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后，还是算了吧，父皇肯定会更生气的，如果原本计划只打我一板子，说不定到时候就打我两板子。”
靖婉不得不承认，这是绝对会发生的事情，所以，“求情”什么的，只会越求越严重，所以，还是“各领其罪”吧。
母子两四目相对，眼中都莫名的写满了“悲壮”。
靖婉觉得自己挺“窝囊”的，在那男人手里，怎么就翻不了身呢？
“小太子”嘛，嗯，翻身这这种事，他从来就没想过。
回去的时候，“小太子”托着小下巴坐在靖婉旁边，“母后，你说，我们出来一趟，怎么就没碰到点仗势欺人之类的事情呢？我原本还想着呈呈威风呢，居然都不给我机会。”
“你认为，我们出宫的事情，朝中有多少官员会不知道？”
“所以，他们都将自家的纨绔子都约束起来了？没有这些人，下面那些小跟班也会看情形，窝在家里不出来了？”
很明显，事实就是如此，“冲撞皇后娘娘跟太子殿下”这种可能性，要坚决的扼杀在摇篮中。
明明啥都知道，但是，整个京城依旧风平浪静，啧，父皇治下，果然没人敢闹腾。
回到坤翊宫的时候，靖婉拉着“小太子”，母子二人说说笑笑的，看上去那么美好，一直到……
“回来了？朕还你们你们母子准备携手浪迹天涯呢。”李鸿渊捏着一本书，半靠在榻上，旁边还有弄好的鲜果，看上去好不惬意，说话的时候，眼皮都没抬一下。
“小太子”一个激灵，靖婉也莫名的心虚，母子两的想法在这一刻神同步：为什么没人告诉他们大魔王在这里？
好吧，大魔王才是真正的老大，他下了命令，谁也不敢不遵从。
靖婉拍拍自家儿子，“天麟先回去洗漱，母后跟你父皇说会话。”
“小太子”瞧瞧这个再瞧瞧那个，“儿子告退。”
靖婉走进李鸿渊，坐下，直接往他身上靠，“阿渊……”那一瞬间，好像整个人都软了下来。
李鸿渊顺手就将人揽住，显然不会真的跟靖婉“置气”什么的，将手上的书扔到一边，在她前额亲了亲，“怎么？”
“就是突然觉得有点累。”靖婉逼着眼睛，呼吸清浅。
“有些事情不可抗力，别想那么多。”李鸿渊显然是知道靖婉因为什么“累”。
事实上，都已经心知肚明，只是没有点破而已，然而，也不需要去点破，在这件事情上，也不会存在误解。
靖婉在他身上靠了一会儿，“我去洗漱一下，换身衣裳。”
“嗯。”
待靖婉离开之后，李鸿渊坐了片刻，“来人，让太子梳洗之后去御书房。”
“是，皇上。”
“小太子”得知自己被传去御书房，就知道，有些事情要来了，到了这一刻，心反倒静了下来，由着宫人给他穿戴，而宫人，在这一刻，好像也感觉到了主子身上的变化，明明还是那个人，还是那张脸，然而，却莫名的有些压抑。
穿好之后，“小太子”自己再整理了一下领口跟袖口，微微的抬着下巴，目视前方，骄傲的，尊贵的，移步，步子不大，却也彰显这一种从容自信。有些事情，龚嬷嬷因为不知道，所以，即便是心头有些奇怪，也未曾多想什么，然而，现在的殿下变现得实在是太明显了，这眉头不自觉的拧了起来。
“小太子”去御书房的时候，李鸿渊已经在等着了。“儿臣参见父皇。”
御书房中，就剩下他们父子二人，而李鸿渊这一次并未再去计较他的自称，很认真的打量着他，“李天麟……”
同样的称呼，但是，“小太子”知道他叫的是自己，而不是原身。抬起头，直视李鸿渊，带着与身体完全不符合的笑，“父皇，你果然是从那边过来的啊，儿臣估摸着，应该还挺早的，至少是你在龚嬷嬷派到母后身边之前，扭转历史，重新书写命运，尽管那边还是原来的那条线，不过能看到你与母后心心相印，鹣鲽情深，更关键的是，你有一副健康的体魄，当真是没有比这更让人开心的事情了。”不等李鸿渊说什么，“小太子”就先一步捅破了。
李鸿渊轻轻的敲击着御案，“那边是什么情况？”
“儿臣掌政两年，一切尚好。”
“朕临终前，原本还有点担心你性情过于软弱，现在瞧着，你连朕都瞒过了，倒是小瞧你了，不过，如此一来，也就不必担心那些朝臣如何了。”虽然“小太子”大多数时候在装小孩儿，当然，有时候就一真小孩，但是，李鸿渊从中也窥探到一些他不曾知道的东西，因此，也就知道这儿子没预想中那么废。“不过现在……”
“儿臣会回去的，在见了了尘大师之后，儿臣隐约就有这样的感觉，回宫之后，这种感觉就越发的明晰。”“小太子”平静的说道。
李鸿渊原本以为他会不甘、不舍，但是现在瞧着，这种情绪很淡。“没想过留下来？”
“如果可以，自然是想的，但是若不能，儿臣也不强求，”“小太子”笑了笑，“儿臣到底已经不是小孩子，有些东西，尽管渴望，但是，也不是非要不可，更多的，其实是遗憾，这段时间，这份遗憾，已经很淡了。况且，儿臣是君主，肩负着天下黎民苍生，没有子嗣，突然这么撒手不管，还不知道会乱成什么样子呢，那是父皇留下的江山，儿臣有职责守护她，并且将她守好了。”“小太子”又顿了顿，“父皇，关于你自己的事情，你应该跟母后说过吧？”
“的确。”
“那么，关于儿臣的真实身份，是你告诉她的，还是她自己猜出来的？”
“不要小看你母后的智慧，更不要小瞧一个母亲的敏锐。”
“小太子”点点头，表示懂了。“母后原本养子五年，倾注了心血与关爱，儿臣突然出现，让原本那孩子不知归于何处，她心里又怎么可能无动于衷，不过因为猜到了儿臣的身份，对儿臣才没有芥蒂，却也不代表她心里没有伤痛。面对儿臣，她隐下了伤痛，给与儿臣毫不保留的疼爱与关怀，儿臣相信，如果儿臣一直占据着现在的身体，母后也永远不会变，但儿臣也知道，她心里会永远留着一条不能愈合的伤疤，虽然很嫉妒原身那小子，但是，这并不是儿臣想要的。”
“你来一趟就走了，她心里就不会存在痕迹？”
“小太子”看着李鸿渊，调侃道：“父皇居然会问出这么感性的问题，现在倒的确有人性多了。”
“你的胆子，倒是比朕预料中还要大。”
“那是儿臣知道，父皇对儿臣，并非真的不喜，尤其是现在，有原身那小子作对比，肯定觉得愧对儿臣，不然也不会让儿臣跟母后在宫外那么些天。”“小太子”笑得一脸得意跟笃定。
“想太多，朕就没觉得愧对过谁，放任你们那么多天，不过是因为你母后。”
“好吧，在你眼里就只有母后，其他人都可以无视。”“小太子”无所谓的说道，“儿臣就算在母后心上留下了痕迹，但也不会是伤痛，因为，儿臣是个脱离了母亲的关怀与扶持，也能站得稳，也能昂首阔步的走下去的大男人，更何况还是九五之尊，没什么好值得担心的，最多的大概是见不到的思念，时间久了，她身边又有其他的儿孙承欢膝下，渐渐的也会淡了。”“小太子”眼中的某些情绪一闪而逝，“原身不一样，他还小，因为不知道去了哪里，母后一定会担心，会想他有没有吃饱，有没有穿暖，有没有被人欺负，或许也会伤心他是不是已经彻底的消失了。”
“那臭小子是什么情况，你现在应该有数。”
“嗯，原本是不知道的，不过感觉到自己会回去之后，就大概知道，他在身体里睡觉。儿臣走了，大概就醒了。”
“你什么时候走？”
“儿臣也不知道，不过相信是呆不了多久了。”“小太子”眼神放空，“才来的时候，零零碎碎得原身的一些记忆，那时候，简直要被嫉妒给淹没了，现在依旧嫉妒呢，不过，倒不会做出失去理智的事情。事实上，知道你们好好的，也会一直好下去，就已经足够了，儿臣回去之后，相信也会比以前更好的，父皇可以告诉母后，不用担心儿臣。儿臣相信，就算在她身边短暂，她也会记住儿臣一辈子的，不会当成是原身，而是另外一个儿子。”
在认定这一点，认定了自己母后对他感情永远都不会淡，“小太子”释怀了。
李鸿渊看着他的笑，瞬间明悟：这个儿子前一半的人生完整了，尽管，将他曾经的十几年，压缩在了短短的十几天。
“自然会记一辈子。”李鸿渊说这话的时候，有点凉飕飕的。
“小太子”对于自家父皇连这种醋也是吃，也是无可奈何，不过，心里边同时又有点幸灾乐祸，不管他怎么样，母后也是他一辈子的克星。
“小太子”正了正色，“父皇，母后功在社稷，利于千秋，儿臣在另一边也想要延续下去……”
李鸿渊一摆手，“在你回去之前，处理每日的政事，该知道的，你也就能全部知道了。”
所以说，父皇果然是早就在等着自己了？！果然，将母后“拐出宫”的事情，不会算了的。“父皇，儿臣才五岁。”“小太子”再垂死挣扎一下，“大臣们会当儿臣是怪物的，等儿臣走了，原身也……”
“呵……”李鸿渊讽笑一下。
“小太子”乖乖闭嘴。
“你母后那里，别多话。”
“儿臣知道。”尽管卖卖惨，会得到更多的关怀，但是，他更不想母后为那些已经过去的事情心疼。
番一 第026章：前因后果
李鸿渊准备甩手走人，将御书房丢给“五岁”的儿子用。
“父皇，”“小太子”叫住他，“你走之后，儿臣将你葬在了母后身边，希望你们来世能终成眷属。”
李鸿渊脚下顿住，难得的还算和蔼的看了“小太子”一眼，“你有心了。”
“儿臣顺便还查了查其他的东西。”“小太子”低眉敛目的说道。
李鸿渊前世的事情，他想知道而又不知道的事情，只有靖婉为什么会在那样的情况下嫁入武安侯府，甚至在武安侯府出事的时候甚至不惜自污从骆家除族。她出嫁时，傅云庭处在热孝中，原本正是拖延婚期的最佳机会，即便当时婉婉已经十六了，但是，就算是拖几年另外找人家，也好过进入武安侯府，骆沛山要给他寻一门不错的婚事，还是绰绰有余的；而乐成帝厌恶武安侯府，事情已经再明了不过，作为“忠臣”，也该跟武安侯府划清界线，那时候武安侯府离开，无可厚非，被人说道两句也没什么大不了。事情却截然不同。
别说什么骆家是书香门第，不做那背信弃义的事情，真正为了后辈着想，这些东西都是虚的。
尽管，在某种程度上来说，靖婉是因为嫁给了傅云庭，她为傅云庭奔走，才会出现在京城以外的地方，才会碰上李鸿渊，才产生了一段情缘，但是，一码归一码，在李鸿渊看来，他跟靖婉之间如此的缘分，总有相识相知相许的时候。
“你找骆家人了？或者说，你与骆家相认了？”李鸿渊因为顾及靖婉的名声，曾经只是暗查，显然是毫无结果。
除了直接从骆家下手，李鸿渊不知道他还能从什么地方得到答案。
“在父皇看来，母后并不想让骆家人知道她的事情，不过，儿臣觉得，父皇想多了，尤其是现在接触了母后之后，母后是敢做敢当的女子，母后不入傅家祖坟，亦不入皇陵，前者是因为她背弃了原则跟底线，后者何尝不是同样因为原则跟底线，除此之外，她其实并不看重，起码在儿臣身上，她应该是希望儿臣能有更多亲人关怀的。”
李鸿渊必须承认，这的确是他前世没看清楚的事情，不然，也不会与骆家“不越雷池半步”，不过，说起来，他对靖婉的了解从来就不是基于前世，全部都是从今生一点一滴开始的。
“父皇其实挺后悔的吧？后悔没有在那个时候，让母后成为你的妻子，哪怕人已经不在了，也该占着名分才是。”
后悔？有点，不过，一切都重来的时候，那点后悔也早就抛到九霄云外，抓住当先才是正理，不过，换成是现在的他，他肯定会不择手段的将靖婉与他绑在一起。“废话少说。”
“小太子”心中无奈，自家父皇还真是没耐心。“母后之所以没有推却与武安侯府的婚事，这牵扯到母后他们入京之前的一件事，父皇当知道，骆老夫人在齐安府的时候，曾经一度险些没能熬过来，傅云庭的外家的一支老山参起到了莫大的作用。”
李鸿渊微微的拧眉，他可不相信这事情会仅仅是巧合。
“傅云庭的外家与骆家同属于一郡相邻两个府城，武安侯府的情况，只要不是傻子，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很多人心里都是有数的。在骆老夫人这件事情，有巧合，也有刻意经营的成分在里面，毕竟，他们也不想武安侯府最后真的落得无比凄惨的下场，但凡能结交的，他们都不留余力，甭管最后能不能起到作用，多一条线，也多一分希望。而当初得知老夫人病重，他们就将一支老山参送了去，而且直接找到母后头上。母后跟老夫人感情深厚，在整个齐安府都是出了名了，所以说，送到母后手里，才能确确保不会被拒绝。”
目的明确，用意明显，用的就是阳谋。
李鸿渊今生，在骆老夫人的事情上，肯定有他掺和一手，显然也就傅云庭外家什么事儿，不过，那里说，他的人在暗处，傅云庭的外家行事应当与前世一致，也应该是在那个当口找上了骆家门才是，为什么，他没得到消息？
“小太子”像是看出了他所想一般，“父皇暗中相助武安侯府，这边的武安侯府原本那边的轻松，傅云庭外家留在京城的时间比较多。”
李鸿渊将这个问题，完全给忘了。脸色有点阴沉。
“傅云庭去打仗，有人急于除掉他，某些问题渐渐的显化，这个时候，母后被傅云庭的娘，半是算计，半是哀求的摆了一道，傅家祖上，是真存了不该存的野心，还留下那么一份不该留的东西，那东西被母后瞧见了，于是，母后就没办法从武安侯府脱身了。作为武安侯府的姻亲，母后还顶着武安侯夫人的名头，只要武安侯府出了事，骆家就绝对脱不了干系，母后这才用了自污的方式，从骆家除名，与骆家划清界线，如此，不管她如何，都能保全骆家。”
李鸿渊眼中是个相当长的时间，再一次的蒙上了阴戾之气，“这么说，朕非但不该留着武安侯府，还该夷了它十族才是。”
“父皇，根据儿臣查证的情况来看，那份不该留下的东西，傅云庭应该是不知情的，他对母后，其实挺好的。”站在局外人的立场上来看，傅云庭也是挺悲催的，他啥都不知道，却一直在被父皇扣上黑锅修理。
李鸿渊凉飕飕的看了“小太子”一眼，“小太子”一个激灵，乖乖的闭嘴，那什么，还是不要引火烧身得好，那什么傅云庭，跟他有一个铜子儿的关系？更别说在那边，他早就连骨头渣都没了。
李鸿渊直接拂袖而去，御书房中，就留下“小太子”孤零零的一个人，小豆丁的身材，显得越发的孤寂与渺小。
“小太子”一声叹息，看了看御案，又看看自己在御书房中的“专座”，认命的走过去，“来人……”
沐安快速且谨慎的进来，“殿下。”
“小太子”瞧了他一眼，“沐总管，父皇应该与你说了吧。”
“是，皇上说，接下来一段时日的政务，全部交由殿下处理。”这话说得还算顺溜，不过，心里边却有些叫苦不迭，皇上便是任性妄为，是不是也该有个度啊？殿下才五岁啊，折子都还看不全呢，就处理政务？
“既然这样，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将折子给搬过来，等着本宫自己动手呢？”
皇上妄为就算了，太子殿下也敢随意的接手，这启元的江山，迟早要被你们一家子给玩坏了。然而，这话可不敢说出来，他能伺候活阎王多年而屹立不倒，乖觉听话，就是至关重要的一条。
“小太子”翻看了折子，因为跟他在那边所见的，没有什么不同，也就一直以为折子就这样。不过现在，他秉承自己是小孩儿，就算是被父皇甩锅，这能偷懒，也一定要偷懒。“传内廷秉笔。”本来就是给皇帝代笔的，不用白不用。
人来了之后，“小太子”将折子丢给沐公公，“念。”
作为大总管，也会有为李鸿渊整理折子的时候，所以，只要不是密折，他倒是也不用避讳。太子让念，那就念。
等他念完了，“小太子”对着内廷秉笔扬了一下下巴，“给他。”
这是要干嘛？“小太子”很快就告诉他们，他到底要干嘛。
“本宫说，你写。”然后就不疾不徐的开口，将自己的处理意见说了出来，毕，“愣着做什么，写好了？”
那内廷秉笔这才回过神，急忙低头书写。
这有了开头，后面都很顺利，总之，小太子就负责张嘴，且言简意赅。
不管是沐公公还是那内廷秉笔，心脏都跟着狂跳，这像一个五岁的孩子办的事情吗？未免也太、太……
像是知道他们在想什么一样，“小太子”一声叹息，“本宫好歹还在襁褓的时候就在御书房混了，这点事情，还能处理不了？”
——真是这样？“殿下睿敏无人及。”
番一 第027章：太子监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