里害怕颤栗。在他走出来之后,身为暗卫,在靠近他三丈以内都要强行控制才不至于双腿打颤。
李鸿渊看在眼里,只轻轻的吐出两个字:废物。
暗卫只觉得只觉得无地自容,生不起别的念头。
其实这一回李鸿渊很清醒,完全没有失去理智,可是,就是因为清醒,才更糟糕,因为想到了更多前世的东西,所以,下手更加的狠辣残酷,这些凶兽,就好像成了他“曾经”宰杀的那些人。
整个京城,血流成河,上空飘散的血腥味,三月不散,那当真不是说说玩的。
而靖婉原本就睡得晚,这会儿在李鸿渊怀里睡回笼觉,也没太多的时间就陷入了梦乡,这一次倒真的睡得挺好。
这一睡,就是大半晌午,纯粹是被饿醒的。
靖婉在李鸿渊怀里蹭了蹭,“现在是不是可以起身了?肚子好饿。”
“嗯。”李鸿渊淡淡的应了一声,放开靖婉,自己却没动作。
“怎么,你还不想起身?”靖婉环住他的头,用鼻子去碰触他的鼻子。
李鸿渊也顺手抚摸着靖婉光滑细腻的后背,“不想动弹。”
活阎王赖床,也不是多稀罕的事情,以往偶尔也干一回。
“那就起来吃点东西再睡。”
“嗯。”声音更低了几分,还带着鼻音,好似很快又会睡着一般。
靖婉无法,反正他动作也快,将东西准备得差不多了再叫他不迟。
靖婉利索的起身,然后放好床幔,再叫丫鬟进来伺候她梳洗。
因为李鸿渊没起身,众人的动作都放得很轻,却不妨碍她们麻利的做事。
靖婉收拾妥当,起身出去,丫鬟收了东西随其后,留在最后的只有龚嬷嬷,悄然走到床边,“王爷,可要起身了?”
李鸿渊这会儿已经坐了起来,一手向后撑在床上,一手搭在曲起的膝上,头后仰,锦被滑落到腰间,露出精壮的上身,当然,上面还遍布着各种暧昧的痕迹——时至今日,靖婉可不再是羞答答的不会“还手”“还嘴”的小媳妇了。
“拿镜子来。”
“是。”龚嬷嬷动作迅速,取来一面大小适中的镜子。
李鸿渊对着镜子睁开眼睛,随手又丢开,情况比预想中严重,虽然已经没有最初那么明显,却也一看就有问题,“让龚九过来,就说本王头疼,给本王扎两针。”
龚嬷嬷蹙眉,取走了镜子,借口,其实是给王妃的,王爷的情况,比较亲近的几个人都知道,在他回来的时候,龚嬷嬷也瞧得分明,在之前,龚九其实已经扎过针了,却也只能加速恢复,不能立杆见效。
得知自家夫君头疼,靖婉自是坐不住,急急忙忙的进来,撩开床幔,“阿渊……”
李鸿渊的身体状况,绝对是靖婉见过的最康健的,没有之一,头疼脑热的根本就没有,突然来这么一遭,怎能不担心。
“你快躺着。”将他按回去,伸手就去给他揉按太阳穴。
“没事儿,可能就是昨儿想的事情有点多,缓缓就好了。”
靖婉抿着唇不说话,昨天的事情,只能成为两个人之间的秘密,不能宣之于口,现下自是不好说。
即便是府医,进了主子的寝房,也不敢乱瞧。
龚九走流程,给李鸿渊望闻问切,实际上,他心里有数,同样只是做给王妃看的,演戏也要全套。
龚九跟靖婉保证,只是小问题。
“婉婉去用膳吧,我这会儿不想吃,你用完了再回来陪我。”听到靖婉明显的舒了一口气,李鸿渊如此说道。
既然是小问题,靖婉当然不至于担忧得吃不下东西,“那我先去了。你配合点。”
李鸿渊眼睛微睁,整个人像是没睡醒,懒洋洋,轻笑,“我又不是三岁稚子,还能怕痛耍赖不成。”
“不是怕疼,是讳疾忌医。”靖婉在其他人看不见的地方白他一眼,离去。
靖婉一走,氛围就完全变成了另一番模样,冷漠的,毫无人情味的,李鸿渊理所当然的主子姿态,其他人恪尽职守的下属下人姿态,不敢有半分僭越,“龚九,不管你用什么方法,最多三个时辰,一定要恢复原样。”
“王爷放心,并不需要那么久的时间。”
“那就最好。”再次闭上眼睛,让龚九施针。
靖婉再进来的时候,屋里已经只剩下李鸿渊一人,拔步床的床幔挂了起来,李鸿渊安静的睡在靠近床沿的位置,没有平日里那让人远远瞧见就要退避的恐怖气势,显得很无害,看上去也相当的俊美,让人挪不开眼睛。
“婉婉这是被为夫给迷住了?”李鸿渊调侃。
“没睁眼呢,你就知道?”
“可不,婉婉什么样,为夫自然一清二楚。”
靖婉走过去,坐床沿上,“不再睡会?或者,我喂你吃点东西?”
“睡不着了,现在确实不怎么想吃。上来,陪我躺着。”李鸿渊懒懒的拍拍身边的位置。
“那多无聊,要不我找两本游记或者话本念给你听?”
“也成。”
书嘛,房内就有,各种各样的,基本上都不是什么“正经书”,消遣用的。
取了两本,靖婉上床,李鸿渊就自发自觉的趟她腿上,分外的惬意享受。
靖婉念书,虽然也不是抑扬顿挫,不过控制着一个很好的节奏,不疾不徐的,听着很是舒心。
李鸿渊整个人的思绪都跟着放空,宁静了,恢复得自然就快,再某个时候,就算不用镜子确认,李鸿渊也知道自己的眼睛差不多了。
“咦,眼睛里有些血丝,龚九知道吗?”靖婉碰碰李鸿渊的眼角,仔细的瞧了瞧。
“之前一并瞧过了,没事。”
“我之前居然没发现。”靖婉有点懊恼,“只是扎针就可以,不用吃药吗?”
“不用,我现在感觉很好,”李鸿渊坐起来,拥着靖婉,下巴蹭蹭在她头上蹭蹭,轻笑出声,“为夫现在饿了怎么办?”
“饿了当然吃东西,还能怎么办,你还是真是三岁啊,就算是三岁也知道这一点。”靖婉拍拍他,“赶紧的,松开。”
“可是为夫想吃婉婉啊。”李鸿渊抱着靖婉蹭蹭摸摸,不肯撒手。
“不给吃,你胃口好,我不好。”
“哪里不好了,明明是娇娇嫩嫩的,闻着还香喷喷的,着实让人胃口大开。”
靖婉李鸿渊摸到了痒痒肉,某人还故意使坏,不轻不重的挠了两下,靖婉笑得不行,怎么求饶都没用,是在受不了了,逮着某人狠狠的咬了一口,用力一挣,挣是挣脱了,只是因为脚下没踩稳,直接从床上滚了下来。
整个人身心都放松,李鸿渊的反应相比平日慢了点,没捞住,听到靖婉哎呦一声,脸色都跟着变了,连忙要下床,却见靖婉翻身坐起来,愤恨的瞪着他,活像一只被惹怒的小猫,霍霍得磨着爪子要挠人,显然是没摔倒,李鸿渊又好整以暇的坐回去,扬着笑,托着腮,饶有兴味的瞧着靖婉。而靖婉衣裳头发散乱,还有一部分发丝乱七八糟的铺散在脸上,那样子,活像一个小疯婆子,李鸿渊越看越觉得好笑,然后干脆肆无忌惮的大笑起来。
龚嬷嬷听到靖婉“喊痛”,下意识的闯进来,见到的就是这样的场景,一时间当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现在的年轻人啊,真是……
龚嬷嬷上前将靖婉扶起来,“王爷跟王妃闹着玩,也好歹有点分寸,莫要当真伤到了。”
靖婉拂开脸上的头发,有点不好意思,虽然是身边最亲近的人,但到底从不曾这般不像样子过,脸皮有点发烫。“嬷嬷无需担心,我没事。”
靖婉这么说,李鸿渊直接拆台,“嬷嬷说的是,本王日后会注意的。”
靖婉瞪他,这算是闺房之乐了,说给第三个人听算是怎么一回事?而且,语气那么一本正经,拜托,眼里的笑意好歹收一收才像那么一回事。这般嘲笑她,完了还完全不当一回事?
“嬷嬷给我梳妆吧,再让后厨准备些吃食。”决定不搭理他,这男人,还真是越搭理他越来劲。
“是。王爷可要起身?”
“起吧。”李鸿渊撩了一下胸前的头发。即便未着衣衫,也依旧是那矜贵无比的晋亲王爷。
龚嬷嬷出去吩咐了一声,又折回来。
那边靖婉梳妆,李鸿渊也起身,慢条斯理的着衣,这两日虽然没什么事儿,不过确实有点累,该多休息几天才是。
虽然不是用膳的时间,晋亲王府出现这样的情况也不是第一次了,后厨的人也不慌不忙,应对自如。
饭桌上,李鸿渊喝着小酒,“战事刚起,局势还不算太混乱,婉婉抽时间,将身边的丫鬟都打发了吧。”
靖婉点点头,原本预定的时间差不多也是这个时候,“正好让某些人称心了不是。”靖婉颇为揶揄。
李鸿渊不以为意,“他们那是随了本王,本王盼媳妇儿,可是盼了十好几年,他们那点程度还差远了。”
靖婉险些将口中的东西喷出来,这是不以为耻反以为荣啊?靖婉对这男人的脸皮,是彻底的绝望了。
不过靖婉身边,梅兰竹菊四人,白芍黑妹两人,再加上一个拂容,前面四个,青菊最为跳脱,原本也是十七岁的姑娘了,奈何死活不肯嫁人,话说身边也没谁给她带了坏头啊,怎么就滋生了这样的想法呢?而黑妹好像有点长歪的趋势,越发的热衷武艺了,对男人不怎么感冒,然后就是拂容,青楼女子,后来又烈性的毁了容,原本就不想嫁人的,现在就更不用说了,平日靖婉出门,她基本上都不会跟随的。
剩下的四个,他们的夫婿,除了钱侍卫,有一个是靖婉陪嫁里的人,一个同样是王府护卫,其爹娘倒是王府的下人,一个是王府外院管事的儿子,都是靖婉亲自掌过眼的。
将四个人叫到跟前,因为在李鸿渊那里“受了气”,还不能将男人如何,对这几个人可不就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
面对靖婉的冷淡,四个人都有点战战兢兢的,而除了钱侍卫知道原因,另外三个人都有点不知所措,是自己哪里做的不好,惹了王妃不快?而就算钱侍卫知道,也无可奈何,给王爷背锅什么的,那不是应当的么?再说,是他们要娶王妃身边的人,所以呢,受着吧!
靖婉冷淡归冷淡,也最多是在口头上敲打两句,比起活阎王的战斗力,果然是差得太远了。
将嫁的四个丫鬟,只有青兰有爹娘兄弟,所以,大概还需要龚嬷嬷以及靖婉的奶娘充当娘家人送她们出嫁。至于男方,有长辈的最好,没长辈的,自己想办法搞定。
四个人,按照靖婉的想法,挨个的慢慢嫁,至少分两回,结果被李鸿渊毫不客气的驳回——我那四个丫鬟婉婉都是一次性嫁的,婉婉自己身边的,也不要厚此薄彼才好。
靖婉很想说,那明明是你决定的好不好?想想还是算了,跟这种人,压根就没道理可讲。一起嫁就一起嫁吧。
于是,骆家还关注着晋亲王府,看看是不是有什么事,结果呢,将近十天的时间,靖婉的丫鬟出嫁,算是最大的事情了,得,果然是白操心了,当真是半点事情都没有。
毕竟是王府内的事情,又仅仅是丫鬟出嫁,自然也不会引起啥风浪。
乐成帝也派人注意着晋亲王府的情况,那孽障儿子虽然还在跟自己赌气,不过到底是没搞事儿,也就撩手不管了,政务本来就多,加上西北战事,他忙得都完全没时间进后宫了,哄儿子什么的,押后再说。
而事实上,果然如同李鸿渊所料,乐成帝不会真的为了坑害傅云庭,就置西北百姓以及将士于不顾。
战报接连不断的传来,事实上,傅云庭不愧是将门虎子,在抵达最前线的时候,雷霆手段,稳住局势,同时还进行了一场不大不小的反击,并取得了胜利,虽然不算什么大胜,但是在启元节节败退的时候,还是起到了鼓舞人心的效果,至少不会让启元军队觉得匈奴大军不可战胜,望军而逃。
而事实上,不管是朝廷还是傅云庭,都知道,事情没那么乐观,因为匈奴大军打得太顺,在一定程度上也有所懈怠,并且轻视起源的军队,傅云庭出其不意才取得胜利,等到匈奴大军重视起来,后面只会更加难打。
对于军事,乐成帝不太懂,因为傅云庭首战告捷,他脸色阴沉,不明所以的人,还当他知道个中关窍,因此脸色不好,于是都好言好语的相劝,在这其中,也将里面的东西掰开了揉碎了,还奉承了乐成帝一把,说他知人善用,乐成帝不动声色,倒是将里面的事情了解了一个清楚明白,然而被奉承的时候,还是险些呕血,他的本意要是如此,倒是能坦然的接受,问题并非如此,那奉承听在耳中,简直就像是嘲讽,然而,偏生不能露出真实的情绪。
为了稳定民心,有朝臣建议乐成帝可适当的渲染此次功绩。
乐成帝大手一挥,准了。
显然,在他心里,将傅云庭捧得高高的,到时候摔下来才够惨,尤其在知道某些实际情况的时候,一旦失利,这次被渲染的功绩,完全就可以扣在他头上,认为他是谎报战功,到时候罪加一等都不止。
然而,乐成帝想象是美好的,问题是,他有一个专坑爹的儿子,所以,事情绝对不会如他所愿,关于傅云庭,这只是他憋屈的开始,随着时间的推移,傅云庭只会越来越顺,乐成帝就只能一直捧着他,想找借口处置,朝臣跟百姓都不会允许。大概最后,还是会像之前的几位启元皇帝一样,算计不成,还将傅家弄到轻易不能动的位置。
傅家能够顽强的幸存于至今,在某种程度上而言,当真是挺邪门。
当然,不管西北打得多凶,于京城的人而言,还是该干嘛就干嘛,吃喝玩乐,纸醉金迷,高门大户,在明面上或许还收敛一点,但是在私底下……没见过战争的残酷,仅仅是听了一耳朵,是没啥作用的。
只是这完全坐不住的,还有一个人,那就是贺识海,西北打得火热,他却窝在京城里发霉,没错,就是发霉,京城的天潢贵胄太多,一不小心就会惹到不该惹的人,贺识海也知道这一点,所以,也尽可能的不出去了,毕竟,他其实是个无缘无故就能“祸事上身”的体质,没错,某些祸事就是莫名其妙的找上门,他自己都不知道怎么来的,也是郁闷的,仅仅是这样就算了,问题是,晋亲王府的大门也对他关上了,就跟最开始一样,贺识海倒是想用老办法堵人,奈何,根本就碰不到晋亲王出门,贺识海自觉都快憋出毛病了,倒是想要自主请战,奈何,没上朝的资格,而递上去额折子,好几份,都跟石沉大海一样。
贺识海不知道的事,他的折子压根就没递上去,没出家门就被他老娘跟祖母联手换掉了。
而这一切是出自晋亲王的授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