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綦:“不是一点,是一些。”
女人眼底重燃火光,灼热滚烫,“你……刚才说什么?再说一遍!”
“我喜欢你,不是一点,是一些。”
……
将军府位于湛都西大街最繁华的帽儿胡同。
由狩成帝钦赐,并御笔提字,悬挂于正门前,以示恩宠。
自破城后,军中大小事务还需卫綦整顿处理,是以,府邸已赐下数月,他却一次未曾踏足,还跟以前一样宿住于军中大帐之中。
“吁——”高昌勒马,朝车内回禀,“将军,到了。”
门打开,卫綦跳下来,却并未急着入内,而是站定原地,把手递到马车内。
高昌和高扬对视之后,纷纷垂眸,不敢再多看。
三天前的清晨,他们两兄弟按惯例进入主帐,向卫綦汇报军务,却见一美貌女子随侍在内,见了二人竟也不知回避,反而朝他们点头问好,颇有一股飒爽的气质。
说起来,这两位也是故人。
上辈子,卫綦事败,从西峡连夜赶回湛都见她最后一面,当时,护佑在他身侧的便是这两兄弟。
宜安落地站定,却没有放开男人的手。
卫綦实在拿她没办法,至今想起那句“我就再回怡红院卖一次”还让他耿耿于怀。
这女人狠哪,他若不阻止,必定说到做到。
高昌去敲门,很快,从里面探出个头来,那人作小厮打扮。
“请问这位军爷有何贵干?”
“将军归家,还不速速出来迎接?!”
小厮惊愣,飞快朝后面看了一眼,见卫綦横眉冷眼、不苟言笑,吓得浑身哆嗦。
扑通跪地——
“奴才有眼不识泰山,请将军恕罪。我、我马上去召集大伙儿……”说着,爬起来,跑得比兔子还快。
卫綦拧眉,他有这么吓人吗?
可……
为什么她偏偏不怕他?
目光朝宜安身上瞟了一眼。
“将军,你在偷看我吗?”
“咳咳——听不懂你在说什么!”强装冷漠。
高昌仰头望天。
高扬垂头看地。
很快,整齐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估计府内所有下人都来了。
两扇大门全部打开,一个黄衣女子笑着迎出来。
水汪汪的杏眼,肤色雪白,一张檀口小巧而精致,唇畔笑容带着显而易见的雀跃,步态从容,一丝不乱。
虽然容貌和身段比之宜安还差了一大截,但也算世人眼中难得一见的美人儿。
“青玄哥哥——你终于回来了!桑儿只当你还忘了自个儿在此处有座宅子,虽是簇新,少了几分人气儿,可好歹也算是个遮风挡雨的落脚处。”
女人言辞爽利,喜庆又机灵。
宜安挑眉,帷帽后,一双眼睛泛起深邃暗沉的光亮。
第10章 开国帝后6
“咦?”女子目露好奇,视线落在宜安身上,“这位姑娘是……”
宜安没动,也不接话,一双凄清黑眸愈显淡漠。
空气中弥漫着尴尬,有种令人窒息的局促。
最终,卫綦开口打破沉默,“我表妹,秦桑。”
宜安没动,她在等。
等卫綦如何介绍她。
“这是,我女人。”
宜安笑了。
秦桑面色苍白,后退两步,被丫鬟扶了一把,才不至于摔倒。
将军归家,并带回一女子,短短半日就传遍府中上下。
哐——
茶杯掷地,发出一声脆响。
丫鬟后退两步,表情惶恐。
“青玄哥哥怎么可以这样对我?!”杏眸蓄泪,幽幽含怨。
她不顾闺誉,亲自替他打理家中诸事,将这府中上上下下安排得井井有条,本以为可以得他一分半点的感激,却不想到头来竟遭这般羞辱!
“小姐,我们还是回国公府吧,不能就这么白受人欺负啊!待禀明夫人和国公爷,定会出面为小姐主持公道。”
“不,”秦桑摇头,“我若这时一走了之,岂不正好遂了那个女人的心愿?”
“那现在该怎么办?”
秦桑柔婉一笑,“既然是表哥的客人,那我便正式去探望一二。”
……
宜安被安排在秋潋院,就在卫綦居所旁边,还拨了一个临时伺候的小丫头。
“小姐——”甘蓝气喘吁吁跑进来。
此时宜安正将帷帽取下,露出一张惊尘绝艳的脸。
小丫头愣在原地,竟忘了自己要说什么。
正当此时,一道干净爽快的女声由远及近,很快,一道黄色身影进门。
秦桑原本挂着柔和端方的笑容,她是大家闺秀,是国公府嫡出的千金小姐,举止礼仪都经过正规调教,便是当今皇后娘娘也赞不绝口。
可是,当目光触及对方艳若桃李的容颜之时,笑容就开始变得勉强,然后一点一点耷拉下去。
竟生得如此模样!
难怪勾得表哥心猿意马,竟亲口说出“她是我女人”这般不知羞臊的话!
既然对方已经看到了,宜安也打算装模作样地遮掩,她看了眼进来报信的丫鬟,而后,顺势上前,淡淡道:“秦小姐有事?”
“方才匆忙,还为来得及请教姑娘姓名。”
“安。”
“安姑娘。”女人脸上重新扬起一抹笑,“也没什么其他要紧的,就是过来问问姑娘还有什么需要。毕竟,表哥这人粗心,难免招待不周,我这个未婚妻自然要帮着张罗一番,如此,才不失待客之道。”
宜安似乎并不惊讶她以“未婚妻”自居,看来早就猜到了。
又或者,是表哥告诉她的?
秦桑暗自忖度。
“首先,我不是‘客’,所以,这些都没必要,我缺什么,自会向下人开口。其次,阿玄并不粗心。最后,你很快就不是了。”
秦桑心下骤沉:“安姑娘此话何意?”
“很简单,”宜安不打算再虚与委蛇,直言道:“很快,你就不是他的未婚妻了。”
“大胆!”秦桑低斥。
宜安眉眼骤沉,骨子里作为公主的气势陡然爆发——
“放肆——”
这一咤,并不比秦桑逊色,甚至大有压过她的势头。
亡国公主,再窝囊,那也是真正的金枝玉叶,更何况,元帝在位时把她捧成了掌心宝,当做了心尖肉,无论吃穿用度,还是教养闺识,都堪比皇子,又岂是一个小小公侯之女得以相提并论?
“你……”秦桑气得浑身哆嗦,在宜安凌厉的注视之下,根本没有反驳之力。
她引以为傲的美貌,不如这个狐狸精。
气势更输了一大截。
良久,才调整过来,狠狠瞪着宜安:“青玄哥哥是再正直不过的一个人,你觉得就凭你一时魅惑,又能麻痹他多久?还妄想逼他退婚?痴人说梦——”
不过是个来历不明的贱皮子,有什么资格在她面前大放厥词?
秦桑这样一想,之前被戳破的底气仿佛突然之间又回来了。
相较于她的咬牙切齿,宜安则淡定得多,好像她只是个局外人,莫不关己,高高挂起。
她说,“试试看吧。”
没有豪言壮语,也没有出言相激,只是那笑容透着一股刺眼的笃定,仿佛胜券在握。
秦桑一颗心坠到谷底,面上却不曾泄露半分,甚至还带了一抹微笑:“那就,拭目以待。”
“甘蓝。”宜安唤人。
“奴婢在。”
“替我送秦小姐。”
“是。”
……
两个女人之间的暗中较量,卫綦尚且不知。
他现在头疼的是该怎么向定国公那边交代,毕竟,当初这桩婚约是母亲生前替他定下的,而这些年他也一直认定桑表妹会是自己未来的妻子,但计划赶不上变化,他精通排兵布阵、奇门遁甲,也能略做掐算,未雨绸缪,却算不到生命中会有安安这一劫。
嗯……桃花劫。
就像,他算不到父亲会战死,母亲会自缢,曾经偌大的卫氏家族日复一日走向衰颓。如今嫡脉,也仅有他一人支撑门庭。
当初同意与定国公结亲,一来是为了完成母亲遗愿,二来也有借势起复的打算。
而定国公确实帮了他不少,如果贸然悔婚……
没错,从他决定把安安带回府邸的时候,就已经萌生了解除婚约的念头!
只是这一步该怎么走,还得从长计议……
秦桑前脚离开秋潋院,后脚就收拾包袱回了国公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