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还是太过谨慎了,领着剩下的十余人,往有着车辙印的古道上驰去。
等到在大雨中看见面前颠簸的马车时,白衣才觉上当。
马车内只是普通的路人,看到一队持剑的侍卫围住马车,早就像个筛箩一样。
“你们是哪里人?”周围的侍卫已经上前盘问。
“我就说这马车要不得……”门帘掀开,一个朴实的农村妇女颤着声音埋怨。
“大……大人,草民家住前方的木子村……草民……草民不知这马车是赃物……”老实巴交的庄稼人哭丧着脸,结结巴巴的说道。
“草民和贱内一早来皇城卖些新鲜蔬菜,可突然大雨,到晚上也没停,只好冒雨回村,路上……路上遇到了马车,老先生人很好,说送给我们……”
他说的战战兢兢,连语言都组织不好了,白衣握着鞭子,一掉马头,恨恨的说道:“不用问了,快点走!”
都怪他太过谨慎,也太想抓住苏格,才错过时机。
乌云中电光闪闪,突然远处绽放出一道白光——那正是蓝枫所分发的信号弹。
“糟糕!”白衣狠狠一夹马腹,在大雨中往白光升起处疾驰。
等到他们赶到之时,那十个侍卫有五人重伤,两人昏迷,还有三人失踪。
白衣早等不及勒马,脚尖一点,飞掠而至,慌忙抱住一个伤势看上去稍轻的侍卫,促声问道:“怎么被袭了?剩下的人呢?”
那侍卫有些费力的指指前方,喘着气低声说道:“有个用毒高手,似乎……似乎料到我们会追上来,在……在此树林下了剧毒,快……快撤。”
白衣突然抱着他,身形往后掠了三丈,只见那高高的树下,落下的雨水都是泛着青色。
“快点后撤!”白衣伸手将他放到马背上,说道。
真是失策,当时皇上要绿影追捕苏格等人,他偏请缨前去,没想到薛老头是用毒高手,他根本无法防范,处处被动。
若是绿影在,他一定能护得兄弟们安全。
那些躲避不及,被青色汁液滴到身上的侍卫,皮肤纷纷瘙痒不已,有些人忍不住想伸手去挠,被白衣急忙喝止:“不要碰触,快些退出。”
那十多名侍卫知道这树林古怪,立刻小心迅速的将躺在地上的几人带到马上,往后退去。
有些马儿身上也落上了青色汁液,毛发立刻溃烂大片,看上去甚为可怖。
落上汁液的马疯狂起来,无法控制,白衣只好站在林外,和众侍卫一起,看着眼前黑压压的树林。
身边的侍卫折了一小半,他还没和薛道明打个照面,这一次实在太失败了。
白衣定定的看着漆黑的树林,他的视线极好,能在黑暗中视物,可视野之内,除了草木之外,什么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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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衣一人去追捕苏格?”蓝逸一直躲在外面,听到白衣出宫之后,差点跳了起来,“这么重要的事情,怎么能让他一人去执行?而且听说苏格同伙中有神医薛道明,那老头医术天下无双,可有毒也是顶尖高手,白衣不是白白去送死嘛。”
“皇上许是想杀杀他的锐气,白衣一向心比天高……”绿影沉沉的叹了口气,“其实皇上也想能抓回神医,救娘娘腹中的孩子吧。”
“杀苏格,救娘娘,一举两得的事,可为何让白衣一人率领侍卫去?”蓝逸更加不解。
“不知道皇上是怎么想的,原先让我和墨阳去,可白衣请缨,他突然转变心意。”绿影看着亮堂堂的院子,宫女太监不停的出入暖湘宫,皱起眉头说道。
“娘娘如今怎样了?”蓝逸担忧的问道。
“听听里面皇上的声音你就知道了。”绿影揉了揉眉心,“好歹止了血,可娘娘她失血过多,胎儿供血不足,估计难保。”
“我就说那一掌要了命!皇上也真沉得住气,居然眼睁睁的看着那贼人伤了娘娘。”蓝逸一拳捶到亭柱上,满脸怒色,“若是娘娘腹中胎儿不保,我会让那贼人生不如死。”
“谁知道皇上是不是故意为之……”绿影又叹了口气,幽幽说道。
他实在很怀疑,依照凌天赐的心思,苏格的那一掌,是不是正打中他的下怀。皇上早就对苏格和娘娘之间的关系耿耿于怀,若是能借苏格之手,打断两人之间的情意,那这一掌也值了。
而且,这孩子来历不明,要是打掉了,对皇上来说,也是除了一件心事,更是斩断了白飞飞和苏格最后一丝纠缠的红线。可千算万算,就是没想到这一掌,差点要了娘娘的命。
“你的意思是……”蓝逸一愣,“不会,你没见皇上刚才多担心,差点把你都凌迟了呢。”
“我是医术不精,对妇人之病无能为力。”绿影神情黯然,他又怎不想救白飞飞和腹中孩子。
“白衣的求救信号。”空中划过一道闪电,接着传来隐隐的响声,蓝逸突然掠上亭子顶,极目远眺,说道。
“果然出事了。”绿影眸中闪过一丝焦虑,匆匆说道,“你去禀皇上,我先去援助。”
那个薛老头用毒高明,连他都要甘拜下风,更何况对毒并不精通的白衣。
“唉,等等……”蓝逸还没开口,绿影已经消失在夜色中。
“真是不够义气,居然让我进去禀告,万一皇上大怒,那我怎么办?”不愧是同胞兄弟,蓝逸怕受罚的性格与蓝枫几乎一样。
勉强走到门口,蓝逸差点被里面端着一盆血水的宫女撞到。
哎呀,不会还在流血吧?他是一见血就晕的。
所以这辈子能做个拿剑带刀的侍卫,简直就是老天在捉弄他。
不过,他的暗器和机关术可是独步天下,一般来说,杀人这种事,交给墨阳他们就够了,他只喜欢和弟弟一起研究美好的东西……
“蓝枫,你站在这里做什么?”碧瑶刚好走出门,错把蓝逸当成了蓝枫。
“你待会进去禀告皇上,白衣求救,可能遇到了些什么困难。”蓝枫也不提醒她认错人了,说完,立刻溜了。
“碧瑶姐姐,他是蓝逸,刚才见他看见血,脸色煞白的。”一个宫女匆匆走着,随口说道。
碧瑶一听白衣出事,慌忙又走进房间,对一直阴沉着脸的凌天赐说道:“皇上,刚才蓝逸来报,白衣求救……”
“知道了。”凌天赐的眼神依旧定在昏迷的白飞飞身上,不等她说完就道,似乎这些都早就预料到。
“那……”
“绿影已经赶去了吧?”凌天赐终于收回了眼神,看着下着雨的窗外,淡淡问道。
“奴婢不知。”碧云垂头说道,蓝逸可没对她说绿影有没有赶去。
“墨阳,去将他们带回来,若是没追到,就算了。”凌天赐伏下身,看着白飞飞,说道。
“是。”墨阳一直站在外屋里听从差遣。
“皇儿,飞儿已没什么大碍了,这孩子保不住的话,也莫强求。”太后走过来,伸手爱怜的抚着他的黑发,说道。
凌天赐握着白飞飞冰冷的手,放到自己的唇边,有些后悔的闭上双眸。他不是故意想伤害,他只是想让她斩断情丝,留在他的身边,只属于他一人。
“这暖湘宫太阴寒了些,日后拆了这里吧。”太后环顾一周,暖湘宫冬暖夏凉,她却只觉得阴森,“等飞儿醒来,带她回寝宫,还是少来这里。”
“母后回去歇着吧,这边没事了。”凌天赐声音有些疲累,轻轻吻着白飞飞的手背说道。
“明日派些老嬷嬷来照顾皇后,这群小宫女没经验。”太后也不愿在这里多留,她对暖湘宫一向排斥,因为这里曾是嫣如所住之地。
进来之后,看见白飞飞那副命悬一线的模样,她突然很害怕。蓝笑尘已经不见了,她不想白飞飞再消失。可是,在皇权与个人爱恨之间,她只会记得自己的儿子是江山的王。她不允许有任何可能存在对凌天赐和皇权造成危险的事物。
所以即使喜欢着白飞飞,也不能让她腹中不明不白的孩子存在。
先皇辛辛苦苦打下的江山,绝不容许任何人破坏。
第635章 荒诞的梦
第635章 荒诞的梦
看见自己儿子用情至深的模样,太后叹了口气,转身说道:“若是飞儿哪里不舒服,派人通告懿德宫……皇儿也早点休息,明日还要早朝。”
看着凌天赐失魂的模样,太后又无奈的叹了口气,孽海情天,她的儿子和先皇一样,都跳不出来。
“飞儿,你千万别出事。”摊开她柔嫩的手心,盖住自己的眼睛,凌天赐后悔莫及,这短短的几个时辰,比一生还要漫长。他从未这么紧张过,随时担心她会离去。
在白飞飞的身边,小岚静静站着,满脸的焦虑之色,可那眼神却落在有些失控的俊美男人身上。
如果自己受了伤生了病,他也能如此紧张,让她立刻死去都愿意。
凌天赐突然抬头,真对上小岚痴痴的目光,小岚触到他的目光,心脏猛然一窒,想慌张的移开眼神,却又被那道深邃的目光吸住视线。
“去打些热水来。”凌天赐说完,又垂下头看着白飞飞苍白的脸。
“是……”只是一眼,可小岚却手脚发软,吞了几口口水之后,才勉强答道。
眼前这男人的眼神……让她有种幻灭的感觉,如果能真实拥有,哪怕只有一次,那该多好。
可他的眼中只有小姐,躺在床上的那个绝色女子,从小到大都被人宠爱的女人。
用热热的巾帕擦着白飞飞额上不断冒出的冷汗,她原先水润的唇在几个时辰内变得干燥,凌天赐耐心的沾着热水,不停润着她毫无血色的唇。
“皇上,这种事情交给奴婢吧?”小岚轻声说道。
“嘘,别吵着她。”凌天赐低低的说道,“都出去候着吧,将御医都安排到西厢房,随叫随到。”
“皇上,御医说要等娘娘醒了才能继续诊断。”小岚有些不安的绞着手指,鼓足勇气说道,“奴婢伺候您更衣……”
“不用了,都出去。”凌天赐看也没看她,依旧低低的说道。
碧瑶微微皱眉,她最看不惯就是小岚的擅作主张和势利,虽然娘娘对她情至义尽,可她如今更喜欢攀附太后,总觉得这个丫鬟表里不一,心思不安分。
碧瑶有些轻蔑的看了楚楚可怜的小岚一眼,伸手拉过躲在角落中眼睛都哭红肿的碧云,率先往外退去。
“碧瑶姐姐,我真的好害怕……娘娘她不会有事吧?”刚出去,压抑着呜咽的碧云就抱住碧瑶,呜呜的哭了起来。
“嘘,别让皇上听到,娘娘吉人天相,当然没事。”碧瑶安慰的说道。
“可娘娘腹中的龙子……”
“御医不是熬了保胎药吗?小皇子一定也没事的,”碧瑶勉强扯出一个笑容来,拍着她的背说道,“等娘娘醒了就好,你先去休息吧,这里有我。”
碧云摇了摇头,哭的浑身颤抖。她吓死了,没想到王爷真的下了狠手,要是王妃出了什么事,那岂不是后悔莫及?
她真不懂王爷是怎么想的,明明深爱着王妃,明明理智无比,可再相见的时候,居然变得那么疯狂,让她都不敢相认那个小太监就是苏格乔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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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行孤雁逆风飞,江湖寥落尔安归。
苏格悠悠醒来,已在大沅行宫内。
一睁眼,就是雕梁画柱,侍女旖旎。
“飞儿。”头有些痛,苏格猛然坐起,痛苦的捂着头喃喃喊道。
他似乎是做了个异常悲伤的梦,梦中是无尽的黑暗,到处都是深渊,看不到一丝光亮。
他好像还梦到白飞飞哭泣的脸,哀求的脸,和决绝的脸。
“王爷,您醒了?这是张闻天的密报,他已攻到璐阳。”韩复早在一边候着了,双手捧着一封信,恭恭敬敬的说道。
“大沅行宫……”苏格突然笑了起来,笑容中带着一丝嘲讽和悲痛,他为什么要去大晟国?他做了些什么无用的事?
到头来,那一天就像个荒诞的梦,还没抓住就消失了。
他果然是疯了……
“王爷,请您过目。”韩复有些担忧的看着苏格,他很担心王爷如今的状态。
苏格笑容终于敛去,伸手拿过信,拆开看了一眼,淡淡说道:“薛道明人在哪里?”
“回王爷的话,他现在正在安顿那个阿烬。”韩复回道。
“王爷,老夫先请罪了。”韩复的话音未落,薛道明的声音就从外面响起,他是江湖中人,只是入幕苏格手下,所以言谈举止一向放肆。
“何罪之有?本王还要谢谢神医救命之恩。”苏格琥珀色的眸中闪着细碎的笑意,却让薛道明有些心慌起来。
他的预料中,苏格应该是勃然大怒的,可偏偏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