凭着这强悍冲击力，唐洛然一猜就知道是郑小颖，她头也不回，抬起手整理领子，一边问道，“今天怎么有空来这里？不需要门诊？”
“今天又不是我的班，我是特地来找你说件事的。”郑小颖贴在她耳边轻声细语。
这么神秘？
唐洛然将助手放在她桌子上的档案拿起来加在手臂跟腰间，她回过头正对郑小颖，一边将她拉开一段距离，她微微一笑，“什么事能把你给炸出来？”
“瞧您这话说的，你要巡房吗？那我们一边走一边说。”郑小颖嬉笑着，拉住唐洛然的手，将她强行带出休息室，室内顿时又恢复热闹，“吓死我了，还以为心脏要停了。”
“话说这两天怎么都没看到宋佳佳的身影啊……”从身后传来的声音随着她们步伐的加快越来越远。
其实唐洛然明白郑小颖是不方便在那么多人的地方跟她说话，这意味着她要说的事情要么跟傅子琛有关，要么就跟尹姿有关。
她心里也有数。
如她所料，郑小颖在她巡房的时候，不间断地把她的发现都说了个遍，“我有个朋友是做媒体这行的，就是不出名，所以只在一个连三流都算不上的报社工作。”
不巧的是，朋友工作的地方就是当初爆料唐洛然是小三的报社。
“负责爆料的那个同事在爆料的前天就说要去赴约，回来之后就说对方身材很好，看上去像个模特，因为她走路的时候非常有范儿，之后关于你的绯闻就出来了，我就想啊，会不会是尹姿这贱人——”郑小颖用肘弯戳了戳唐洛然的腰间。
她下意识地退开，一边漫不经心地回应她，“是不是已经无所谓了，我相信尹姿能做出比这更过分的事情，所以没什么大不了的。”
说着，她绕过郑小颖，快步走出病房，朝着下一间走，而郑小颖还跟在身后追问，“到底为什么嘛？”
为什么？
不过是她连生气的气力都没有罢了。
比起酒精，忙碌的事务更能麻痹她的神经。
好不容易捱到中午休息，唐洛然还没把白大褂换下，坐下来歇一会儿，一抬眸，就发现江瀚臣站在休息室门口找她，而她正在朝着休息室进发。
问护士无果，江瀚臣面露失望，谁知扭头一看——唐洛然就站在他左手边的走廊上，一脸茫然地看着他。
他蓦地笑了，“我想找你一起吃饭。”
不过一个早上没有见面，她给他的感觉却生疏了很多，她像是在刻意保持跟他的距离，不过也有可能是她的心性所致，不易近人。
他态度如此诚恳，让她不好拒绝，只得答应下来。
不想因为她的缘故让他也招惹一些不必要的流言蜚语，所以他们选在地下停车场会面，再由他开车到外面吃饭，他已经订了座。
医院的餐厅跟咖啡厅人来人往，他们走在一起不免招来闲话。
把最后一点琐碎小事处理了，唐洛然就急匆匆地搭乘电梯下楼，电梯门向两边敞开时，她正好跟江瀚臣迎面碰上，他露出爽朗的笑容，像是松了一口气，“太好了，我还以为你会爽约呢。”
“怎么会？”她淡然一笑，走出电梯，跟随着他的步伐走到他的银色路虎前，她站在一边等候，先让他把车从车位中开出来。
老师说这种感觉有些微妙，他们之间明明没什么，却要跟地下情人似的见面。
这也是无奈之举，唐洛然可以忍受别人流言蜚语，但她不想因为自己而让谁也陷入漩涡中。
上了车，他驱车驰骋，一路上无言，车内的气氛有些尴尬。
其实江瀚臣有好多话想要跟她说，奈何找不到合适的时机开口，也只能作罢。
何况他总觉得唐洛然的心情并不如她表面上的那般平静。
她的心就像是死了，一种无力的绝望感从她的心底里涌上来，再向外蔓延，她活在自己的世界里，看起来像是跟着别人的脚步，实际上依旧是自己思考，没有把谁放在眼里。
精致面容上，她的眼神渐趋茫然。
好在这种尴尬的气氛并没有持续到餐桌上，江瀚臣优雅的言行举止让唐洛然感到安心。
交谈甚欢，但她也不是一点顾虑都没有——傅子琛说不定就在某个角落静静地看着这一切。
光是想想就没办法安心跟他交谈。
可江瀚臣却浑然不知，伴随着优雅的音乐，他的声音越发温柔，“我想明天下班之后再约你吃晚饭可以吗？你不用担心，我并没有别的意思。”
其实他自己也说不明白，就是对她感到很好奇。
第一次见面时，他就对她产生了这种莫名其妙的兴趣，她在旋转门的这边，而他在另一边，隔着厚厚的玻璃，他依旧能看清她清秀的模样还有冷漠的眼神。
当时心跳就像慢了一拍，他说不清这是什么感觉。
原以为她不会介意，却不想她摇了摇头，抬眸注视着他，墨黑眼眸深邃如海，她面带愧色地回应他，“如果可以，我希望在私底下你还是少点跟我见面，至少在我离婚之前是这样。”
现在她还被束缚着，以这样的姿态去见任何人都没办法敞开心扉。
加上她也不想把一个普通的见面弄得像是情人密会，她不喜欢为难自己，也不想为难他，所以在私底下最好还是别跟她接触太多，小心引火上身。
也别说什么不在乎，她想他们之间的关系还没有这种程度。
“对不起，我不想伤害你。”唐洛然如实以答，她并不打算放弃江瀚臣这个朋友，但她不能任性。
一瞬间，消失的笑容又迅速恢复，江瀚臣勾起嘴角，温柔地笑，“我明白，不过不能在私底下见面的话，那在工作上应该可以了吧，大不了我用副院长的职权见面。”
“那倒没必要，在医院里见面要是还有闲言碎语，我也管不了那么多。”唐洛然笑言，眉眼间总算带了笑意，她将心里的苦涩再一次压抑。
而江瀚臣也不再追根究底，他把话题转到学术领域，尽可能地跟她贴近。
对于她的拒绝，他确实感到惊讶又失望。
但是听到她那句话——“我不想伤害你”，他所有的不好的情绪都一扫而空。
好说歹说，这次见面并没有给双方留下不好的印象。
……
第五十七章 我不在乎
从餐厅回来，唐洛然遵循固定套路，认真工作然后下班。她拖着疲惫的身体，开车往锦绣园进发，方向盘几度打滑——她不过是不想回家。
可惜事与愿违，在她不情不愿地把车开进车库时，凭着车前灯认出了位于前方的一辆黑色玛莎拉蒂——这不是尹姿的车吗？
她不是要好几天才回来吗？怎么突然之间就变卦了？
强忍着惊讶，唐洛然下车，将车钥匙往风衣兜里一放，就快步走出车库，迎着冷风穿过也院子，她一步步踏上大理石台阶，在开门之前，捋了捋被风吹得凌乱的长发。
将钥匙插入钥匙孔中，转动，“咔嚓——”大门轻而易举就能推开。
佣人正好杵在门口整理鞋架，顺便将搁在玄关的行李箱搬到楼上去——看到那两大个行李箱，唐洛然就知道一定是尹姿回来了。
真想甩头就走。
可惜不能这么做，她只得硬着头皮把鞋子换下，并淡然接受女佣的问候，“欢迎傅夫人回来。”
“嗯，辛苦你了。”说着，她就觉得气氛开始不对劲。
快步穿过玄关，刚走到大厅，唐洛然一眼就看到了坐在沙发上的尹姿，她靠在沙发背上，肘弯支在把手上，撑着额头，大波浪卷发倾泻而下。
迈出的步伐顿住，紧接着就听到尹姿慵懒的声音，“我都回来了，你也不欢迎我一下，真是没礼貌。”
欢迎她？
唐洛然只觉得可笑，但她并不打算跟她针锋相对，不过如实以答，“我想我跟你的关系还没有这种程度，另外，你不是这两天都不回来么？”
其实尹姿的心思，她不是不明白。
“本来是这么计划着，可我听说有人趁我不在的时候勾引我的男人，那我可就坐不住了。”尹姿柔媚一笑，她说话慢条斯理，却总是用尖酸刻薄的语气。
人前人后完全两个样子，也不知道那些粉丝看到她这幅样子，会是什么心情？
想必一定觉得自己受到了莫大的欺骗。
句句都在讽刺唐洛然不安分，还顺势强调傅子琛是她的男人，她也真是用心良苦。
唐洛然知道她在嘲讽，但她就是不承认，装作若无其事地回应她，“是吗？那祝你好运，说不定等到猴年马月，你就能得到你想要的东西了。”
说罢，她快步上楼，看都不看尹姿一眼。
尹姿到现在还想着伤害她，却不知道她的心早就被彻底伤害，裂成一瓣一瓣，零落成泥。
但尹姿大可放心，一个被伤透了心的人虽然无坚不摧，但也没办法重拾信心——她对傅子琛的信心。
一早就该明白，傅子琛不可能爱上她。
在那之后过了很长一段时间，唐洛然都没有看到傅子琛身影，倒是冬天急匆匆地来临，她一推开门，冷风就迎面袭来，冷得彻骨。
看不到傅子琛，却天天看到尹姿在她面前晃悠，难听的话不是没有，她都听习惯了。
这样的生活持续了一个星期之久，唐洛然以为自己适应了这种生活，但当她一睁开眼，就听到楼下传来摔东西的声响，夹杂着怒骂声的时候，她还是忍不住皱了眉头。
尹姿在家里简直是无法无天。
面露不悦，她索性起床，感叹这美好的早晨就这样被一个讨厌的女人搅得一团糟——这是她几个月以来第一次休假，当然，为期只有两天。
走到浴室洗漱，窸窸窣窣的流水声暂时隔绝了外界的吵闹，但一走出浴室，那声音又接着袭来，唐洛然听得神经紧绷，她揉了揉眉心，走到梳妆台前坐下。
伸手拿梳子，却不小心触动了伤口——昨天给尹姿削苹果的时候不小心划到了手指，她下意识地松开手，梳子掉在地上
这一个星期来，尹姿想尽各种办法就是想要使唤她，不管是出于什么缘由，她都照做。
她以为她都屈服，傅子琛就会觉得没趣。
着一身素色连衣裙，下楼，站在楼梯口就看到楼下的盛况——尹姿把大厅弄得一团糟，地毯上全是玻璃碎片，还被果汁浸湿。
佣人忙前忙后，将地毯换下来，而尹姿攥着，一手抚着微微隆起的肚子，胸口重重起伏着，看来刚刚真的动了气。
到底是为了什么事才这般生气？
唐洛然并不想自找麻烦，所以她没有问，下了楼，转身就想走到食厅用餐，丝毫不在意尹姿投射过来的锐利视线，可尹姿怎么可能会放过她？
“正好我也饿了，一起吃早餐吧。”尹姿突然笑起来，笑声有些勉强，她还有些喘气，却不肯安分地在沙发上坐下，而是越过地毯上的碎玻璃，朝着唐洛然接近。
表面上看起来和睦，其实全都是假象。
一定又是傅子琛那边有了什么消息，所以才想着要赶紧来跟她炫耀吧——这么想着，唐洛然加快脚步，装作没听到，快步走到食厅，入座。
尹姿自然紧跟其后，她在唐洛然对面坐下，趁着佣人还没把早餐送上来之前，她主动挑起话题，“你知道子琛今天晚上要回家吃晚餐吗？这一个星期来他都在国外出差。”
原来是在国外出差，她作为妻子竟然一无所知。
“不清楚。”从容应对，唐洛然并不打算有所欺瞒，反正她的态度就这样，她的尊严不需要靠谎言堆砌起来，也不渴望能得到尹姿的尊重。
不得不说时间改变一切，五年前她可从未想过自己能淡定地跟尹姿面对面地坐在一起，还谈论同一个男人。
哀莫大于心死并不是谎言。
她话音刚落，一抬眸就见尹姿露出了得意的笑容，刚刚才发过火的脸上有些绯红，即便在家里，她还是浓妆艳抹，时刻保持美艳动人的形象。
与她相比，唐洛然素面朝天，反倒给人以清爽的感觉，更讨人喜欢。
她端起放在手边的牛奶，并不着急着喝，而是先回应唐洛然，“他没有告诉你吗？那真是遗憾，子琛要去做什么事都会事先跟我说一声，他不想让我担心，真的好贴心啊。”
事实上傅子琛有打电话给佣人，交代过她把他要出差一个星期的消息告诉唐洛然，后来被尹姿听到，她顺势收买了佣人，让佣人闭紧嘴巴，唐洛然才一无所知。
若不是她不停追问，傅子琛根本不会跟她主动提起。
一想起来，尹姿顿时就气不打一处来，可明面上她还得装得得意洋洋。
“我也想不到他会是这种人，真意外。”面无表情地附和她的话，唐洛然知道这就是尹姿要的答案，她不会在言语上有任何吝惜，只要能得来片刻清静就好。
得到想要的回答，尹姿果然露出了满意的笑容，她将玻璃杯凑到嘴边，仰起脸，乳白色的牛奶滑进口中……
含了一口还没咽下，尹姿马上低下头来，对准玻璃杯，重又把牛奶吐出来。
她吐了吐舌头，气愤不已，“这是什么时候的牛奶了？都冷掉了，是想让我拉肚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