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眼前笑的比女子还明丽王爷,薛道明干咳一声:“王爷言重,当时情势所迫,老夫无奈之下,只好用药……还望王爷海涵。”
“呵,凌天赐也是愚钝,竟然放了本王,日后,本王也一定不会让他失望。”苏格唇边的笑意更浓。
“王爷,如今最重要的是平定摩尔……”韩复眉头微皱,上前一步说道。
苏格淡淡的看了他一眼,韩复摸了摸胡子,无奈的闭嘴。
“有些饿了。”苏格下了床,说道。
“膳食已准备好,王爷请用。”薛道明侧身指着外屋的一桌子饭菜说道。
“一起吃吧,我想听听事情的详细经过。”苏格踱到桌边,站定,转过头说道。
人祸未平,天灾又起,这场大雨从北至南,下了整整三天还不停歇。老天像是被人一剑划开,哗啦啦的不停下着暴雨。
再这样下去,水灾造成的损失,比战争带来的还要可怕。
一顿饭吃完,苏格的脸上笑容越来越少,他放下筷子,盯着薛道明的眼睛:“她果真这么说?”
“不敢相骗,王爷若是不信,日后可亲自质问。”薛老头摸着山羊胡子说道。
苏格深深的注视着薛道明,那双喜欢带着莫名笑意的琥珀色眸中,瞳孔似乎变成了妖异的紫色,溢出某种薛老头从未见过的情愫。
“王爷……”
“阿烬在哪里?”苏格突然垂下头,看着杯盏,淡淡问道。
“还在以前的厢房。”薛道明回道。
苏格不再说话,伸手捞起酒罐,转身往门外走去。
他的脚步依旧很稳,只是那颗心,没了悲喜,渐渐变得冰冷。
走到关着阿烬的房中,看着他似乎在沉睡的面容,苏格拿起床头的一个青瓷瓶,伸手点了阿烬的穴,然后将那瓷瓶中金黄色的药丸倒了两粒在手心,往昏睡的男人口中塞去。
苏格的眼神很复杂,站在床边静静的等阿烬醒来。
人说哀莫大于心死,可他呢?他是哀莫大于心不死……
端午那日,只不过是一天,却是他的一生。
那刚刚走上幸福的人生,被彻底颠覆。如果知道要失去,那当初为什么还要醒来?不如死了,不如真的失忆……
“你醒了。”很干的声音,苏格试图像往常那样的微笑,可怎么都无法笑出。
阿烬还闭着眼,可他确实是醒了,只是觉察到自己的穴道受制,在判断周围的环境。现在一听到苏格的声音,只得睁开眼,淡漠的看着上方。
苏格见他看也不看自己一眼,微微叹了口气,突然转身,坐在了地上,背靠着床沿,黯然说道:“你救了本王,可我却设计了你……今天就会放你走,回你的江湖去,自由了……多好……”
阿烬眼中闪过一丝疑惑,可依旧盯着上方,不言不语。
“人真是奇怪,有时候想找个倾诉的对象都是奢望。”苏格举起酒罐,往口中倒去,宫灯明亮,照在他的秀丽的脸上,那双琥珀色的眸中已盈满了泪。
“也许我不该去见她,那样还有一些幻想能支撑着走下去……不用看见她在其他男人的怀中……不用……”晶莹的泪水顺着脸颊落下,苏格似乎一点也没觉察到自己落泪了,他的声音依旧低沉嘶哑,“也许她以为我死了更好,她一开始来摩尔,也不是为我而来,如今走了,更不必挂念……”
阿烬看不到他的表情,只静静的听着他前言不搭后语的话。
那些最终会让人沉沦的,一开始总是美好。
比如爱。
“甚至连你都记挂着,可见了我……”苏格狠狠的灌了口烈酒,他今天的酒量似乎特别的小,小到已经要醉了,“只不过睡了一觉,她就不再是我的王妃,成了他人的皇后……如果再睡一觉,会不会睁开眼,就能看到她在身边?”
苏格抬手捂住自己的眼睛,手心里满是眼泪,他是真的醉了,居然流出这种液体。
阿烬依旧静静的听着,他突然想到了轩辕元承。原以为轩辕元承爱的够辛苦,可现在看到了苏格,他不知道是否应该为轩辕元承庆幸从未拥有过。
有些人,以为转过身,别人就不会看见他的泪;有的人,以为每日微笑,就很幸福;有的人,没有得到过,就是命运的慈悲……
“她说忘记,她说永远不要再见,她说她不会回来了,她对我们的一切,也失忆了吗?”薛老头子明显将白飞飞的话放大很多倍,可苏格已经透彻心扉,哪里还有辨别真假的能力,他只知道,被拒绝了。
第636章 告假
第636章 告假
阿烬干脆闭上双眼,安静的听着他悲伤的声音浮在偌大的房间中,空空荡荡的盘旋着,没有安慰,没有着落的地方。
这天下间,最寂寞的人,不是他这种浪子孤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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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飞飞腹中的孩子终于保住。
可她的身体却异常虚弱,整整五日都不能下床随意走动。
自从受伤之后,凌天赐再不提那日苏格入宫之事,也未责罚碧云,所有一切都顺着白飞飞的心意,宫中的奴才们自从那日见了皇上发怒之后,对此事也不敢多加议论,这几日,后宫异常安静,除了雨声,几乎听不到其他声音。
而太后的选妃之事,也都消停了,似乎担心皇后为此烦恼,不能安心养病。
小岚在暖湘宫中,拨弄着琴弦,那琴声虽说不上多动听,甚至有些幽怨,却为安静的宫中添了一丝生气。
白飞飞的床上,满是书卷,她也不让人收拾,只要一醒来,随手拿起一本书,随便翻到一页,就顺着看了下去……就这样一个时辰接着一个时辰,除了用膳吃药如厕之外,看累了就放下躺着睡觉,寡言少语,不像从前那样病了之后,第二天就会生龙活虎。
连太后和凌天赐来了,她也是很少说话,该点头时点头,该微笑时微笑,迫不得已才会多说几个字。
苏格的那一掌,不仅差点要了她的命,更打碎了她心中的某些东西。
仿佛不能再回归完整,她在雨声和沉默中极力的拼凑,在泛着淡淡墨香的字句中拼命的寻找,可依旧空荡荡的,像是丢失了什么。
最初不相识,最终不相认。
凌天赐退了朝,在暖湘宫外,揉了揉疲惫的眉心。这场大雨已经在江南造成百多人死亡,农作物和房屋财产都受了损伤,他虽做了举措,可若是继续下下去,麻烦就更大了。
老天今年是怎么了?处处与他作对。
凌天赐抬头看了看不肯散去乌云的天空,忍不住低声说道:“这天下的子民归朕所管,你管你的天,我管我的地……”
“皇上,若是再下个不停,您吩咐一声,我们让它万箭穿心。”蓝逸生性活泼,接口说道。
墨阳皱了皱眉头,也看着天空,若有所思。
凌天赐唇边浮着一丝苦笑,终于收回目光,敛去脸上的忧虑,往暖湘宫内走去。
国事家事天下事,事事都要操心,当个贤明君主,还不如当个昏庸皇上来的自在。
白飞飞正斜靠在床边,似乎又在入神的看着书,可许久,书页也没翻动一张。
墨阳和蓝逸在外面候着,凌天赐在门边看了白飞飞很长时间,才走进内屋。
白飞飞早知他来了,因为小岚的琴声在凌天赐出现的时候,乱了。
她心中微微苦笑,这世间的感情,还真是复杂。
“今日感觉好些了吗?”凌天赐走到床边,眸中是真切的关心。
“嗯。”白飞飞的眼神从书中移到他的脸上,唇边含着极淡的微笑,“不必担心,已经好多了。”
她知道眼前这个男人为她所做的一切,她感激他,只是心中有个心结未能解开。
不过看着凌天赐有些疲累的神色,白飞飞也知道这场大雨给他造成了不小的麻烦,所以现在,她并不想问那个心结。
“那就好,御医说这几日可以稍微走动走动,你千万别再舞刀弄剑。”
“嗯。”依旧是乖巧的应答,白飞飞收回视线,又落在了泛黄的书上。
她一向爱惜自己的身体,现在更爱惜自己腹中的孩子。
即使苏格不要它,甚至差点杀了它,可经历了生死,她更不愿轻易的放弃腹中的小生命。
凌天赐见她在黑发下映衬的莹白肌肤,想伸手摸摸她,可又不知该怎么伸手。
在这样静默的凝视中,外面突然传来嘈杂的声音,凌天赐不由皱起了眉头,转过身,正看见轩辕元承。
“元承见过皇上、皇后。”轩辕元承目光掠过床上的病人,眸中蓦然一痛,刚回宫中,就听紫元说白飞飞受了重伤,他不知何人还能伤了如今贵为皇后的她。
“回来的还真快,朕还以为大雨耽搁,要误了几天。”凌天赐看似不经意的挡住他的视线,淡淡笑着。
“皇上!”又一个娇滴滴的声音响起,门外,赫然站着一名身着红衣的年轻女子,她一见凌天赐,立刻飞扑了过来,“花之真是想死皇上了。”
屋内众人脸色一僵,谁也没料到一个女人说话这么胆大露骨。
凌天赐不着痕迹的避过她,依旧是淡然的笑:“多年未见,你这丫头还是没点规矩。”
和对白飞飞说话的语气不同,没有一丝的宠溺,到是带了几分帝王威严,凌天赐见她一愣,又说道:“皇后娘娘也在,怎不拜见。”
安花之看向白飞飞,心中猛然一咯噔,眼神不自觉的一亮,这个女人比爹爹兄长口中所说的还要多几分清灵的美。
“安花之见过娘娘。”初见的震撼之后,安花之行礼说道。
“不必多礼。”白飞飞微微侧头,看着眼前的红衣女子说道。
安花之抬眼,正对上两湾清潭般明澈的目光,她的心头不由又是一颤,这一帝一后,看上去果然十分般配,倒有几分神仙眷侣的感觉。
“你们舟车劳顿也该累了,先下去休息……”
“皇上,我们这一路哪有舟车?都是快马加鞭,您瞧,我这衣服都湿透了。”安花之指了指紧贴在身上的衣服,说道。
“碧瑶,带安小姐去沐浴更衣。”凌天赐看了她一眼,说道。
碧瑶立刻应了声,走到安花之身边,低低说道:“小姐请随奴婢来。”
这个安花之,怎么看怎么奇怪,说她是武林中人,不懂规矩,她又没江湖儿女的侠气;说她是将军的千金,可没大没小,她又没大家闺秀的一点气质。
反正,看上去鼓噪的很,像是个完全不懂事的大小姐,让那群宫女不由嘀咕,为何凌天赐会将这么一个女人请进宫来。
“你们那个皇后,挺美的嘛。”安花之泡在木桶中,对碧瑶说道。
“那是当然。”碧瑶十分的自得,为她添着水,微微一笑回道。
“难怪皇上会力排众议,将一个邻国的妃子立为皇后。”安花之手指顺着脖子滑下去,不咸不淡的说道,“红颜祸水,长得太美也是过错,你说呢?”
碧瑶见她居然这么大喇喇的说出皇宫最忌讳的话,惊的手中木勺差点掉了。
“花之小姐,这里是皇宫,您说话……”
“这里除了皇上就是皇后最大,我知道。”安花之的唇边似乎浮起一丝冷笑,“你可以出去了,我习惯一个人沐浴。”
“是。”碧瑶也不愿多待,立刻放下木勺,走了出去。
“碧瑶姐姐,怎么不高兴?那个主子是不是很难伺候?”外面的小宫女怯怯的问道。
“没有不好伺候,。”碧瑶一想到她在皇上面前的表现,心中就有些不舒服,怎么觉得她和小岚差不多,虚伪的让人倒胃口。
而且长的虽然漂亮,却不入她的眼缘,总觉得那眼里没一丝真诚的东西,满脸都写着“刁蛮任性”四个字,反正就是不可爱。
小宫女看了看碧瑶的脸色,不由苦了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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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格?”御花园中,轩辕元承低低的惊呼。
“哎呀,我一开始要告诉你的,可我只说了皇后受伤,你就飞奔进去……”紫元伸手捂住轩辕元承的嘴,皱着眉头说道,“不然你还以为是谁?”
“那皇上为什么不阻止?”轩辕元承一把拽开他的手,眸中压抑着气愤和心痛,问道。
“我怎么知道?”紫元也很郁闷,“反正以后我的媳妇要是跟别人这样那样……我肯定把两个人都杀了。”
“胡说什么?”青玉瞪了他一眼,看着轩辕元承说道,“不说都过去的事情了,现在娘娘好好的就行。”
“还不是因为皇上心软,小白也是,这次太任性了点,差点把自己都害死了。”白衣恨恨的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