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家高楼前已经被清空了,王烈阳面色沉沉的站在高楼下,看着悬在半空的男人。
梁凤梁润泽啊。
站在四周还没散去的官员们也都认出来了,不认识的也听到介绍了,响着嘈杂的议论。
梁凤怎么会跑到王家来吊?
吊在半空里的梁凤慢慢的旋转,原来是高楼的护卫开始向拉拽白绢,而随着拉拽白绢转动展开,在四周更多火把亮起的光线里其鲜红的大字也清晰的闯入大家的视线。
秦潭公弑先帝,证存宫医案。
高楼四周的嘈杂声顿消,伴着此起彼伏的倒吸气声陷入一片死静。
出,大事,了!
啪嗒一声,有酒杯落地的声音,但没有人在意这个,康岱自己也不在意,甚至都没有察觉,手还保持着握杯姿态,他的视线直直的看着半空那晃动的白绢,看着吊在其的人,神情惊骇,悲壮。
润泽先生,高义啊!
第十二章 动静
树欲静而风不止,有些事你以为它已经过去了,但总会在不经意的时候突然又出现。!
在一片死静王烈阳揣手看着吊在半空的梁凤想着,事情应该从去年开始不对了,先是有个假冒钟世三的人刺杀宋元,醉仙楼玉娘子死祭,牵出黄沙道旧事,那时候他以为这没有什么特别,后来又有了君子试,选址在黄沙道,接下来事件越来越大,皇后陵塌陷,林樾跳楼,矛头一点点以乱七八糟不相干的理由指向秦潭公,指向当年的旧事.....
死一个林樾还不够,竟然又一个梁凤,还跑来他家吊!
陈盛!你大爷!
这是死活都要拉我下水了。
王烈阳沉声道:“叫内廷的人来。”
身边的管事应声是,又看四周,四周的人们视线都看向半空,梁凤已经被拉去,白绢也收起来了,但那白绢的字必然都看到了。
“这些人...”他低声道。
有护卫从高楼疾步而来,低声道:“白绢被弩箭钉在窗户,梁凤胳膊有袖箭。”
果然是自尽咯。
王烈阳冷哼一声,道:“问问谁与梁凤接触过,梁凤说过什么,意思一下让他们散了。”布局这么周详,查问什么的有什么用!
管事应声是,迟疑道:“那白绢的字...”
这可是天大的事,这么多人看到,该怎么办?随着这些人的离开,必然要引发轩然大波。
王烈阳淡淡道:“那是秦潭公要担心的事。”
的确是,更何况算这件事发生在王相爷这里,难道王相爷需要给秦潭公一个交代吗?
管事应声是,又想到什么,再次低声道:“相爷,那白绢所指的东西,要不要派人看看?”
且不管这件事如何收场,多拿到一个秦潭公的把柄总是好的。
王烈阳冷冷道:“那也不用我们操心,没有人看好的话,这话也不会这样写出来。”说罢甩袖而去。
除了几个王烈阳得力的官员跟随,其他人则被王家的仆从们招呼围拢。
“请到厅堂里坐,有些事要问大家。”
“请不要乱走。”
“待内廷的官员们到了...”
而围观的人们也一瞬间活了过来。
“真是梁凤..”
“梁凤是谁我都忘了...”
“当初的事...”
大家议论着但又压低声音,高楼已经没有了白绢和吊的人,灯火明亮依旧,安静的注视着脚下的人群,纵然不再高楼,依旧不敢高声语啊。
王家的大门尚且紧闭,内廷的官员们尚未疾奔出宫门,但城有不少人家已经有人杂乱走动。
.....
.....
“梁凤梁润泽吗?”
尚未歇息的秦潭公放下手里的兵书,看向来人们,想了想又点头。
“当初内廷送到谦王那里的暗桩,废弃之人而已。”
关键不是梁凤是什么人.....屋子里的人们灯下神情有些发白,其一个道:“公爷,他说的医案的事...”
话音未落,外边脚步杂乱,伴着公爷公爷的声音,这种做派只有宋元了。
宋元冲进来,几步到了秦潭公书案前,道:“公爷,先让人封了宫里的医案,我这带人去王家抓人,那姓梁的死了也要治他的罪。”
秦潭公道:“宫里的医案你封了也没用,有人会你更早,至于梁凤,给王相爷一个面子吧。”
“王相爷应该与此事无关。”为了避免宋元吵闹,站在一旁的一人解释道,“否则当初不会把房览交给我们,更何况人死在他家里,这也太**裸了。”
宋元皱眉道:“要不是他把房览给我们,我们也不会抓到林樾,林樾也不会跳楼死,也不会有那个薛青闹状元,现在把矛头引到公爷身,如今又有这个梁凤...”再次迈步前,“这些事分明都是安排好的,那姓王的不一定与此无关!”
这样说的话,还的确是,旁边的人们皱眉。
秦潭公道:“不管是王相爷还是陈相爷,大家心里都装着此事,谁也不会与此无关,只是看到没到时候。”
“没错。”宋元得到认可,道:“抓人吧,想要用那个梁凤来指罪公爷,我们还可以用梁凤指罪他们逼死内官栽赃呢,这件事没完。”
秦潭公摆手道:“这个不用,没必要,一个梁凤,一个医案而已,我当初是说过陛下旧疾发作,但我不是大夫,也可能说错了,不能因为这一点认为是我弑君,因为这点事去抓人,反倒显得我做贼心虚,给他们徒增喧喧,正他们下怀。”
这样吗?屋内的人们对视一眼,虽然这个梁凤的确不足为重,但这件事不妙啊,这一次指罪秦潭公的不再是强权豪夺贪墨舞弊,而是弑君啊,是十年前的旧事啊,这事是个开头,接下来......
......
......
“接下来,不再是舞弊案的事了。”
灯光摇曳,站着的陈盛面色昏暗不明,看着屋内几人说道。
“弑君二字昭告天下了。”
屋子里几人神情复杂,事情太过于突然....
“我没想到他会这样做。”陈盛接着道,“我真没想到,他可有跟你们说过?”
屋子里的人对视一眼,摇头。
“不过我们私下说现在事情不好办的时候,润泽先生一直都说不用担心。”石庆堂道,看向其他人,“原来他是早有这个打算么.....”
这个打算还真是.....妙啊。
“康大人今晚在王家,此时应该出来了,等他来了说具体情况吧。”石庆堂又低声道。
虽然王宅那边发生的事已经知道大概了,但还是听在场的康岱描述更确切,或者润泽先生会跟康岱交代些什么。
“请殿下也过来吧。”陈盛忽道。
这个时候吗?屋子里的人们怔了怔,这大半夜的,不方便吧?而且说是下午喝醉了,以卢翰林的酒量,他们这些人现在也不一定醒来,那薛青一个女孩子.....
“她一个女孩子不会真喝那么醉。”陈盛道,“我们只是让她做出耽于交游的样子,这个孩子还是有分寸的。”停顿一刻,“至于不方便,她说有五蠹军的高手相护,不会被人发现的。”
石庆堂迟疑一下道:“但现在发生了这样的事。”现在满城都是眼线啊,太冒险了吧。
陈盛道:“现在发生了这样的事,必须让殿下知道了,大幕正式拉开了,她要场了,容不得半点失误,此时她应该在场。”
好吧,也的确是如此,石庆堂等人点点头。
人领命而去,等待,室内些许安静,陈盛坐下来抚着膝头,眼神随着灯火跳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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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向秉承不说私事,因为作者是职业,自己的事与读者无关,看有读者问更新少,惭愧的解释下,是这样出门回来身体不舒服,更新少一些,会尽快好起来的,明天应该好了吧,抱歉抱歉,再请担待一天。)
第十三章 不语
等待并没有多久,薛青与康岱几乎是前后脚迈进来。
薛青的身还带着酒气,神情有些憔悴,眉乱脸虚白,眼也微肿,不过眼神还算清明,衣衫穿的有些简单,显然起身仓促。
“殿下正在睡,喝了醒酒药来的。”带薛青来的男人低声说道,又补充,“先前有过几波人在巷子里外窥视,后来都走了。”
自从薛青在金殿指罪秦潭公后,盯着她的人更多了,这是听到王宅出事便都向那边去了,而且这也说明薛青一直在家,陈盛点点头,回话的男人如影子般退了出去。
这边薛青轻轻揉了揉脸,接过石庆堂捧来的热茶。
“是多喝了一些,卢翰林不好糊弄,还好我古乐技艺高超,让他沉迷不再注意我。”她说道,眉角飞扬带着几分得意。
自从考状元之后,越来越得意了,陈盛笑了,道:“知道殿下有分寸,做得很好。”
薛青笑了笑,没有否认也没有谦虚,道:“叫我来什么事?王相爷那边出什么事了?”
听她问,不待陈盛说话,康岱抬袖子按了按脸,声音哽咽道:“润泽先生,舍身了。”
薛青神情愕然,似乎没听明白:“怎么回事?”人也站起来,神情惊讶,“他也暴露了吗?”
石庆堂忙道:“不是的,殿下。”叹口气闷声道,“他在王相爷家自尽了。”
“为,为什么啊?”薛青急声道。
“为了指罪秦潭公。”康岱道,又补充一句,“像殿下在金殿那样做。”
陈盛请薛青坐下,道:“润泽先生舍身成义,揭开了当年秦潭公弑君的证据。”让康岱将事情经过讲来。
“我与润泽先生不是一起去的,在王家遇到后说了几句话,为了避嫌并没有多言,落座也分开....”
“他并没有与我说如今境况的事,因为我要说这个,他反而制止我,叮嘱赴宴的时候做赴宴该做的事,什么时候该做什么事才是最正确的应对。”
“后来他与人喝酒说笑....我转了一圈回来不见他了,说是更衣去了...”
“然后再见吊在了高楼外,悬挂着那张条幅....”
说到这里想到适才的景象,康岱再次声音哽咽。
“我没想到,我一点也没想到他会这么做,虽然他先前让青霞....”
话到嘴边察觉失语忙及时的咳嗽几声,吸了吸鼻头掩饰,才接着道。
“...先前青霞先生之死,润泽先生很是震撼敬佩,认为死得其所,我没想到他也会这么做。”
屋子里的人都沉浸在悲伤震惊,没有人在意他的磕绊,薛青更是抬手掩口鼻用力的吸口气,道:“他这么做你们一点也不知道...”
石庆堂道:“他知道如果让我们知道,让殿下知道的话,一定会阻止他的,所以才这样....”长叹一口气。
“最近进展缓慢,一直没有合适的切入机会,我们这边接连损失人手,房览青霞先生都死于非命,殿下也可能被盯....润泽先生他...”康岱哽咽道。
“润泽先生自尽与王家,当着无数宾客的面,必然引发哗然。”石庆堂接着道,“而润泽先生的身份是内官,虽然籍籍无名,但到底是皇宫里的老人,由他说皇家事吸引人也可信。”
康岱点头道:“这简直是一刀劈开拦路的大山,实在是干脆犀利....”再次长叹,“润泽先生筹谋真是周全。”又落泪,“我真是,没想到....早知道,我今晚跟他多说两句话...”终于泣不成声。
在座其他人也都默然,神情悲戚。
陈盛亦是默然一刻,看向薛青,道:“殿下,事情是这样。”
薛青手握着茶杯嗯了声,道:“那做事吧。”